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四五个人打着灯笼站在门口。

    李炜一脚把张存住踢倒在地，骂道：“狗东西，跑跑跑，怎么不跑了？”

    院子里，李果和马二已经出来。

    “马二，你个狗东西，许你夜夜寻欢作乐，老子的年规节礼什么时候送来？这眼看着就过小年了，你他妈地还让不让老子过年啦？”李炜一进来就指着马二骂道。

    马二扯下李炜的胳膊道：“七爷，先别骂，您倒是看看谁来了？”

    李炜浑身酒气，抹了抹眼睛道：“这是谁……”

    李果已经朝李炜拱起手来：“七爷，还认识我吗？我是李客山呐！”

    李炜提起灯笼，照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李客山？你是李客山？哎哟我的天，做梦也没想到是你来了！”

    李果笑起来：“七爷别来无恙？”

    李炜尴尬地道：“行行行，我还行。客山兄啊，您请进屋，请进屋——”

    一时众人进了屋，丫鬟们都散了。

    马二重整佳肴，给李炜满满斟了一杯酒。

    李炜脸色看起来很红，嗫嚅着道：“这这……本来客山兄过来，我作为东道主，应该好好奉陪才是，可是你瞧瞧……”他打个酒嗝，“这红香院里的丫头啊，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

    李果“呵呵”地笑起来：“七爷好福气！”

    李炜连连摆手道：“什么好福气？不是老晦气我就谢天谢地啦！”他端起酒杯来，“客山兄，恕兄弟我冒失了，这杯酒，算算……算是我给客山兄赔罪的，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下。马二刚要给李炜斟酒，李炜忙掩住酒杯道，“马二啊，今儿个我实在是……实在是不胜酒力，改天，改天我一定要跟客山兄好好切磋切磋……”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朝李果拱手道，“客山兄，你你……你是贵客，我我……我还有些事要跟马二商议。马二，马二啊，你先出来一下……”

    李果站起来，看着李炜搂着马二出去了。

    不长时间，就听院子里喊了一声：“客山兄，今儿个我实在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了，改天我亲自过来请客山兄话酒！”

    李果赶紧走出去，就见李炜已经打着灯笼走了……

    ………………

    油灯“啪”地爆出一个灯花。室内显得更加明亮。马二坐下，无奈地说：“李先生，既然被你看到我就不怕笑话了。知道我和张存住为什么有家不能回，像做贼一样吧？”李果不明白地看着马二。“一到这年关岁尾，我就不堪其扰。现如今我和张存住管理着京城三处店铺，一家绸缎庄，一家香料铺，一家当铺……可是李先生，别说如今的买卖难做，就是好做的时候一年也就赚个千把两银子。可咱们京城这几位大爷们，愣是觉得我们赚了多少银子似得，不是今天来索要东西，就是明天来讨要银两！不瞒您说，我家主人早在两年前就下了指令，所有给京城爷们儿的年规节礼，一概取消。老爷们也都知道，可是您瞧瞧……”马二无奈地叹气。

    李果微微蹙眉道：“如今故太翁李大人的妻室，居住在京城的还有三房，是吗？”马二道：“正是！”李果沉吟着：“李大人的这七个兄弟里面，我与四老爷还算熟悉，十几年前，四老爷曾跟咱们家主人在扬州管理过盐务，圣祖皇帝南巡时，四老爷还捐了十万两银子修建宝塔湾行宫呐！”“没错！”“这京里边的几位老爷，想来也都做了官儿？”马二道：“可不是怎么着。二老爷在广东做官……三老爷兼任着内务府好几个司的员外郎，六老爷在畅春园做事，都混得不赖！”“既如此，想来一年也到手不少银子，况且也都有铁杆庄稼，怎么还来索要银两？”张存住一笑道：“那还用问吗，都大手大脚花钱惯了呗。知道我们家主人是苏州织造，以前的时候还管理着几十年的盐务，可不都觉得是一块肥肉了！”李果点头。“别说这几位爷了，就是我们家小姐还时常来索要东西哩！”马二瞪了张存住一眼，张存住忙住了嘴。李果疑惑地问：“这位小姐可是韩夫人所生，嫁给内务府营造司郎中佛保家大公子黄阿琳的？”“正是！”

    李士桢有四房妻妾。大夫人王氏和二夫人文氏都是诰封夫人。文氏是康熙皇帝的保姆，也是李煦的生母。因为这层关系，玄烨即位后就把苏州织造的肥缺给了李煦。文氏于康熙五十九年十一月初五日得了“内感外伤”之症去世，享年九十三岁。嫡妻王氏生了李炘李燦二人。三房陈氏生了李耀李炜二人。四房白氏生了李炆一人。这六个兄弟几乎每人又都是三房四妾，每家生养了四五个儿女。那些年李煦兼管着两淮盐务，手上有些余闲银子，没少帮衬了兄弟们，每人至少一年也奉送二三百两银子作为家用。尤为主要的是京城王瓜园的几百亩土地、五六个田庄、几十口奴仆，李煦都分都给兄弟们管业，自己分文不取，可谁想这些人竟然还是不足！

    李果叹口气道：“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看来这跟京城的老爷们借银子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马二“哈哈”一笑道：“李先生，这个事情您连想也不要想！”

    李果笑道：“既如此，那咱们就走一步说一步。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赶早不赶晚，免得夜长梦多！”

    马二端起酒杯道：“对对对，李先生，有您在这里坐镇，咱们以后的事情就好说了。今儿个您初到京城，咱们不醉不休——”

    夜深了，雪已停，外面万籁俱寂。时辰钟的“啪嗒”声响格外清亮。几个人喝得面红耳赤。用过饭后，几人又围拢在炕屏边上喝茶。马二拿过时辰钟看了一眼道：“哟，已经二更天了，李先生走了远路，还是赶快歇息。您放心，前面的事我和张存住都安排好，必不会误了主人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