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地狱护士(三)
作者:注孤生的小哥      更新:2021-01-05 09:10      字数:3453
    队很快就排到了我们,我点了一杯快乐水和一袋鸡米花,便雅悯点了一杯草莓奶昔,周康点了一个双层牛肉堡和一杯蛋白饮料,我们端着各自的食物连带爱莲说的那杯芒果奶昔回到桌旁,我坐在爱莲说对面,周康和便雅悯分别在我左右落座。

    “谢谢”爱莲说用袖子接过奶昔,溜眼观瞧了一下我们,立刻垂下头来盯着自己的饮料,“那个……那个刺猬头带眼镜的同学,想必……就是周康了。我网名爱莲说,真名叫……叫……叫邱爱莲,请……请多关照……”说到这,她的头垂得更低,简直要埋到胸脯了。

    我长到这么大还没听过有人跟我说“请多关照”这种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机械性地重复道:“我叫周康,请多关照。”

    随后就是长达五分钟的灾难性冷场,我总想说话,但看到对方没反应觉得不太好先开口,就吃个鸡米花,五分钟下来,纸袋里的鸡米花所剩无几。就在我快要放弃沟通的时候,衣服角被人扯了一下,随后群里便雅悯发来一句话:

    “李弥,你问她奇怪的疼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具体是什么感觉。”

    我咽了下口水,深吸一口气,把便雅悯发来的话除了“李弥,你问她”之外原封不动、毫无感情地念出来。邱爱莲猛地一抬头,看表情像是被吓到了。

    “从……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好呢……”邱爱莲的两根食指不停地绕圈圈,还是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不过说话比刚才流畅多了,“我的情况是最近才发生,但之前我就遇到过别人有类似的事情。”

    “别人?”周康咬了口牛肉堡,在旁边插嘴道。

    邱爱莲用眼睛的余光快速扫了一眼周康,说:“想必你就是李弥同学了,脸上的刺青真好看。”

    “谢谢夸奖。”周康把嚼碎的食物咽下肚,打了个嗝,有些冷漠地说道。

    “那先讲一下别人的事情吧。”我自以为自己逮到了一条大鱼,趁邱爱莲还没转换话题,赶紧让她继续说下去。

    “那与患者的隐私有关,我……”邱爱莲说到一半顿住了,意思是她比较为难,但过了大概十秒后,她又自顾自地把话接上,“好吧,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也实在是憋得难受,想找人倾诉,既然你们愿意听,我用化名说就好了。”

    此时便雅悯和周康两人偷偷交换了下眼神,周康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可恶,这两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啥总把我排除在外?搞得我跟个炮灰工具人似的,弥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吧。想到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可邱爱莲正在说重要的事情,她胆子那么小,要是发现我脸色变化肯定认为她哪里得罪我了然后不敢吭声,为此,我只能把怒火压在心里。

    “大概是半个月之前的事吧。”邱爱莲娓娓道来,她那纤细柔弱的声音说起故事来很像电视里的儿童频道,“我不是儿科的护士吗?我负责的病房里面有个孩子,我叫她小汐,跟这位便雅悯小朋友差不多大,也在上小学,原本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

    “便雅悯小朋友”“也在上小学”这两句话逗得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邱爱莲见我笑,连忙停下叙述问我刚刚是不是看到她失态了,说罢整了整衣服。我怕讲实话惹便雅悯生气,只能撒谎说自己刚刚想到早上看到的一个笑话,里面的主角也叫小汐,邱爱莲听后礼貌地陪着我笑了笑。我看到便雅悯向我投来苛责的目光,意指我没有认真听别人说话,他好像对自己被认成小学生这件事并不介意,对了,他似乎也不介意被别人当成女的。

    等这阵小风波过去后,邱爱莲继续说:“所有的护士中,那个孩子最依赖我,叫我莲花姐姐,平时打针挂水都让我来。我跟她说我只是个实习护士,打针的水平并不好,好几次都没戳到位,把小汐弄哭了,不如让经验更丰富的护士长来为小汐打针。但小汐就是不愿意,说莲花姐姐还在学习,需要找人来练手,其他小朋友都很怕痛,小汐虽然爱哭,但小汐不怕,小汐想当莲花姐姐的小白鼠,那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父母都是基层公务员,工作非常忙,一年抽不到一天去医院看她,生日都是我们医护人员陪她过的,要是其他孩子早就闹着要爸爸妈妈了,可小汐从来没有吭过一声,也没有恨她的父母。相反,她总是说,爸爸妈妈是英雄,每天都在服务大家,小汐不能成为爸爸妈妈的负担。”

    说到这,邱爱莲哽住了,用餐巾纸擦了擦下眼角,说了声抱歉。我鼻腔酸酸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就连光顾着大吃大喝的周康听到这段都停下了嘴,神情阴郁。只有便雅悯摆着那张扑克脸始终如一,我甚至在他的眉眼间找到了一丝厌恶。

    “继续呀。”我催道,直觉告诉我那个孩子的结局会非常惨,但我不得不听下去,哪怕知道是碎玻璃渣也要吞。话说便雅悯这家伙是故意装成熟不敢表达情绪,还是真的铁石心肠?

    邱爱莲喝了口芒果奶昔,接道:“有一天夜里,那个孩子突然喊疼,按警报把我们所有的护士还有医生都叫了过去,经过一夜的检查,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任何异常。主治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她情绪不稳,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且父母常不在身边,嘱咐我们多关照她一点。

    “可接下来的几天,她又多次按响警报,每一次都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各种专家来她的房里查遍了,就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有些不了解小汐的医生有情绪,说小汐看那报警器一按下去又能闪灯又能唱歌还能把所有人引过来觉得很好玩才故意按的,我就跟他吵了一架,说小汐不是那样的人。后来,主任为了防止小汐乱按按钮叫了个心理专家成天为她进行心理疏导,她一开始还说,慢慢地就不说了,也没再按过报警器。

    “那天下午,心理专家出去上厕所,小汐看我在,就悄悄跟我说,她最近经常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疼痛,实在是疼到难以忍受,才把医生们叫过来的。还自责说她不够坚强,给大家添了麻烦。她还说她有时会看到一种黑乎乎的怪物在她旁边守着要吃她,她很害怕。我问她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跟心理专家讲,小汐说,心理专家不理解她,认为一切都是她的臆想,还对小汐的爸爸妈妈指手画脚的让她十分生气,她觉得和那个家伙谈不来。

    “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盲目听信主治医生的话认为小汐不过是缺爱,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跟她说:‘莲花姐姐永远相信你,你有什么话不想和心理专家说,不想和医生说的,都和莲花姐姐说。如果有什么想要的玩具一定要及时提出来,莲花姐姐为你买。莲花姐姐就是你的亲姐姐,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向莲花姐姐撒娇。’我这个人泪点很低,说完已经满脸都是泪,小汐居然反过来拍着我的背安慰我,还说我近几天因为她的事情经常熬夜太累,黑眼圈都出来了,叫我注意休息,这孩子。”

    邱爱莲的声音不断颤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听她说小汐,我想起我的堂妹李冬雪,尽管李冬雪没有小汐那么乖,但她们都是孩子,还处于需要大人哄着抱着的年纪,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苦!我越想越窝心,就陪着邱爱莲一同垂泪。周康叹口气,把蛋白饮料空杯往桌上一扔,擦擦嘴,说了句:“我吃完了。”便雅悯依然在发呆。

    “我还清晰记得小汐在医院过的最后一次生日,主任在心理专家的建议下办得特别隆重,用各种各样礼物、鲜花、气球、玩具装点她的病房,并邀请了整个楼层的小朋友,几十个人围在她的病床前给她唱生日歌、陪她玩游戏。她虽然全程都是笑着的,可我知道她不开心,她笑得非常勉强。生日派对结束后,我打扫她的房间,收拾掉那些吃过一半的蛋糕和扔得到处都是的零食袋,小汐突然对我说:‘莲花姐姐,不要打扫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又摇摇头说没什么。我见她情况不对劲,就要按警报,小汐却制止了我,还说让我出去,她想一个人安静待着。

    “当天晚上,我听到小汐房里有动静,但没听到警报声,就跑过去看,然后,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你们可能难以相信。”邱爱莲边说,边用手指给我们比划,“我看到一个没有头的黑色怪物,有野猪那么大,蹲在小汐床上,吞噬着小汐的身体。我很想冲过去救她,可实在太害怕身体动都动不了,最后我竟然昏过去了!

    “我醒来之后,自己住了几天院,也没看到过小汐。等我身体恢复好再到小汐病房时,她居然张罗着准备出院了!主任跟我说,我休息的几天小汐的身体大为好转,已经达到可以居家休息、只用一周来医院一次的地步了,刚好她父母请保姆过来照顾她,她就先办了出院手续。我为她的情况好转而感到高兴,同时心里也空落落的,以后估计听不到她叫我莲花姐姐了。”

    邱爱莲的故事说完,她的芒果奶昔也见了底。我去厕所清洗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回来时,看到便雅悯在问:“所以,小汐走后不久,你就出现了和小汐相同的症状,莫名其妙的疼痛,毫无来由的幻觉,是不是?”

    “对。”邱爱莲点点头。

    “行了,我知道了,我们是……”我刚想接着便雅悯的话茬把话题推进下去,顺便引出幼狼组织来,没想到邱爱莲这么一个害羞的人竟然会主动打断我的话。

    “那个,你们其实也比小汐大不了几岁吧。都是孩子,最大的也不过读高一。你们太坚强了,我……我觉得你们没必要这样死撑下去,对你们自己对爱你们的人都不好。听姐姐的话,就到今天为止了,好吗?”

    “什么!”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