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丞忙停住道：“曹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曹頫点了一杆旱烟吸着道：“此次进京你也看到了，内务府划定的期限十分紧蹙，可天雪难行，我们的马也好，人也好，车辆也好，都已经疲累已极，但又不能不尽快朝京里赶去。所以说，除堪合内我要用驮马十四匹，骑马二匹外，我还需要外加马三十匹，轿夫二十名、杠夫六十名！”

    驿丞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长清驿站虽是个大站，可也架不住曹頫如此索要马匹驿夫，这等于把驿站里的人马要去了一大半！可朝廷并不是只有三织造的皇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另外的差使，到时候没有驿夫马匹怎么办？

    “曹大人，咱们驿站上恐怕没有那么多驿夫马匹啊！”

    曹頫一笑道：“老官儿，我从驿站上经过不是一次两次，哪座驿站是什么情况，我心里一清二楚！驿站上当然有驿站上的规矩，可我等今日押送龙衣进京乃是天大的事情，就是于堪合外多用马匹驿夫也是应该的！更为主要者乃是如今天气不好，倘若耽误了皇帝大事，恐怕你老官儿承担不起啊！”

    “这……”驿丞在犹豫。

    曹頫讥讽地道：“到了下一站，自然你这些驿夫和马匹就会替换回来？你驿站上并没有什么损失。可要是耽误了大事……老官儿，哪头轻哪头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说着就把旱烟在炕沿上磕了，倒头睡在炕上。

    驿丞跺了跺脚道：“罢了罢了，既如此，我等还有何话可说，自然就尽力满足大人的需求罢了。可是大人，我驿站上真抽调不出这么多马匹驿夫来！”沉思片刻后道，“那就这样，外加马二十三匹，轿夫十二名，杠夫五十七名！”

    曹頫一咕噜爬起来道：“也好，那就依你。你也看到了，我曹頫不是不好说话之人，说来说去这可都是为了皇上！”

    “是是。既如此，那小的就出去安排了。”

    驿丞刚要走出去，德文和麻色又叫住他道：“老官先慢走！”

    驿丞忙又停住。

    德文擦了擦油嘴道：“我说老官儿，我们杭州织府和苏州织府的马匹轿夫还没有安顿好哩！”

    驿丞紧张地道：“刚才曹大人不是已经吩咐好了嘛，怎么你们……”

    麻色扔了巾帕道：“那是江宁织府需用的马匹和轿夫，如今我们苏州和杭州的车马也已经疲累已极，驿丞，你也得给我们安排车辆轿夫！”

    驿丞忙朝德文和麻色作揖道：“我说两位大人，我长清驿站真没有那么多马匹和驿夫啊！如果都让你们给叫去了，我这驿站就玩不转啦！”

    德文啐一声道：“玩不转你怪我们啦？谁让你不多预备马匹轿夫？现在你给我听好了，除了照堪合应付之马外，我还需要驮马十匹，骑马两匹。另外，我的家人、前站、管马和厨子也都很辛苦了，你给协助点儿盘费吧！”

    “这，大人，小得负担不起啊！”

    德文顿时拿起一个茶壶摔到地上道：“岂有此理，我等是皇差，要什么就得给什么，谁敢阻拦？”

    驿丞顿时打一个哆嗦。

    麻色哼一声道：“还有我们苏州织府呢。除了堪合内我要用马十九匹，骑马二匹外，我还需要外加马十三匹。我的前站、家人、管马和厨子也很辛苦了，你看着办吧！”

    驿丞真没想到三织造会狮子大张口，不由求助地看着曹頫。曹頫干脆拉过被子来蒙住了头。

    此次进京他恼火地很，这等于是他替高斌遭了一回罪！

    “方管事，您看……”

    方三忙咳嗽一声道：“我的马夫想是回来了，我赶紧看看去！”说着溜之大吉。

    驿丞见三织造毫不理会，忽然“嗨”了一声转身出门。

    曹頫“胡啦”一声掀开被子，三人“哈哈”大笑。

    ………………

    此时在驿站对面的妓馆里。众马夫正和翠花等人喝酒取乐。翠花铮铮淙淙弹着琵琶吟唱道：“身披黄袈裟，心绪乱如麻，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心儿里怨爹娘做事有差。想当年娇生惯养大，左邻右舍谁不夸？他夸我体态风流多潇洒，头发如明镜，貌赛一朵花……”冯有金和李祈住忙拍起手来：“好，好！”翠花放了琵琶道：“哎呀呀，不唱了，这个没意思。如今长夜漫漫，正该喝酒取乐才好，来来来，两位大爷干了着一杯。”说着给冯有金和李祈住灌了酒。

    冯有金抹着嘴唇道：“我说妹妹，你唱的是个什么曲儿？”翠花道：“告诉你，这叫《尼姑思凡》。”“《尼姑思凡》？谁是尼姑，思的是谁？”翠花又给冯有金灌酒道：“这里面的人顶数你最坏。思什么你当真不清楚么？”说着放了酒杯，胡乱朝冯有金胸口摸了一把，冯有金顿时打一个激灵。

    “大爷，喝了这杯酒该去安歇了。”冯有金和李祈住被灌了一杯又一杯酒。本来走了一天路就恨疲劳，此时在温柔乡里早就昏昏欲睡，酒劲上来脑袋顿时大了一圈。结果三晃两晃就歪倒在地榻上。众歌妓见冯有金等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就露出真面目道：“姊妹们，动手！”

    冯有金等人的褡裢被翻了个底朝天。一堆白花花的元宝摆在蜡烛下，翠花一对对清点着道：“这几个狗才手里的东西还真不少，是两口肥猪，姊妹们，今晚上咱们值了！”另一个歌妓道：“姐姐，下面怎么办？”“怎么办？凉拌！姐妹们，拿出咱们的好东西来，给这几位爷们填上！”

    绣楼上很快恢复了平静。风吹开房门，雪花飘进来，落在沉睡的冯有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