六、远亲近邻
作者:mengna      更新:2021-07-23 09:18      字数:2610
    不管我们在哪里生活,邻里间你来我往时间久了,就会像亲人一样互相照应,互相关心和帮助。而这种邻里关系是不分各自习惯了的生活方式、民俗传统习惯、肤色、信仰等。因此,相互理解和包容后的结果是淡化了与生俱来的“标签”,东西方人的区别。其实,这个“世界由意志与表象组成,它们同时存在又相互区别。”大家融合在一起的社会家庭像一朵七色花,相互容纳,相互映衬,相互照耀,绚丽各自独特的色彩,在阳光下绽放。      

    冬日早上我开窗透风,冷风呼呼灌进我的颈脖,一阵寒噤。红日像从冰窟里被拉出来一样,照在冷清的车站,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远远地吐出一口口淡烟,算是叹息。

    后院邻居家孩子过生日,因新冠肺炎疫情无法像往年一样开派对,亲朋好友不约而同地开车来庆贺,车篷上张灯结彩、歌声飞扬,祝福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车竟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从不同的城市开过来,自动组成一条长龙,几条七弯八拐的小区路上,一眼望去,见首不见尾,叹为观止。就近的邻居们也开窗探头,鼓掌助威。        

    远亲不如近邻。想起我和弗莱特的婚礼,我女儿一早发现屋里屋外被数不清的彩球、彩带、鲜花装点得鲜艳夺目,充满喜气洋洋的气氛。再看外窗、房墙、前院、后院还有篱笆墙,整个儿成了花的海洋。门外不远处的几个高箱绿盖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块四边被彩色蜡光纸镶得唯美精致的大纸板,板面上的粉色包装纸像喷过光漆一样平滑而亮泽,嘉琪光满。上写:“祝贺Ming和弗莱特新婚快乐,永远幸福!”这是隔壁布朗夫妇带着他们5个孩子(从17岁到3岁)设计做的贺礼。布朗夫妇说,整个设计方案和购买的零碎东西全都是5个孩子群策群力的结晶,他们夫妇俩完全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干。几个孩子在家精心制作了一整天,完成后,都兴奋不已,耐心地等到半夜趁大家都睡觉了,才在父母的带领下,一家人大箱小盒,全装着这些彩球、彩带、鲜花、霓虹灯等零部件悄悄地开始工作,装饰了近2个小时。天寒地冻的,他们一家人为了邻居的婚礼而费尽苦心。我们一家人都噙着泪,感动不已。我真庆幸这辈子能与这样善良、美好的人们为邻。

    几年后,他们一家7口人要搬到北荷兰去居住,邻居们万般不舍,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晚会,每个邻居都送了礼物,我送了我最珍贵的字画。那天的场面既欢快又悲伤,一整场晚会,我的泪未干。    

    布朗一家走后不久,马克斯夫妇俩同样带着5个孩子成为了我们的新邻居。

    马克斯退休前是一家英国跨国公司的高级雇员,高级工程师。退休后围绕着两只猫,两条毛绒狗,修缮家院,做不完的活。傍晚,他牵着两条黑白分明的小宠物狗到处遛遛,两只猫可怜巴巴地趴在窗口,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主人牵着它们的玩伴走远再返回。他路过谁家窗口,都会挥手致意,只有月亮或灯光给他回礼。

    马克斯喜欢谈中国,赞扬中国疫情取得的伟大成果,羡慕中国人现在能相比之下安全地生活,疫情后的不放松措施令他钦佩。他爱中国,从他眼神里看得清楚,他喜欢和弗莱特聊中国的进步和民俗,常常感叹,中国真了不起。疫情时,荷兰个别娱乐界人士在广播里唱甩锅的歌曲,他义愤填膺。有个别不法分子攻击中国人,他抨击这是无耻的行为。

    我很感激我先生弗莱特,他是一个真正爱中国的好女婿。回国探亲,他在母亲的养老院里,与老人们在一起,像一个工作人员,关怀备至,成为那里的“明星”。母亲住院,他下了飞机直奔医院,大手捂暖母亲冰凉的瘦手,在医院鞍前马后照顾母亲,端茶送水,喂饭,按摩,样样做。医生、护士个个伸出大拇指,曾有位小护士感动得热泪盈眶。母亲家装修,他献计献策,帮助工人,像给自家做事,全没有过去做老板的派头。他得到我母亲居住的大院里邻居们的称号:“中国好女婿。”

    比尔特小镇不大,邻里间关系融洽。他们对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民俗文化格外有兴趣,对方块字也着迷。他们知道我这些年写报纸专栏,还出书,曾是三位女诗人被荷兰电台采访者之一,他们很羡慕也赞赏。他们说中国人礼貌,热情,真诚。他最喜欢听弗莱他讲一个实实在在崛起了的中国,因为弗莱特最有体会,他从1980年第一次随“荷兰飞利浦高科技技术展览”去中国武汉展览至今,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中国40年的改革开放,他算外国人中见证者之一。因此,他非常尊重这里的华人和我从事的华文写作包括我们的文学协会,他都非常关注并给予实质上的支持。

    马克斯的夫人燕妮喜欢吃我做了南瓜饼或糯米椰蓉甜点,吃到销魂处说:“我能带走一二给孩子吗?”后来我每次多做一些,事先装袋,她走时带给孩子们。孩子们周末派对,他们夫妇总会提前通知:

    “邻居们好,几月几日从几点到几点我们有派对,届时会喧闹一些,打扰了周围的宁静,敬请谅解,谢谢!”

    邻居们没有一个抱怨。荷兰人重视孩子们的任何活动,孩子中学毕业,会在自家门口高高地挂个书包,公示和庆贺,过路的人都会用恭喜的目光瞅一眼。我女儿一家来探亲,邻居嘘寒问暖,开玩笑说,“你说过,亲不亲家乡人嘛。”这是“曲解”,当然是幽默。

    另一个邻居贝特,独生主义者。是荷兰气象专家,戴一副深度近视眼,对中国传统文化非常感兴趣,提出很多有趣的问题。也是我家义务管家,我们回国探亲,夏天他浇花灌水,收取信件,冬天他扫雪收拾台阶。两家人像一家人,非常融和。

    阿娜丽丝来电话说提前祝我生日快乐,给我也写了邮件。这是她每年必须做的一件事,我每次都同样地感动。

    阿娜丽丝是弗莱特前妻的继母,和她丈夫“侠客”(谐音)住在比利时,夫妻俩待我们非常好,我女儿来,他们非常热情邀请,并无二心。我们结婚时,二老慷慨送礼,超乎普通荷兰人送礼的习惯,大有中国父母的宽厚仁慈,大度包容。婚礼上,他们夫妇俩拥抱我时动情地说:“从今以后,弗莱特是我们的儿子,你是我们的媳妇,你的女儿也是我们的孙女。”那一刻,大家拥抱在一起,眼泪褪去了脸上的新娘胭脂。弗莱特的前妻黛米和她现任丈夫汤姆来家做客,两家人像一家人那样自然而亲切。黛米跟弗莱特说起我:“她很单纯,热情,真挚,很傻气,好姑娘。”我相信她的眼神和语气,相信她的善良和大气。      

    桑德是弗莱特的朋友,一位不是邻居的邻居。这位富家公子,是原荷兰已故财政大臣的公子。近年来事事不顺,好像走了魔窟运,让朋友替他担忧。疫情前,他每星期都会来家串门或共进晚餐。他喜欢吃中餐,我特地多做些,让他带走。我想起知青年代,我隔壁的大妈常送我咸菜,或在我生病时,给我一碗热乎乎的粥。大妈说:“姑娘,不难过,知青娃,没吃过苦。有啥事,说一声,远亲不如近邻。”    

    说起远亲近邻,说不完的故事。不同民族和文化,融合在一起,同时存在又相互区别。像春天的花,绽放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