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机关算尽
作者:*4435      更新:2021-06-26 10:49      字数:3723
    第四十三章 机关算尽

    翁向东将何明秀的“交待”,医生的检查证明以及马皮军搞的材料,上报县革委之后,芮明被调离了龙峰水库工地,去龙涎公社住队去了。县上没有说过子曰,仅作为一般工作调动。芮明也没有计较,他心里明白,现在正是反击右倾翻案风的风口上。因此,他一声未吭,听从安排。

    何明秀的母亲得知女儿有回城机会的时候,在重庆买了一床高级毛毯,一床杭州生产出口创外汇的蚕丝被,一瓶贵州茅台,一条大前门香烟,几斤高级糖果,还外搭两个每个装有25张十元钞票的信封。那时的十元钞票就是最大面额的钞票了。专程来看望翁主任。翁向东乐得脸上的横肉直颤。他告诉何明秀的母亲说:

    “没问题,保证让你女儿顺顺当当地回去!”

    后来,在研究具体的招工人员时,招工组的温组长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说:

    “我认为何明秀不能招。现在处处讲阶级路线,像她这样复杂的家庭子女,还是稳慎一些好。再说,成千上万的家庭都盯着我们,许多条件比她好的人都照顾不过来,招了她如何服众?”

    一贯左得十分可爱的翁向东这时却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他说:

    “何明秀家庭关系是比较复杂,但她表现不错嘛!是不是?她是生产队学习毛泽东思想的辅导员,后来又到龙峰水库当播音员。群众反映不错嘛,是不是啊?我们党历来的政策是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嘛,是不是?”

    “翁主任,不是她最近出了一件风流案吗?放开她的家庭出身不说,就这一件事也不能招她!”

    翁向东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递了一支给温组长,然后自己也掏出一支,在打火机上十分潇洒地顿了顿。打燃火,请温组长点燃,接着又将自己的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不慌不忙地说:

    “任何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是不是?我们不能只看它不好的一面嘛,是不是啊?在这件事情上,她恰恰是立了功的。为我们区揪出了右倾翻案的黑干将,是不是啊?我认为就凭这一件事就该招她!”

    温组长脸色严峻,鼻孔里两道烟柱喷涌而出,像剑仙侠客喷出的两道白光。见翁主任一再坚持,他心里有些着急起来。

    “翁主任,你还是要为我们想一想。招回去哪个单位要?再说,在你们区知青中反响也会很强烈嘛!”

    “有的单位有顾虑可以做工作嘛,是不是?至于我们的影响你放心,我给下边打个招呼悄悄办理,不公开就得啦,是不是?”

    “不好办,不好办,不好办!俗话说,坛子口口封得住,人口是封不住的。你封得了一时,封不了一世,保得了初一保不了十五。迟早人们是会知道的。”

    温组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翁主任见温组长不肯通融,不禁也来了气。于是柔中带刚地说:

    “你招的几十个人中,何明秀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中的一个代表,走遍天下也说得过去,是不是?如果这一个都不能办理,那另外的几十个也暂时不忙办理,你看着办吧!”

    翁主任说完,站起身来就打算出去。温组长赶忙一把将他拉住说:

    “唉,唉,翁主任,再商量,再商量嘛!”

    何明秀被招工回去了。临走前,母女俩感激涕零地前来告别。翁向东心里美滋滋的,充分陶醉在自己的权力欲里。但他始料未及的是,何明秀回城之后,非但没有感谢他帮了大忙,反而倒过来揭露他的罪行。

    1976年的初冬时节,是历史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转折关头。三个伟人的相继去世,给全国人民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四个小丑的一并擒拿,使中华大地换发了青春。川南一角,龙川河边,梧叶飘飞,雾气迷蒙。强烈的阳光,渐渐驱散了迷雾,把金辉洒在大地上。古老的县城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10点钟左右,县革委会信访办的办公室里,几个人正在围观着一封群众来信。

    各位领导:你们好!

    我是一个重庆知青,曾下队在你们县龙峰公社龙洞大队2 生产队锻炼过九年。回城前,是你们县龙峰水库的广播员。在这里,我要控诉、揭露龙岭区革委主任翁向东,不择手段污蔑迫害龙峰水库指挥长芮明和我的罪行。

    1975年9月3日深夜2点左右,我因多吃了几块变质的饼干,半夜醒来感到有些恶心想吐,赶忙起身到指挥部侧边去吐。恰在这时,一个黑影突地从坎下冒了出来,我心里一吓,一时间口吐白沫,手脚抽搐,人事不省,一头往地下栽去。我原有的老毛病癫痫病又犯了。原来,那个黑影正是芮明书记巡查夜班工地归来。他一把将我扶住,并喊来炊事员余芳,将我抬到我寝室的床上。结果却被人们以讹传讹,加工成一件耸人听闻的桃色新闻。在区革委,我反复向他们讲明了我的实际情况,但他们总是不信。区公安马皮军对我调戏轻薄,揪我脸蛋,摸我胸脯,扇我耳光!翁向东对我威逼利诱,叫医生对我进行强制检查。我曾经和我们生产队知青文兴邦恋爱同居。和芮明书记风马牛不相及。但他们却偏要将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扯在一起!并以让我招工回城作筹码,逼我写交待。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只好按他们的意图写了一纸含糊其辞的交待交差。

    现在,我虽然回到了城里,但我的良心受到了谴责。因此,鼓起勇气向你们写信反映情况,我一个人的名声荣辱算不了什么,担心的是实事受到歪曲,正义不得伸张,党的干部遭到诬陷,人民的事业受到损失。最近,得悉石全开老师傅殉难,水库工程受阻,我也感到黯然神伤!我强烈要求领导派出专人调查处理,不能让坏人得志,好人受屈的历史继续下去了。

    此致

    敬礼

    知识青年何明秀

    1976年3月25日

    信访办将何明秀的信转呈县革委主任,主任批示县委组织部派专人调查核实。

    组织部工作人员来到龙岭区区公所,翁向东听他们说是调查芮明和何明秀的问题,脸色有些不大自然。但他很快稳定了情绪,平静地说:

    “我认为这个问题没有再提的必要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嘛!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是不是啊?组织上又没有给他什么处分,只是调动了一下工作嘛,是不是?”

    “翁主任,何明秀来信反映她和芮明之间不存在什么嫌疑、瓜葛,反映你们对她进行逼供,诱供,体罚。”

    “他们的问题她自己白纸黑字写有交待,是不是?水库职工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王喜石亲眼所见,他还按有手印的嘛,是不是啊?至于什么逼供,诱供,体罚之类,完全是她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们考虑到她在这里的处境不好,反复给招工组作工作让她回城,是不是?她过了河就拆桥,回了城就倒打一钉耙说我们整了她,简直是岂有此理!”

    翁主任由于激动,脸上的横肉块块饱绽,放着红光。调查人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后来,又找了区公安马皮军询问,他也矢口否认有什么逼供诱供体罚调戏之事,于是只好去龙峰水库调查了。

    调查人员刚离开区革委,翁向东便摇通了龙峰水库的电话。他旁敲侧击地暗示杨思权要想办法捂盖子,定调子,以便应付调查人员。但是社会在进步,历史在发展。现实生活中那些见风使舵,只看上司脸色行事的虽不乏其人,但坚持正义,不奴颜婢膝的还是大有人在。首先站出来作证的是余芳。她向调查人员回忆了当时的情景:

    那天深夜,我正带着我的女儿姗姗睡觉,忽然被芮书记的叫声惊醒。

    “余芳,快来呀,何明秀昏倒了!”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循着声音跑出屋外,看见何明秀只穿了一件汗衫,一条短裤趴在芮书记的手臂上。芮书记扶住她进退不得。我当时心里酸溜溜的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

    芮书记见到我到来,忙叫我和他一道,将何明秀抬回她自己的寝室,然后叫我看着,他自己去找卫生员。恰巧那晚上卫生员上街取药后没回来。待芮书记转了一圈回来之后,何明秀已经清醒过来了。芮书记见何明秀已经醒来,见她还是汗衫短裤,一个姑娘家半夜三更现胳膊露腿的,大老爷们在场诸多不便。他见有我照顾,转身出去了。

    后来,我发觉何明秀的裤裆里湿漉漉的,心里又是一惊!莫非他们……,弯腰仔细一看后问她,她说是来例假了。我忙关上门,她一边更换短裤弄好卫生带,一边向我诉说。她原来患有羊儿疯,好多年没复发过了,哪知下乡来到生产队后发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了。我问她半夜三更薄衣单衫的跑到外边干啥子?她说是可能吃了变质饼干,突然感到恶心想吐,于是跑到外边去吐。结果看见一个黑影突然冒了出来,心里一吓,脑壳一昏,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就栽了下去,幸遇芮书记扶住了我。

    调查人员询问余芳,你这些情况为什么不向领导上汇报呢?余芳告诉他们,她曾向杨思权代指挥长汇报过。再询问杨思权,他开始说没有,后来又说记不得了。再到后来,见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俱在,他才承认确有其事,但他是向翁向东主任汇报过的。这其间的奥妙不言而喻了。

    王喜石也来作证了,他向调查人员回忆了当天晚上的情景:

    那天晚上伙食团吃面条,我多放了点儿酱油,一晚上都在找水喝。半夜过后,工地上的开水吃完了,我便从小路走捷径去指挥部找。刚要从陡坎下爬上去,忽然发现黑影中的天幕上有两个人抱在一起。仔细一看,看见芮书记的平头和何明秀的长辫子。从轮廓分明的暗影中,辨得出何明秀只穿有汗衫短裤。我想,必是那号事儿无疑的了。我不敢再看,忙转身往回走。听人说碰见那号事儿是会倒霉的!当时主坝上人生嘈杂,手锤钻子叮当作响,加上我惊慌失措,没有听见芮书记的呼喊声。于是便回去向身边的几位师傅加油添醋地讲了这件桃色新闻。

    调查人员一一作好笔录,末了,交余芳、王喜石、杨思权等人分别看了自己提供的情况。确认无误后,签名盖章。王喜石没有印章,只好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文兴邦得知调查人员在调查这件风流案件之后,也把何明秀写给自己的信交给了调查人员。这对翁向东来说无疑又是一颗重磅炸弹。

    真相大白,调查人员匆匆赶回县革委汇报去了。工地上本已经平静多时的风流案件,再一次在职工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思索着,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