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木征惹事

    第三天用过早膳，王韶领着荆公正要去察看正在施工的古渭寨新城，榷场提举急匆匆赶来报告，说俞龙柯部落的民工这天一个都未来。

    王韶吃惊，问道：“为何？”

    提举回道：“河州首领木征近日去了俞龙柯处，要挟俞龙柯不得让他的百姓到我宋境做工，并威胁如果古渭寨榷场建成，更不得让吐蕃民众到古渭寨做生意买卖。”

    大宋开国之初，分裂后的吐蕃部落首领唃厮啰在以邈川、青唐为中心的湟水流域建立了以吐蕃、羌两族为主体的地方政权，并多次向宋廷纳贡，乞请敕封，此后其子孙一直由宋廷封官任职，并隶属于秦凤路管辖。唃厮啰有两夫人，大夫人李氏生木征、结吴延征、巴毡角、巴毡木四兄弟，二夫人乔氏生董毡、瞎吴叱二人。最受唃厮啰疼爱的是二夫人所生的董毡，临死前，唃厮啰指名由董毡代理国事，承袭主位，居吐蕃中心青唐城。因董毡非唃厮啰长子，做了主位，众兄弟不服，内部遂分化，各为一方首领。

    木征是唃厮啰的长子，河州部落首领，虽被宋廷敕为河州刺史，属秦凤路管辖，但暗中却与西夏勾结紧密。俞龙珂是渭源、漳县、岷州、定西一带的大部落，也是木征的心腹、最要好的朋友。因俞龙柯所占据的一带正好与古渭寨构成一个扇面，此“扇面”过去，便是木征的地盘，木征得知王韶在古渭寨大兴土木，秣马厉兵，担心有朝一日大宋吞噬了俞龙柯部，唇亡齿寒，他也难逃被吞噬的危险。于是找到好友俞龙柯，阻止俞龙柯与宋廷接近，更让俞龙柯将在古渭寨做工的蕃人一个个叫回，并放出狠话，说宋廷若仍在古渭寨建榷场筑新城，他们将联合吐蕃各部，共同对抗宋廷。

    王韶知道事情严重，急忙报告秦凤路经略安抚使郭逵，并与荆公、郭逵等一道商议。

    郭逵本就不赞成在古渭寨建榷场筑新城，更对朝廷独授王韶管辖边事大权心存不悦，现听说木征、俞龙柯联合阻挠古渭寨建榷场筑新城，心中不忧反喜，现见商讨，遂对荆公说道：“参政大人，以下官看，此事关系到我大宋与吐蕃的睦邻友好，我们确该慎重考虑。”

    王韶不屑，说道：“郭大人，在古渭寨建榷场，正是为我大宋与吐蕃相互交往，互通有无，增进友谊，此为何还要慎重考虑？”

    郭逵道：“建榷场在我们看来是好事，但吐蕃一定以为我们是有意拉拢收买他们的子民。拉拢收买他们的子民，岂不使他们人心向背？再者，筑新城更会使他们怀疑我们是在做战事准备。如此这般，怎叫他们不心生怀疑呢？”

    副将景思立问道：“经略大人，筑城建榷场，这是我大宋自家的事，是为和好邻邦关系的需要，他们爱怎么说就让他们去说便是了。”

    另一位副将苗兕也说道：“经略大人，筑城是边备防卫需要，哪朝哪代不是这样？如何我朝每筑城，就会有人说是要进犯他人呢？”

    郭逵一时语塞，只得看着荆公。

    荆公也忧心忡忡，说道：“诸位说的虽是道理，但若木征、俞龙柯两位首领不听，真的联合吐蕃各部一同来对付我朝，还有那西夏也借机生事，给吐蕃火上加油，岂不果真惹出麻烦？”

    “参政大人，此事不必多虑，我家王大人早有安排。”这时，坐在王韶身旁的一人说道。

    此人头戴纯阳巾，身穿绿色长衫，三十多岁年纪，长脸稀须，生得文质彬彬。他姓游，名师雄，字景叔，武功人，治平元年中进士，历任仪州司户参军、德顺军判官、宗正寺主簿、军器监丞等职，也是一位足智多谋之士。

    荆公认识，问道：“游参军，王安抚有何安排？”

    游师雄道：“参政大人，木征虽被朝廷封为河州刺史，但在英宗时，他已暗与夏人交往密切。王安抚在此建榷场筑新城之初，为防周边惹事，就已想好了对策……”

    荆公自是惊喜，问道：“王安抚有何对策？”

    王韶道：“俞龙柯不仅是木征的好朋友，更是青唐大首领董毡信得过的属下，下官早有心去说服俞龙柯，若是俞龙柯能归顺我大宋，再让他去劝说木征，木征一定不会生事，更不怕西夏借机挑拨吐蕃与我大宋的关系。”

    荆公虽知王韶智勇双全，但仍放心不下，问道：“招纳俞龙柯，王安抚能有几分把握？”

    游师雄道：“参政大人，凭王安抚的胆识与谋略，劝说俞龙柯，定有十之八九把握。”

    经略使郭逵撇了游师雄一眼，说道：“据下官所知，俞龙柯非是木征的朋友，而是他的心腹。既是心腹，俞龙柯怎能不依从其主子而帮我大宋去劝说他的主人呢？王按抚，此等大事，可不能异想天开呀。”

    王韶明白郭经略话中意思，果断说道：“郭大人，下官既有此想法，就一定会设法让想法变为现实；再说，既是对朝廷有利的事，做臣子的何能不去大胆地想，大胆去施行呢？”

    几十年的交往，荆公自然不会怀疑好友的智慧，于是问道：“王安抚，即使你能说服俞龙柯与木征，但还有西夏呀？”

    王韶道：“参政，西夏虽有借机生事的野心，但见我防备森严，谅他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荆公觉得甚是，正要说话，金台、石子匆匆进来，将一封书信交与荆公，说道：“大人，吕机宜的急件。”

    听说惠卿来了急件，荆公立马接过，拆开一看，见上面写道：“大人：近日嘉问不知去向，盼速归。惠卿急叩。”

    听说条例司判官吕嘉问不知去向，荆公十分震惊。他知道，吕嘉问不仅是条例司的干才，更是一位理财的精英。熙宁初，吕嘉问任户部判官，掌管诸司库务，在酒坊推行连灶法，单是薪钱每年就节省十六万缗，充分表现出他在理财方面的才干。调到条例司后，更是一位虎虎有生气的变法的积极拥护者。听说他现在不知去向，荆公何能不急？

    荆公终究是位久经历炼的干臣，内心虽是着急，但想到古渭寨正在兴建的榷场、新城及那片辽阔的大宋疆土，表面仍显得冷静，说道：“郭大人，王大人，朝廷有了急事，本官要速速赶回。古渭寨建榷场筑新城此事，还望二位戮力同心，不管压力多大，均得将这两项工程建好。至于吐蕃那边，是否这样：郭大人先给木征、俞龙柯两位首领去信，真诚地向他们解释我方在古渭寨筑城及建榷场的真实意图；王安抚若去劝说俞龙柯，更是宜早不宜迟，如是劝说成功，再请俞龙柯去做木征的工作。若是双管齐下还不行，请二位速将情况奏报朝廷。”

    郭逵见事已至此，只得点头答应。

    荆公又问：“二位大人，这边还有哪些需要本官协助的？”

    王韶已看出荆公内心的焦急，回道：“参政大人这些日已给子纯指明了经营古渭寨的方向，余下即使有困难，子纯也会自行解决。既然朝中有急事，大人还是早日回京为好。”

    郭逵也道：“参政放心，我等一定按照大人的吩咐处置好古渭寨的事务。”

    荆公拱手道：“既然如此，古渭寨这边就拜托诸位了。”

    当天，荆公让晏正收捡好行囊，又让金台、石子备好车马，准备连夜起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