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王韶出现在朝堂
作者:彊疆      更新:2023-02-15 15:04      字数:3324
    第111章  王韶出现在朝堂

    回到宜圣宫,神宗取下皇冠,连龙袍玉带也懒得解下,向后一倒,双手枕头,仰儿八叉横躺在床上。

    向后知道官家还在为太皇太后的“懿旨”而生气,也不敢多言,只是小心翼翼将那粉色窗帘拉下,轻轻走到床榻边,柔声问道:“官家这样会着凉的,换件睡裳吧。”

    神宗一向尊重向后,听这一说,就任向后搀扶着坐起,脱了龙袍,换上睡裳。

    向后又帮着脱了朝靴,搀扶着躺正,盖着那床柔软的杏黄绢丝被褥,一边让宫女去御膳房为皇上做碗调补身体的羹汤,见宫女已去,这才坐在榻边静静地守候着。

    “圣人你说,太皇太后虽然反对我变法,而从未发如此大火,这次是怎么啦,非得要我拿下王丞相?”

    向后稍作思考,回道:“官家忘了那句话?”

    “何话?”

    “三人成市虎呀。”

    神宗一惊,问道:“圣人是说现在反对王丞相的人太多了,才逼得太皇太后不得不作出如此决定?”

    向后点头道:“正是。”

    神宗问:“圣人你说说,王丞相真的是借变法为名,要搞乱我大宋,毁掉我赵宋天下吗?”神宗还在想着太皇太后那句话。

    这时宫女已将御膳房做好的鹿筋山鸡莲籽羹端来,向后接过,用银匙轻轻挑起一匙,伸到神宗口边,温存地说道:“官家先喝下这羹补补身体。”

    神宗摇手拒绝,说道:“朕是问你,那王安石自任宰相以来大刀阔斧地办事,是不是在有意搞乱我大宋,毁掉我赵宋天下?”

    向后将汤匙收回,端着银盏小心翼翼回道:“太皇太后都这么说了,叫妾如何说好呢?”

    神宗已有几分恼火,说:“你如何想就如何说,你管太皇太后如何说作甚?”

    向后还是坚持:“为这事,太皇太后都要给你下跪了,官家还是听从太皇太后的吧。”停了一会,又说,“据妾所知,那不仅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更是娘娘和那些老臣们的意思 ,听说自从施行《方田均税法》以来,好多平时隐瞒了田土的官员都惊慌失措,纷纷跑进京城找后台,为他们说情。再说……”

    “再说什么?”神宗催问道。

    “派人到西越去买马,派那个叫周庄的统领重甲骑兵,致使那么好的战马上了战场就逃散……官家,所有这些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幕后的操纵人就是丞相王安石呀。”说着,向后两眼怔怔地看着神宗。

    神宗骨碌坐起,问道:“圣人你也相信王丞相是有意乱我大宋,毁我赵宋天下?”

    向后立马垂头眼敛,好久好久不见皇上说话,又舀起一匙羹汤,疼爱地喂到神宗口边,轻声说道:“官家,还是把这汤羹喝了吧。”

    神宗觉得自己的问话确实为难了圣人,只得张口将那递来的汤羹喝下,再就任由向后用罗帕在唇边擦拭。

    “圣人你说,自从共事以来,我与王丞相可是情同父子,无所不谈,他不曾欺骗过我,我也不曾有负于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得到我的点头允许,他办的那些大事都是我亲手御批的,此如何是他在搞乱我大宋,毁我赵宋天下呢?”

    向后又浅浅舀了一匙,让神宗喝下,说道:“王丞相性格过于刚强,又办了那么多得罪人的大事,哪能不让人嫉恨呢?可话说回来,但凡办大事的人,真的要秉公行事,没有个人的性格而跟着他人人云亦云,又怎能办成大事呢?”

    此番言语激起了神宗的共鸣,他推开向后伸过来的汤匙,愤然说道:“是呀,朕自继位以来,已清楚地看到,正是那些坐而论道,只知为着自己的官位巴结讨好,上下应付,才致使我大宋走到如今积贫积弱,‘三冗’泛滥的境地!而这些庸官、烂官,不仅得不到惩处,反而常常获得他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赞誉,而对那些敢于办大事、办实事的人,却反遭攻击,这是何种道理?是何种奇怪的现象?难道朕真的就该叫那些敢办大事、办实事而容易得罪人的官员去一旁休息,而让那些随波逐流、整天无所事事的人在我大宋朝堂上汹汹叫嚷、指手画脚不成?”

    向后见官家盛怒,急忙放下汤盏,取衣为皇上披上:“官家息怒,还是身体要紧。”

    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紫宸殿。

    往日早朝,神宗都是早早坐上龙床,极其威严地注视着丹墀下那片文武大臣,或是听着大臣们的启奏,或是指名道姓点某个官员回答事务……可这天虽然仍是早早坐上龙床,但那双眼睛已少了往日的光芒,只是侧偏着脑袋倚靠在龙椅上,两眼蒙眬,无精打采……

    若是往日,内侍早已宣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这日既无大臣奏本,也不见内侍宣告。

    荆公是宰相,每日早朝自然要领班,领班自然是站在群臣前面,也就是说,每天上朝,离神宗最近的就是他这位宰相,神宗第一眼所看到的也正是这位宰相。

    这天,当第一眼见到这位宰相时,神宗就如突然被一根锋利的银针扎进了他的心尖。

    他浑身一颤,又想到自己昨夜整整思考了一宿,还是没能找到回答太皇太后的答案,现在仍在拷问自己:“安石所做的一切真是为搞乱我大宋,毁我赵宋天下吗?”想着,神宗紧合双眼,咬牙思索道,“如果安石真的要搞乱我大宋,那也怪不得朕的无情,只得将他拿下了!”转而又想,“真的拿下安石,今后还有谁能接任安石这个位子呢?今后还有谁能像安石这样为朕操劳呢?”接着又想,“敢接、愿接,甚至想方设法都觊觎宰相这个位子的大有人在,可他们又有谁个能像安石这样横身为我大宋敢作敢为敢当呢?”

    神宗越想越苦恼,越想头脑越膨胀,于是闭眼挤动几下,再慢慢睁开一条眼缝,用一线目光向丹墀下站在头排的荆公觑了过去。

    荆公是何等的敏锐,这天见皇上久久不语,以及那道从他面前一闪而过的目光,他心中一震,不得不想到:“皇上今天怎么啦?为何高坐龙床而一言不发?是在为战马的逃脱,王韶和他军队的失踪,满朝文武的指责,还有新法的受阻……而找不到解决、说服的办法而烦恼、焦虑吗?”

    荆公想着,同样用极快的目光向高高在上的龙床上扫视了一下,已看出皇上是在装睡,又想:“圣上为何在这时不好正视我?莫非他是在思考我王介甫?思考我王介甫什么呢?是觉得我王介甫此次不该力主与吐蕃一战?是思考我王介甫不该建议让周庄主管重甲骑兵?还是思考大臣们给他的压力太大,而要让我……”

    高坐在龙床上的皇帝久不言语,原本站得挺直的大臣们已开始在朝堂上有了大小不同的动作,有的借着扶头冠而与左右僚臣互看一眼,或是说点什么;有的说着说着就暗地笑了;有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

    站在领前的荆公虽然看不到身后这些臣僚的动作与表情,但却可以听到那些嘁嘁喳喳的议论。

    “他们在议论什么?也是议论在我王介甫对辽夏态度过于强硬?议论这次战马的奔逃?议论王韶军队的消失与我有关?还是议论……”

    荆公想到这些天得到的消息,说他是搞乱大宋的乱臣贼子,更有一批大臣在上下奔走,四处活动,大有除去他王介甫而后快的举动……

    想到这里,荆公将头微微向右侧过,借着笼巾的遮掩,用眼角的余光斜瞟过去,果见那些大臣正在用手向他这边指指戳戳……

    “怎么?大臣真是对我王介甫恨之入骨了?”荆公又联想到前些天得到的消息,说“两后”已多次建议皇上拿掉他这个宰相,想到这,荆公猛然醒悟:“唉呀,圣上准是为臣的去留之事在烦恼哩!”

    荆公重新将目光投向銮台宝座处,只见神宗帝又是闭目侧靠在龙床上,丝纹不动。

    荆公已完全明白过来,自己不再看那忧心忡忡的神宗帝,更无心顾及满朝文武大臣对他的指指点点,他只是低头在想:“还是主动离去吧,免得圣上为难。什么时候离去?是马上吗?马上能离得开吗?”他又想,“如果马上离开朝廷,可那新法,尤其是刚刚施行的《方田均税法》、《市易法》还有那么多阻力;还有王韶和他的军队是生是死尚不清楚,尤其是那五员小将——他们一个个还是娃呀,是我王介甫为了锻炼他们,才把他们放到战场上去的,如果五个娃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待?还有,”他又想到虎视眈眈觊觎大宋的辽夏,“鄜延、环庆两路不怕,因那里有子华在经制,他办事谨慎,即使辽夏想惹事,量他们也奈何不了;只有熙河路那边,假如子纯真的出了大事,一旦西夏来攻,那就十分危险……”

    正想着,就听内臣邵天九大声宣告:“圣上龙体欠安,诸位各退朝房。”

    大殿内顿时一阵噪动,众臣在交头接耳中正要纷纷离去,就见守门太使匆匆进来,跪报道:“启禀陛下,熙河路经略使王韶王元帅求见!”

    “啊?王元帅?!”

    神宗与满朝大臣几乎同时惊叫起来。

    尤其是神宗皇帝,此时已不再仰靠龙床,而是“噌”地一声站起,再次问道:“真是那领兵与吐蕃交战的王韶王元帅么?”

    太使回道:“正是那王韶王元帅。”

    神宗袍袖一挥,喊道:“快请!快请!”

    刚要离开大殿的文武众臣听说王韶没死,“唰”地一下,一个个将目光投向朝房门口。

    此时正恍若梦中的荆公,也将目光慢慢移向了大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