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何明秀的招供
作者:*4435      更新:2021-06-12 16:57      字数:5307
    第三十一章 何明秀的招供

    芮明和何明秀的桃色新闻传出后,副指挥长杨思权就把这一情况向翁向东主任作了绘声绘色的汇报。翁主任正愁全区反击右倾翻案风的盖子揭不开,正愁抓不住他多年来的政敌芮明的有力把柄。这一下算是真正的找准了目标。他一面向县革委作了汇报,一面指使杨思权在水库里出板报,办专刊,写标语,作报告。把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声势造得大大的,火药味搞得浓浓的。

    杨思权外号哈巴狗。是一个十足的靠造反起家的干将。运动初期,他投靠翁司令造反有功,当上了龙峰公社贫联司司令。后来又摇身一变,成了区贫代会常委,龙峰公社贫下中农代表大会的一号勤务员。革委会成立后,他当上了龙峰公社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委员。他是个最没主心骨的人,只要是上司说的他都奉为真理,百依百顺。比如说上司说屁是香的,他马上会说他刚闻到一个就沁人心脾;停了一会儿,上司说屁是臭的,他马上又会改口说,是是是,臭不可闻,使人恶心!人们给他取名哈巴狗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区革委会的一间小屋子内,以办案干练坚决著称的区公安马皮军,在负责审理这件风流案件。马公安人称马屁精,他对翁主任交给他的任务心领神会。他坐在藤椅上,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何明秀。何明秀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几秒钟后,他严厉地问了一声:

    “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别给老子们产卵婆上香火——假充正神!把你给芮明通奸的事老实招来!”

    何明秀先是一愣,接着便抽泣起来说:

    “不!不!没有这样的事!”

    马皮军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你还狡赖,水库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是污蔑,是他们乱说的。”

    何明秀一边哭着一边争辩。马公安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何明秀面前嬉皮笑脸地说:

    “污蔑,一个人污蔑你,那么多人都污蔑你吗?他们和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恨?看他们没有污蔑你跟另外的人,没有污蔑你跟我两个干,恰恰污蔑你跟那个没有婆嬢的老光棍!”

    马皮军大概为何明秀的美貌所动,话越说越邪乎。何明秀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地哭泣。马皮军又继续说道:

    “你他妈一个反属家庭的狗崽崽,就凭你这些东西去勾引那个搞翻案复辟的黑干将。你这个东西吗,早也被人家动过了的嘛!”

    马皮军一边说一边在何明秀的脸蛋上,揪了一下,胸脯上捏了两把。何明秀一下子将马皮军的手打开,双手抱在胸前哭得更厉害了。马皮军一把抓住何明秀的辩根,向后一揪,把她的头抬了起来,然后盯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玩弄一只可怜的猫一样地逗乐。他本来也不想为难这可爱的美人儿,但一想到翁主任交给的任务,又不禁大声咆哮起来。

    “哭,哭过屁!给老子说清楚,你们是怎样勾搭上的,有多久了,干过几次?”

    “没,没有的事,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呜——”

    何明秀抽抽噎噎地边哭边诉。

    “没有的事,人家王喜石亲眼所见,你抵赖得了么?”

    “那是污蔑,他在哪里看见的,叫他来对证!”

    我看你他妈的老鸹死了嘴壳儿梆硬!人家看见你半夜三更,赤身裸体地和芮明两个在屋侧边抱着打站槽,你还想抵赖么?”

    何明秀先是一怔,接着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一边哭着一边数落起来:

    “他,他们胡说八道,那天晚上我睡到半夜,忽然感到恶心,想吐,我坚持着到屋侧边去吐,正碰上芮书记巡视了主坝工地回来。我有发羊儿疯的老毛病,猛然间看见一个黑影突地冒了出来,心里一吓,头一昏,就一头栽倒下去,晕过去了。后来听说,是芮书记扶住了我,还喊来了炊事员余芳,把我抬回屋里的。”

    何明秀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止住了哭声,抗声争辩。马皮军冷笑一声说:

    “哼!编得倒像。告诉你,不老实交待你休想蒙混过关,你好好考虑清楚!”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不能诬赖好人!”

    何明秀又哭了起来。马皮军没待她说完,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走了。

    马皮军把刚才问到的情况,如实的向翁主任作了汇报。翁向东先是怔了一下,接着皱紧了眉头,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忽然,他停了下来厉声说:

    “不行,不能让她蒙混过关,给她点儿厉害瞧瞧!”

    “好,好,绝不能让他蒙混过关,我看是她的嘴硬还是老子的拳头硬!”

    马皮军赶忙答应。然后回去又重新打开了审讯何明秀的房门。明秀坐在那里一动没动。一双大而秀丽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刚才她虽然为自己澄清了人们的误会而放心了些。但他们能否相信?她想起了自己一生的遭遇,为什么总是碰到倒霉的事情?她恨自己的家庭,恨自己的出身。在学校里,她受够了冷眼和欺凌,处处是轻蔑的目光。有的人虽然同情他,但也不敢和她接近,怕弄不好自己反受影响。她自己也知道别人对她是像恶魔和瘟疫一样,不敢沾边。她自己也处处注意,怕给别人带来麻烦。于是养成了她那孤僻的性格。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她什么组织都没有参加。不是她不愿意,关键的是,她是反属家庭的女儿,不够资格。下乡后,大概是天高皇帝远吧,她还多少受到了一点儿政治上的优待,当上了生产队的辅导员,当上了水库里的广播员。自从和文兴邦交往之后,她迅速地献出了少女的一切。不是她轻浮,草率,她实在是要摆脱那可怕的孤独,享受一点儿人间的温暖。她知道,像她这样家庭出身的人,要想回城,大概只有等来生了!她安心一辈子扎根农村干革命,当一辈子有点儿知识文化的新型农民,哪知道这命运之神是这样的不公平,专门和她开玩笑。竞无中生有地冒出了这样一件风流案件。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心里不禁暗暗地呼唤:母亲,你可知道你的女儿正在遭受不幸,你能不能帮你的女儿想想办法,跳出火炕!她又想起了文兴邦,你还在拖石头吗?你能不能来和我见见面,谈谈心,帮我拿拿主意。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马皮军又一次推开了门。

    “想好了吗,好久开的头?”

    “我前面已经说过了,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那样说来,群众冤枉了你啰!我们也冤枉了你啰!”

    “他们闹了误会,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不是那回事儿,是哪回事儿?有几回事儿?告诉你赖是赖不过去的。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道路由你选择!”

    “你们总得讲实事求是吧,不能冤枉好人!”

    明秀又急得哭了起来。马皮军不耐烦地吼道:

    “好人,你他妈的好人里边挑出来的,坏人一个!你个臭婊子偷了人还嘴巴梆恶,老子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你还不知道好歹!”

    说罢,狠狠地给了何明秀两个耳光!血从何明秀的嘴角流出来了,她哭得更加伤心起来。

    “说不说?说不说?”

    马皮军咬牙切齿地揪住何明秀的脸蛋,使劲地撕扯着。何明秀咬紧牙关,任凭他如何摆布就是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地哭泣。正当马皮军束手无策的时候,翁主任慢慢地走了进来。他大声地制止马皮军说:

    “不许打人,你出去,我来给她谈谈。”

    他来到何明秀的面前,显出同情关心的样子说:

    “小何呀,你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了,你何必自找苦吃呢?本来你也是受害者嘛,你何必一定要背死人过河?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讲了,我们绝不会亏待你,我们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的。”

    “看到翁主任进来,何明秀像是找到了大救星似的。她抹去嘴角的血痕,哽哽咽咽地说:

    “人家本来没有那样的事,你叫人家怎样讲嘛!“

    翁主任脸上的横肉微微地颤抖了两下,继续开导说:

    “我认为你没有必要再找理由辩白了,我们应当相信群众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难道一个人冤枉了你,那么多人都冤枉你了?他们和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的,冤枉你干什么?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啊!”

    何明秀哭得更厉害了,她心中痛苦万分。不管她如何解释他们总是不信,这叫自己如何诉说得清!但她还是一个劲地分辩:

    “那是他们闹了误会,我本来有头晕的毛病。”

    “误会,你那样说水库里的石工师傅们全都误会了你啰?我们区革委的领导们也全都误会了你啰?你能够接受身体检查吗?”

    翁主任有些震怒地说。听了翁主任的话,何明秀有些猝不及防,她张口结舌地说:

    “不——!不——!”

    “布,绸子啦!你人正不怕影子歪,还怕身体检查么?”

    翁主任逼视着何明秀惶恐的样子,像是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我——,我——”

    何明秀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什么我啊你的,重证据重调查研究嘛!”

    翁住任截过何明秀的话头,又开门对马皮军说:

    “叫区卫生院的张医生,李医生来一下。”

    待马皮军走了以后,他也随即离开了。便顺手将门关上扣好。留下何明秀一个人在屋里放声痛哭。

    张医生和李医生是两位中年妇女,听了马公安的吩咐,带了点简单用具便来到了扣押何明秀的房间。何明秀还伏在办公桌上嘤嘤哭泣。张医生冷冷地对她说:

    “哭有什么用,把衣服裤子解开!”

    明秀坐着一动没动。李医生上前挨着明秀坐下,一边安慰她一边动手把她的衣服裤子解开,把她的皮带退掉。明秀像木偶一样地听任她们的摆布。结果被脱得赤条条地躺倒在办公桌上。一座冰清玉洁的维纳斯雕像展现在两位女医生面前:那高耸的胸脯,洁白的躯体,使这两位中年女医生也怦然心动。她们想,凭着她那青春年少的漂亮脸蛋,迷人躯体,什么男人不被征服呢?难怪芮书记也被这小妖精拖入了泥坑!张医生伸手揉了揉她的胸脯。又让她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地配合。她用手在明秀的肚子上挤压摸捏,与其说是想检查一下明秀肝脏脾脏是否肿大,倒不如说她是想查查明秀肚子里是否有了幼小的生命。后来,她又让明秀曲起双膝,张开双腿,双手分别拿几根棉签,分开明秀的下体。冰冷的棉签进入到她的体内,她本能地痉挛了几下。张医生叫她放松,没有关系,很快就完了。她看了看明秀的处女膜,早已没了踪影。于是叫明秀起来,穿好衣服裤子。她们在水龙头下认真清洗了自己的双手后,出去了,同时随手扣上了房门。

    在翁主任的房间里,两位女医生把检查的结果汇报了一遍:

    “翁主任,何明秀的处女膜早已破裂,曾多次发生性关系。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

    翁主任叫她们把检查结果写在诊断书上,并签上了二人的名字和日期。

    把两位女医生打发走后,翁主任和马公安又来到了何明秀跟前。翁主任皮笑肉不笑地对何明秀说道:

    “小何呀,你还有什么说的吗?我看你还是原原本本地说了吧!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为难你的,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嘛!现在正是反击右倾翻案风的紧要关头,你如果能为揪出坏人,抓住翻案复辟的头子建功立业,区革委绝不会亏待你的。”

    看到何明秀已止住了抽泣声,一言不发,翁主任抽出一支大前门香烟,十分潇洒地在办公桌上顿了顿,马公安赶忙掏出打火机打燃火,十分恭敬地凑到翁主任的面前。翁主任不慌不忙地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吞下肚去憋住气,好一会儿才让烟从鼻孔里噴出来。他盯住何明秀的眼睛继续开导说:

    “现在你们重庆好几家工厂正在我们区招工,对于你们这些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党的政策历来是重在政治表现。水库里的风声闹了那么大,你还能回去吗?回生产队去,恐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们可以让你离开这里,回重庆去。但要看你在这次反击右倾翻案风中的政治表现,立功大小了。道路摆在你的面前,你自己选择吧!”

    听了翁主任的话,何明秀果然有些心动。回重庆去,回到妈妈的身边去,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啊!但是,难啦!像她这样家庭出身,像她目前这样的处境,无论是照实说,还是按照他们的要求说,不是给自己增加一条罪状吗?不能啊,她暗暗地警告自己。看见何明秀一言不发,马公安不禁厉声喝道:

    “你耳朵聋了吗?听见没有?”

    翁主任又循循善诱地说:

    “你要去掉思想顾虑,要相信领导,相信领导说话是算数的。不要怕羞,尽量说详细一点儿。”

    “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不是什么?人证物证都在,你他妈还狡辩什么?”

    马公安声色俱厉地驳斥说。翁主任仍不动声色地质问道:

    “你说水库职工是闹了误会,冤枉了你,这医生检查该是铁的证据吧,你还有什么理由分辩呢?”

    “那是原来文……”

    何明秀想把问题彻底讲过明白。翁主任连忙打断她的话说:

    “什么原来文啊武的,我们问的是现在,在主坝上发生的事情。”

    “现在没有……”

    “什么没有啊,好话给你说了一大堆,你还在给老子两个狡辩!”

    马皮军怒不可遏,又狠狠地给了何明秀两个耳光。何明秀头一歪,正好打在鼻子上。血从何明秀的鼻孔里流了出来,鼻子又酸又疼,眼泪也止不住地流淌,脸也有些浮肿了。

    “不要打人!”

    翁主任高声制止着马皮军,接着又回过头来进一步诱导何明秀说:

    “你如果死心塌地的给搞翻案复辟的黑干将划不清界限,那只能害了你自己,毁了你自己。这又是何苦呢?我再三给你讲清楚,只要你揭发有功,我们区革委保证向招工单位推荐你。你要明白,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错过了机会就很难重新找回。你看那些回城的知青,通关节,找熟人,家门亲戚全体出动,脚板都跑大了都还走不了。这个条件是够便宜你的了。”

    “说不说?”

    马公安又睁圆了他那一对三角眼恶狠狠地逼问道。

    “你们叫我怎么说嘛?”

    “怎么说,你们咋子干的就咋子说。”

    “万一招工单位不要我怎么办呢?”

    “你放心,他们敢不要我们区革委推荐的人,我们就叫他们一个人都招不走!”

    看到何明秀有些活动了,翁主任一边回答,一边示意马公安退出去。屋里只剩下翁主任和何明秀两人了,在翁主任的再三启发下,何明秀终于亲笔书写了她和芮明的所谓“关系”:

    1975年9月3日半夜时分,我突然感到恶心想吐,于是到指挥部侧边去呕吐。正遇见芮明从主坝小路爬上来。我突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芮明怀里不省人事。当我醒来时,发觉躺在自己的床上,只穿了件汗衫、短裤,短裤有些湿漉漉的弄脏了。

    何明秀

    1975年10月6日

    这一纸交待和医生的检查证明,构成了铁证,芮明纵使身有百口,口有百舌,能辩得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