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嬸娘听說寨子里有牌價儲備糧後，匆匆忙忙來到村里辦公房子，接著趙大海就走出來。她說︰“別人听說工作隊爭取牌價儲備糧來後，家家戶戶都自己的雜糧收藏起來，而我們家雜糧雖不多，不藏起來又怎麼去買儲備糧呀？”

    趙大海一想，確得老婆講的有道理，嘴巴附在趙嬸娘耳根小聲說︰“你講的有理，雖我是支部書記會分給我，但有吃也要買儲備糧的話，顯得自己的思想覺悟不高。你先回家里去收拾，我回去與大家說一聲，馬上就回去收藏。”

    兩口子把掛在屋檐上的高粱和玉米都取了下來，處理好後放進禾桶里，收藏到柴房里。還故意去趙大樹家借來一擔紅薯，這才松了口氣。趙大海說︰“孩子他媽，你去蒸一鍋紅薯，我回村里去喊他們，請他們一起來吃晚飯！”

    傍晚時分，趙大海帶著鄉黨委書記、鄉長和工作組一起到來。走進房屋他就故意大聲喊道︰“孩子他娘，你煮好晚飯沒有？領導們都來了。”

    趙嬸娘听到喊聲，從伙房急急忙忙跑出去，滿臉愁容說︰“他爹，喊領導們吃飯怎麼不早說呀？今天下午，我才從大樹家借了一擔紅薯回來……”

    “別哆嗦，快點去借幾斤米回來煮飯吧！”趙大海說。

    “各位領導進屋坐，我一會就回來了。”趙嬸娘說後，背著竹簍出去。

    趙大海搬出凳子來讓大家坐下，又倒出熱氣騰騰的茶水招待他們。自己剛剛坐下，趙嬸娘背著竹簍走進來。他上去問道︰“孩子他娘，借了多少？”

    “大樹家里的米全都借我了，只有十五斤。”趙嬸娘說。

    趙大海向門外看了一眼，見夜幕已經降臨，山上雲霧繚繞，自己家里這時候還沒煮飯，拿出一鍋蒸紅薯出來，笑著說︰“這時候大家都餓了，先吃個紅薯打個點心。你們今晚反正回不了鄉政府了，我去打幾斤酒回來吧！”

    “你們家飯都吃不上了，還去打什麼酒呀！”鄉黨委書記說。

    這時候鄉長確實感到餓了，他帶頭去拿出兩個紅薯就吃起來。他邊吃邊說︰“趙書記還要妻子去借什麼米呀？我在這工作那麼久了，紅薯一樣的吃。”

    “米還是要借的，我和你在這工作吃的習慣，可工作隊的人剛來，吃紅薯肯定是吃不習慣。其實酒就沒必要去打了，喝什麼酒呀？”鄉黨委書記說。

    趙大海拿瓜勺舀了瓜勺米，再拿著一個竹筒大步走出堂屋。低頭邊走邊想，今年都在尋寶了，誰有時間在家里釀酒呢？再說，遇到這樣的大旱之年，有時間釀酒也沒糧食釀酒呀！想到這里，他繞到山上去走了一圈，再從後門回到家里，舀了兩竹筒紅薯酒，再繞道從大門進來大聲說︰“真是對不住幾位領導！我們整個寨子上，除了大樹家里釀了酒外，幾乎沒人家釀酒，白著多跑了幾戶。”

    趙嬸娘煮熟米飯後，又殺了個老母雞打湯，還炒了個臘肉。端出來放在桌子上，她大聲說︰“他爹回來沒有？看來他是去縣城買酒去了吧！”

    “我去大樹家里才打到酒的，已經回來一會了呀！”趙大海說。

    “回來了還不喊領導坐呀？都餓壞了吧！”趙嬸娘說。

    “這里有一鍋紅薯，餓的人曉得自己拿紅薯打點心呀！”鄉長說。

    大家上來圍著桌子坐下，趙大海邊斟酒邊高興地說︰“孩子他娘，酒我是打回來了，你炒了幾個下酒菜沒有？有酒沒菜也不成席啊！”

    趙嬸娘皺眉頭說︰“幸好還有塊臘肉，我還殺了只老母雞！”

    “這麼麻利的老婆，曉得當年多討個回來就好了。”趙大海笑著說後，放下酒壺轉身去伙房，拿了個舀湯的勺子出來，還給每人碗里舀了一勺子湯。

    大家正要開席喝酒時，看見有人挑著一擔籮筐走進房屋來。大家抬頭仔細一看，原來是盤主任。他進來大聲說︰“方書記，今年我田上和地里遭受的旱災最嚴重，幾乎是顆粒無收，怎麼就給我一擔儲備糧呢？加一擔給我好嗎？”

    趙大海看清楚是盤主任後，立即站起來，過去拉著他邊走邊說︰“千事萬事，吃飯才是最大的事！有什麼事吃了飯再說，反正領導們都在這。”

    “我是糧食局的副局長，又是駐村建整扶貧工作隊的隊長，我曉得一批儲備糧還不夠，還會去為你們爭取。但你身為村主任，思想覺悟都要比普通村民高，更不該當著群眾的面伸手要！給你多一擔，群眾說我給村干部搞特殊化，不給你多一擔嘛，又沒有給你盤主任面子，弄得雙方都很尷尬！”李副局長說。

    趙大海看見李副局長講話時，眼楮瞪得圓圓的，語言也很直接地說出了事實真相，並且在坐還有鄉黨委書記和鄉長。他端起酒杯走到李副局長前面去，踫杯後說︰“盤主任，喝酒不談工作上的事，你快來與我一起敬李局長酒！”

    盤主任急急忙忙端起杯子，面紅耳赤地說︰“李局長，今天我來趙書記家，是因晚上吃的食物都沒有，是來他們借糧食的。如有不妥之處，請原諒！”

    方書記與鄉長同時端起杯子，走到李副局長前面，邊踫杯邊說︰“進駐村來，您就為寨子里解決了燃眉之急，辛苦了，我們代表鄉黨委政府感謝！”

    這個晚餐，李副局長成了眾人敬酒的對象，讓他喝得銘酊大醉。黃主任攙扶他走到房子門口，看見趙大樹一手提著喂豬稍盆子，一手拿著火把出來。他大聲喊到︰“大樹，李局長喝醉了，他的身子好重，快來幫我扶他進去！”

    趙大樹放下喂豬稍的盆子，走過來把火把交給黃主任，背著李副局長向他們住的房間走去。路上，他仿佛听見李副局長喃喃說︰“趙書記請我們吃飯，我們到了後，他才去借米打酒。黃主任挑擔籮筐去趙書記借，真奇葩……”

    第二天早晨，趙大樹天還沒亮就起來，從谷倉里裝了兩籮筐滿滿的谷子，挑著悄悄送給趙大海去，走到趙大海門前已經汗流浹背。因這一擔谷子是自己留給母親吃的，而對外又相稱自己家已沒有谷子了，所以不想讓寨子里的人知曉，只顧低頭快速地往前走。突然听到有人大聲問道︰“你是誰？要去哪里？”

    趙大樹听到聲音後，抬頭看見是幫過自己家很多的趙大海，瞪大眼楮盯著自己，趕忙上前小聲說︰“伯伯，是我呀！听說您家沒吃的了，我……”

    趙大海看清是趙大樹後，壓低聲音說︰“我曉得你是給我送谷子來的，但我沒有去你家討要，又在這時候給我送來，我整個計劃都給你打亂了！”

    趙大樹挑著谷子仍然向前走去，趙大海抓住籮筐的繩索，手指著趙大樹家所處的方向說︰“你從哪里挑回到哪里去，等我需要時再給送來吧！”

    趙大樹剛剛趕上家門口的坪子上，看見李副局長和黃主任已坐在自已家的門檻上，兩人似乎在商量什麼事。看到趙大樹這麼早挑著一擔東西回來，立即站起來去迎接他說︰“大樹，這麼早回來了？來來來，我們商量一下吧！”

    趙大樹把谷子挑進屋放在堂屋上，轉過身來看著他兩人，尷尬地笑了笑說︰“你們住在我家，天天煮紅薯給你們吃實在不過意，去借了擔谷子回來！”

    “我想回單位去，再給你們寨子里爭取些儲備糧，拜托你帶黃主任去山上看看。他是竹林專家，制定了楠竹改良方案，由你配合他實施吧！”

    趙大樹低頭沉思好一會兒，喃喃說︰“可我不懂呀！”

    “你不懂不要緊，我可以教你，讓你最先得到實惠！”黃主任說。

    說完後，三人轉身走進堂屋。趙大樹去了伙房，拿出玉米來放在鐵鍋里炒，他給大家煮油茶吃。黃主任走進臥室，從抽屜里拿出一疊資料，坐在書桌邊認真地審校起來。李副局長跟隨黃主任來到同一間臥室，打開衣櫃拿出一個袋子，把換洗衣服放進袋子里準備回縣城。李副局長走出大門，回過頭來說︰“我負責解決吃飯的問題，你倆負責改良項目，我們今年要讓這個寨子煥顏一新！”

    李局長看了一下手表，急忙緊鎖雙眉抬頭看了看，匆匆忙忙向對面的山上走去。他快走到公路旁邊時，一輛工具車從前面飛快駛了過去，喃喃說︰“這里的車子那麼少，早曉得這輛車要去縣城，我早點出來等就好啦！”

    李副局長走後，黃主任背著一個黃色的跨包走到堂屋來，大聲喊道︰“大樹，我們今天去山上主要看看那些楠竹林，我們先將楠竹進行改良……”

    趙大樹剛好把碗洗完，听到黃主任喊他後，匆匆走出來看到黃主任穿著一身藍色的的確良新衣服，並已經整裝待發了。他笑著說︰“黃主任，您穿這麼好的衣服去嗎？您穿這新衣服上一次山，回來它就變成了不能穿的破衣服。”

    “怕個卵，是我買它又不是它買我，穿出一次是一次吧！”黃主任說。

    趙大樹看見黃主任無論是平常表象，還是說話都文質彬彬，像個真正的君子，沒想到他偶爾也會說出粗話。他回到自己的臥室，拿出一套粗布衣服來，遞給黃主任說︰“今天去考察竹林，一天都在山上穿來穿去，都是些荊棘縱橫的山路。這套衣服我沒穿過，也是專門做來上嶺穿的，你換上這套衣服吧！”

    黃主任接過衣服轉身去換掉，出來說︰“時間緊張，我們還是走吧！”

    趙大樹在前面帶路，黃主任跟隨後面邊走邊觀察竹林，看到這山嶺上的楠竹雖還很大一根，但已出現衰敗的跡象。黃主任抬著頭，往上觀察竹尾巴的葉子，還一邊往前走，一邊喃喃自語︰“因為這山里的楠竹有很多，這里的山民根本不會在乎竹林的生長情況。他們需要竹子時，總是選最大根的竹子砍，把小根的竹子留下山上。小根楠竹做母本，生長出來的楠竹將會越來越小根……”

    趙大樹听到喃喃的話聲還沒說完，突然傳來“哎喲”一聲大叫。他立即回過頭來一看，卻再也沒有看到黃主任的人影了。他邊向黃主任失蹤時的地方匆匆忙忙走去，邊大聲呼喊到︰“黃主任……黃主任，您剛剛還在這說話，瞬間去哪里了呢？你不會是掉進了陷阱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