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鳳見眾人總歡不起場來，又不願意長久坐在這里發愣，便說道︰“今日是中秋佳節，大家正該玩笑取樂才好，我有一個提議，不如咱們大家猜燈謎怎麼樣？”

    棠官忽然笑道︰“還沒到元宵節，怎麼二姐姐就開始猜燈謎了？”

    桂鳳一笑道︰“別扯那些沒用的，誰說猜燈謎只有元宵節才有。我這里現學了幾個燈謎，卻是關于中秋節的，今日可要你們猜一猜。”

    李夫人感興趣地道︰“那就快說來听听。”

    桂鳳眼珠一轉，說道︰“你們都听好了，燈謎本身並不難，可要快速猜出來卻不容易。我得立一個規矩，或猜不出來，或猜得慢了，都要罰他斟酒的！”

    芹官頓時拍手道︰“這個好，我再立一個規矩，倘若我讓某人猜，某人猜不出來，就罰他酒怎麼樣？”

    棠官叫道︰“好！”

    “那你們听好，我這里就開始了。”桂鳳又眼珠一轉，說道，“這個謎的謎底是一個人名，你們都預備好了嗎？”

    “都預備好了。”芹官和棠官同時道。

    “明月照我還。開始！”

    不等芹官和棠官回過神來，梅姑娘便道︰“歸有光！”

    桂鳳頓時“呵”地一笑道︰“到底是梅姑娘，不聲不響的，可一到關鍵時候，就立馬嚇人一跳！”

    梅姑娘嬌嗔地道︰“你先別說其他的，快說我猜得對不對？”

    桂鳳伸出大拇指道︰“我說了，你是這個！”

    梅姑娘自得地指著芹官和棠官道︰“那他們兩個該罰酒了。”

    桂鳳道︰“是該罰。”

    “那誰給他們斟酒？”

    芹官忙拿過酒壺道︰“我們自斟自罰。”說著斟了兩杯酒各自飲下。

    桂鳳忽然指著周圍道︰“你們糊涂了，怎麼沒給老太太和太太們斟，自己就先喝上了？”

    棠官疑惑地道︰“太太們又沒猜謎。”

    桂鳳一笑道︰“我說過了，猜不出來或猜得慢了，就罰他斟酒，是給所有人都斟酒的！”

    棠官撓撓頭道︰“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二姐姐，你先別出謎，等我斟完一巡酒再開始。”

    桂鳳笑道︰“放心，我等著你。”

    很快棠官斟完酒。

    桂鳳眼珠一轉道︰“打一個花名。嫦娥下凡！開始——”

    梅姑娘很快又道︰“月季！”

    桂鳳頓時“呵呵”地笑起來。

    芹官疑惑地道︰“二姐姐，姑娘猜得不對麼？”

    桂鳳停了笑，說道︰“我不是笑這個，我是笑你們兩個呀，一個謎語也搶不到。”

    芹官尷尬地笑道︰“我們本來就不會猜謎的，再說又不容得我們仔細想想。”

    桂鳳“哼”一聲道︰“那怎麼人家梅姑娘脫口而出，你們笨罷了，還竟找理由。得了，斟酒去吧！”

    芹官很快給眾人斟完一巡酒。

    “又有了一個了。打一物。三歲姑娘肩背弓，沿山打獵到山東。十五十六真威風，廿七廿八一場空。”

    梅姑娘忽然笑起來，卻低頭默默不語。

    芹官料定梅姑娘一定猜到，便希冀地朝他看著，梅姑娘也知芹官的意思，這時候便抬頭看了看月亮，芹官頓時恍然大悟，說道︰“我猜著了，是月亮！”

    桂鳳頓時叫道︰“好！”

    棠官剛要站起來斟酒，梅姑娘便拿過酒壺道︰“也該我斟一巡了！”說著便給眾人斟了酒。

    “又有一個了，再听好。也是打一物。五湖四海一美人，十五六歲玉清純。十八十九得了病，一到三十便斷魂！”

    梅姑娘忽然捂著嘴“呵呵”地笑起來。

    棠官這一次比往時更機靈，忽然脫口而出道︰“我猜著了，也是月亮！”

    桂鳳終于松了口氣，說道︰“我說什麼來著，咱們家的孩子，個頂個都是聰明的，只是這聰明勁還欠磨練。我听二爺說，給你們請的師傅也快來了，到時候讓師傅天天給你們做詩謎猜！”

    芹官不願意听這個，便催促道︰“再來二姐姐。”

    桂鳳很快又道︰“也是打一物。春風吹來百花開，中秋過後葫蘆來。外穿黃衫藏黑豆，潤肺涼心好藥材！”

    芹官脫口而出道︰“是梨！”

    桂鳳點頭道︰“對！”

    柳蕙蘭听得入了迷，說道︰“二奶奶真是好剛口，簡直一套一套的。”

    梅姑娘也听迷了，催促道︰“快來！”

    桂鳳本是想讓李夫人取樂的，此時卻見李夫人神情姍姍的，這才明白適才的幾個謎語起得太不吉慶了，忙改換了語氣道︰“你們都听好了。這個謎打一個四字成語。春色滿園十五夜！”

    “花好月圓！”

    “中秋佳節娶新娘！”

    “雙喜臨門！”

    “再听好了，打一物。平日不思，中秋想你。有方有圓，甜甜蜜蜜！”

    “是月餅！”

    桂鳳頓時拍手道︰“你們可都听見了，到底是梅姑娘，是比你們幾個都機靈些。”

    芹官見桂鳳贊了梅姑娘，比自己猜著謎還高興。此時不由愣怔怔看著梅姑娘，見梅姑娘分娩含春，嬌中帶羞，在月光下正如一朵嬌艷的梨花。直到曹使勁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芹官才回過神來。

    “好，好——”李夫人終于快活地笑起來。

    此時月亮升得更高，西池里發出“嘩嘩”的聲響。

    眾人听著桂鳳的燈謎有趣，芹官和棠官曹等人又輪番過來斟酒，也不免多飲幾杯，抬頭看那月色也覺得恍惚起來。拜月亭下面石階上眾僕婦也有坐的也有站的，此時半是偷吃半是明飲，不知不覺也喝多了。

    桂鳳笑道︰“老太太，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到明日這月亮也是好的，不如明日我做東，咱們再賞一次月亮如何？”

    李夫人笑道︰“也是。這月亮一年也賞好多次，詩里也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今日就到此為止了。”說著站起來。

    紫萱和茵兒忙過來攙扶。

    一時各人的丫鬟也都過來，或攙扶起太太們，或收拾著太太們的巾帕等物。

    眾人迤邐下了拜月亭。

    西池邊上風吹來更流暢，眾人又看了一遍水中月色就紛紛散去了。

    曹見眾人已經離開，剛從畫舫里跳出來就被桂鳳叫住︰“老三先別著急走——”

    曹忙停住道︰“嫂子還有什麼事？本來今日預備著老太太和太太們要下水開船的，誰想卻都走了。你瞧，我連酒也沒喝一口！”

    桂鳳淡淡道︰“你有這份孝心，老太太和太太們自然知感你。今日沒喝酒正好，留個清醒腦子，幫我算賬去！”說著就上來推著曹。

    曹忙躲到一邊去，祈求道︰“我的二奶奶，你就饒了我吧，你那些賬目，我一看見就頭疼，如今別說打算盤了，就是一看見算盤我都頭疼，您還是另請高明吧！”說著就要朝一邊跑去。

    桂鳳一把揪住道︰“想跑？哪有那麼容易？早幾日你就答應我，我白白等著，你放了我鴿子。今日說什麼也不行了，俗話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今日正是八月十五，你躲得過去嗎？”

    “二奶奶你饒了我吧！”

    “你不答應我也就罷了，既然答應了就該辦到。答應了不辦豈不是跟放屁一樣了？快走，今天你就是給我熬一個通宵，也得把賬目給我算完。要是再多奸耍滑，我就告訴你媳婦，狠狠抽你的鞭子！”

    曹的小廝和僕婦見如此，便道︰“三爺，既如此俺們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到賬房里去接三爺。”說著嘻嘻笑著逃走了。

    曹只得跟了桂鳳朝賬房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