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考察放翁酒、冲沙洞
作者:*4435      更新:2021-05-13 15:55      字数:5034
    第十一章 考察放翁酒,冲沙洞

    第二天,文兴邦,李德清,武卫国等市级主要领导,在文物局长贺国民,商业局长罗华生,龙川酒厂厂长甄广利的带领下,去视察新挖出来的宋代窖池。他们来到市西北郊的龙川河边。这里已挖开了一大片长长的屋基地。两丈多深的泥土下面,原来修建的地基石完好无损。地基中间,灶台,窖池,一字排开。厂房一边,紧靠山崖,一个五十来平米的石窟内,密封着五个大酒瓮,这种酒瓮小口大肚细脚,每一个能装七八十斤。打开酒瓮之后,洞内酒香四溢。用手电光一照,里边装满了纯香的五坛美酒,每一坛都装得满满的。坛口上,当年用布包的圆球形沙袋,由于泥沙掩埋隔绝,已经固定成形,起到了很好的隔绝空气的作用。使几坛老酒,完好无损,清香扑鼻。旁边立着一块石碑,上边刻着几个龙飞凤舞的行草大字:“龙川酒赤而劲甚”。落款为:“淳熙元年嘉平月”后边刻着两枚大大的篆文印章。一枚刻着“山阴陆游”四字;一枚刻着“放翁”两字。

    贺国民局长带领大家一边看,一边介绍:

    “看样子这是一座宋代酒坊,是在一次洪水中被泥石流淹没掩埋的。古代的河床比我们现在低。从石碑上落款的印章来看,这是宋代大诗人陆游的手书。陆游曾在龙川担任过几个月州官。他喜欢喝酒,在酒坊老板的要求下乘着酒兴,写下了这么一幅书法。老板为扩大酒坊名声,故刻在石碑上,哪知一场洪水将他的酒坊酒罐留给了我们。”

    “好事!我看你们的龙川酒可以改名叫‘放翁酒’了。这个地址原样保存,像西安兵马俑,像自贡恐龙博物馆那样,开辟出来供人们参观游览。我们可以到贵州、宜宾等地聘请一些退休的老师傅来醸造勾兑,提高酒的质量。然后加大宣传力度,把它做大做强,成为全省全国的名酒,将来成为我们市,我们省的拳头产品!”文兴邦喜不自禁,乐呵呵的对大家说。

    “我们应向省文物局,国家文物局申请文物保护,遗产保护基金,向国家工商局申请商标专利。这些工作都要立即开展起来。”武卫国也十分高兴地谈了自己的看法。

    “坛里的酒你们尝过了吗?不会变质有毒吧?”商业局长罗华生疑惑地问。

    “尝过了,醸酒师傅先喝了两口,没问题。后来我也试着喝了两口,比我们现在的龙川大曲更醇和,更清香,更好喝。我们还请有关部门化验检查过,各项指标都和贵州茅台,宜宾五梁液酒的指标不相上下,绝对没问题。等一会儿,我给几位领导送两瓶去尝尝。”酒厂厂长甄广利十分肯定的说。

    “不能随便送人喝啊,这应该属于国家级别的文物了,要保护起来,提供给专家学者们去研究。”文兴邦制止了甄广利的说法。

    “是是是,除醸酒师傅和我喝了一点儿外,其他的人没让他们再喝了。我们已经隔离起来了,一定好好保护,绝不会出半点儿问题。”甄广利不敢怠慢,满口答应。

    宋代窖池的发现,省上及北京的专家学者和各地新闻媒体纷至沓来。一时之间,报纸电视广为报道,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

    文兴邦、李德清和武卫国等领导,离开酒厂工地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农业局长程天民,水利局长孙广福,原水利局长,现统战部长芮明等人,一道去考察大跃进时期修了一年多的龙川水库。去之前,特地通知芮部长把史利民工程师也带上。史利民因在龙峰水库的修建中,曾集设计施工于一身,成绩突出,破格录用为国家干部,后来又评为工程师。由土工程师变成了真正的工程师。文兴邦和武卫国二人都清楚地记得:二十多年前,时任区革委副主任的芮明带他们去考察龙峰水库的情景:

    那时的文兴邦是顶着叛党分子走资派狗崽子身份下乡来的,身为贱民,决心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所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十分认真。平时不怕苦不怕累,什么活儿都认真学,抢着干。两三年之后就和武卫国,吴为等下乡回乡青年融为一体,一般农活都能拿得起放得下,算得上一个劳动力了。那天早上,队长石全开叫武卫国和王喜石一道扛上水车去龙峰水库冲沙洞口车水,区上有领导要下来考察冲沙洞的质量安全情况。这时恰好王喜石不在身边,文兴邦主动争取,他和武卫国一道去。石大爷有些犹豫,但考虑到冲沙洞口的水不会很多,加上史利民也要去,可以帮帮忙。于是同意了。

    这种南方的水车现在恐怕只有到特殊的博物馆内去寻找了。它由车架子,车龙头,龙骨,车叶子,小木栓,车槽,水滚等部件组成。全为木制结构。只有车龙头和水滚两端的轴是铁干作的。车水这活儿,文兴邦深知其厉害。记得第一次车了十来分钟下来,就感到头昏眼花,连走路都歪歪倒倒的了。屙屎抱桩桩,几天之后双腿肚子都还疼得不行!不过多干几次之后,便也渐渐地适应了。武卫国悄悄地告诉文兴邦说:那里的水不会很多,车干了好摸鱼。

    吃罢早饭,武卫国扛车架,文兴邦扛车槽向龙峰水库进发。武卫国还背了一个大鱼篓。这种原始的提水工具使用了成百上千年,早该送博物馆了,它不单是车起水来十分费力,就是搬运起来也十分艰难。七八尺长的车槽子扛在肩上,底比肩宽,槽身高过头顶。再加上水滚、龙骨、车叶子、小木栓全绕在车槽上。少说也有七八十斤!扛不多远便感到心跳气喘,脸红筋胀的了。

    “哎呀,不行,换换吧,换换吧!”

    文兴邦叫住前边的武卫国。武卫国在前边放下车架子,转身来扛文兴邦的车槽子。扛车架子似乎更为艰难。诺大的龙头叉叉丫丫的挂在车架上要不摇不摆,。一般人连挂都挂不稳。就算勉强挂好了,扛在肩上,重心也很难掌握。要么朝前倾,要么往后倒。稍一不慎就会车毁人伤,何况今天车架上还挂有一把锄头,一个箢篼。没走两步,文兴邦就叫了起来:

    “不行,不行,还是你来扛。”

    好在,史利民从后边赶来,他也接到通知,要去会同区革委领导一并考察冲沙洞。他叫住文兴邦说:

    “小文子,我来吧,队长咋会叫你去干这样重的农活啊?”

    “啊,史老师啊!快来帮帮忙,我快吃不住劲了!队长也怕我吃不消,我自己争取去的。”

    史利民扛起车架子,三人一道很快来到了水库下边的冲沙洞口。这时太阳已升起老高,汗水从背上流下去把短裤也湿透了半截。经过三两年的艰苦锻炼,文兴邦身上也找不出多少学生气了。夏天和社员们一样,一张澡巾擦汗,一条短裤遮丑。其余则丝线不挂。毒辣的太阳把他们的皮肤晒得黑油油的,雨点打在身上也会迅速滑落,星点不湿。

    水库下边的冲沙洞口被深深地淹没在水里,洞口周围被洪水冲成一个黑沉沉的深潭。山外面的争水抢水激战犹酣,山里面的清清甘泉却无人过问。这泉水流出山外全被五队堵了起来。下边生产队挖他们的堰也是情非得已。武卫国他们喘口气,便开始围堰安车。史利民和武卫国取下锄头箢篼,将潭边出口筑一道小小的围堰,以防止车出的水倒流转来。这安车的技术也大有讲究,要不高不矮,不前不后,不左不右,恰到好处。否则龙头带动龙骨车叶子,转动不利索流畅,绝难车出水来。同时安车的基础要牢,要不沉不塌,为避免打滑,四根车脚下要先用石头垫平,然后垫一些杂草防滑。不然爬上车架子车水,车着车着,车架一倒,要么往前摔一个恶狗抢屎,要么往后跌一个仰八叉!轻则喝几口泥水,从头到脚满身污秽,变成一只落汤鸡;重则腰扭腿伤,前额或后脑撞一个鹅公包或大窟窿。文兴邦虽然车过几回水,但安车的技术始终没学会。好在有史利民和武卫国负责,他只在旁边打打下手,帮点儿小忙罢了。

    车刚安好,区革委的“是不是”主任翁向东,副主任芮明,区水利员老张,治安员马皮军也赶到了。翁主任头戴成都牌洁白精制草帽,身穿短袖丝绸衬衫,手摇印有毛主席长征诗的大白纸扇。尼龙丝袜从凉皮鞋的网眼中显露出来。显得风度翩翩,潇洒自如。芮明头上一顶旧草帽戴得低低的,一件旧汗衫扎在一条齐膝的短裤里,足蹬塑料凉鞋。老张也和芮明差不多,唯有马皮军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长得一脸横肉。始终保持着不苟言笑的样子。武卫国对两位主任都十分熟悉。文革初期,他在区上中学读书,是响应毛主席号召起来造反的红卫兵。翁向东是区上贫下中农联合司令部的司令。人们背地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是不是主任”。芮明是区上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每次批斗会上,架飞机,戴高帽,勾九十度,次次都少不了他。一次碰上武卫国在台上执勤,见芮明面前笨重木牌上的铁丝深深地勒在他的颈子上,他装着提提木牌,顺便将铁丝压在他的衣领上。芮明至今对他都还感谢不尽呢!

    翁主任见他们才安好车,满脸不高兴。他看看表,愤愤

    地批评说:

    “差不多十点钟了,你们还没有开起头!”

    “快了,快了,你们到树阴下休息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够车干。武卫国强装笑脸,道歉似的说。

    文兴邦和武卫国翻身上车车起水来。刚开始,他们将龙头踏得飞转,白花花的水柱冲出两三尺远,亮晶晶的水珠舞成一道圆弧,在阳光的辉映下,幻化成一道小小的彩虹。车轴也吱呀吱呀地欢唱着。没有坚持多久,他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落。赤裸的后背上,汗水像一条小溪在流淌。由于速度减慢,加上车叶子有些空缺,车出来的水也一吐一吐的,缓慢地流淌。翁主任皱了皱眉头,又抬腕看了看表,自言自语地说:

    “你们这样车,多久才能车干啊?”

    看到翁主任不快的脸色,文兴邦和武卫国不由得加快了些速度,但由于体力不支,终不能持久,很快又慢了下来。看到他们费力的样子,芮明对史利民说:

    “走,我们去换他们下来!”

    他们来到水车前,大声地对文兴邦和武卫国说:

    “你们下来歇一会儿吧,我们来车一会儿!”

    “不,不,我们能坚持,还是让我们慢慢地车吧。”

    看到区革委芮副主任来换,他们假意地客气一番。

    “下来,下来,一个车一会儿,会快一些,人也更没有那么累。”

    芮明不由分说,坚持让他们下来。他们也只好停下脚步,不再踏那叉叉丫丫的十字形的四根脚踏。下来之后,他们也赶快钻到树阴下乘凉。由于出汗较多,口渴难奈,武卫国拿起翁主任的茶杯,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但也不忘给翁主任留了一小半。文兴邦也想喝两口,但考虑到当官的十分讲究卫生,害怕传染,最忌讳别人喝他的茶杯。于是只好忍着。果然,后来等他们一转脚,翁主任便将茶杯里的茶水和茶叶一并倒掉了。其实,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的身体,远比那些当官的半蔫老头健康得多!要说传染,也是当官的半蔫老头们的疾病传染给小伙子们,不可能是小伙子们有什么疾病传染给他们的。水利员老张和马皮军也去换芮明他们车了一会儿,翁主任也得装装样子,去换文兴邦车了一会儿。但事后武卫国告诉文兴邦:

    “他龟儿子做样子,偷力气,和他车水最倒霉,最吃力了!”

    文兴邦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到远一点儿的地方撒尿。恰好芮明也刚从车上下来,也走过来和他一道撒尿。悄声对他说道:

    “还吃得消吗?要咬牙挺住。我和你爸挺熟悉的。原来经常到地委开会,听你爸的报告。你爸也几次到我们区检查工作。交往得比较多。他和你妈的不幸遭遇我们都知道。要相信历史总会有明朗的时候。不知你看过《孟子.告子下》的一段文章没有:‘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你干得不错,下来两年能够完全融入农村生活,也不容易。你还年轻,将来完全有改变自己命运的可能。”

    “谢谢芮主任的关心。孟子的那段文章,我读过,原来的戏剧舞台上也不时听到。我一定好好的向贫下中农学习,努力改造自己的世界观,和爸妈们划清界限,争取有所作为。”

    水差不多车干了,洞底完全显露出来,只有洞外还有半尺来深水时,芮明脱掉塑料凉鞋,脱掉外面的短裤,只穿一条裤衩,一马当先猫腰钻了进去。史利民和老张也如法炮制,跟着钻了进去。翁向东慢慢地脱掉丝袜长裤衬衫钻进去时,芮明他们已走了很远了。冲沙洞只有四尺来高,稍一抬头便会撞伤后脑勺,腰弯得太厉害又近乎爬行。芮明大概是文革中经常遭批斗,勾九十度习以为常了吧,他毫不费力地前进着,并不时停下来上下左右照照,和史利民、老张一道嗡声嗡气地商量着什么。翁向东进去走了一丈多远,跟不上趟看不见,只好退了出来。这时的文兴邦和武卫国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在乱石嶙峋的潭底摸起鱼来。鲫鱼、乌鱼、鲤鱼、河鲳,收获不小。有一种鲇鱼,头扁无鳞,背部有一根锋利的鱼鳍。翁向东出来看见一条拳头般粗细的鲇鱼,伸手去抓,哪知鱼儿身子一扭,鱼鳍唰地一下在他的手指上划开一条口子。他提起手来,鲜血唰地冒了出来。他疼得大叫起来:

    “哎哟!哎哟!快来呀,这里有一条大鱼!”

    马皮军正在不远处帮着抓鱼,听见喊声,赶忙跑去抓,手上也被割得鲜血直流。武卫国上前不慌不忙地瞅准机会,一下子将其逮住。好家伙,怕有一两斤哩!翁马二人吃过苦头,不敢再去抓了,只在四周跑来跑去地大叫:

    “快来呀,这里有一条;快来呀,这里有两条!”

    当他们把鱼抓完之后,芮明他们也出来了。

    “怎么样,里边还行吧?”翁向东问道。

    “不行,洞内裂缝,剥落,垮塌的地方不少,还是回去研究吧!史老师也跟我们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