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心有靈犀不點通

    清月躺在床上玩了會兒手機，覺得肚子沒那麼難受了，就起床去廚房看乘風。

    清月的步子很輕，有點躡手躡腳的樣子，乘風正專注的打著雞蛋，並沒有發現她這個走到了廚房門口的偷窺者。

    只見乘風扎著有一條藍色碎花的小圍裙，跟頤長的身材以及透過襯衫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十分不搭，但此刻看上去卻又覺得頗為有趣。

    清月站在他背後忍不住笑出了聲，以前她也見過爸爸和哥哥下廚做飯，但只會覺得大男人在小小的廚房里轉悠很蹩腳，但乘風給人的感覺卻不是那樣，他在廚房里的樣子更能襯托出他的高大、溫柔與細致。

    乘風轉回頭看著清月笑呵呵的樣子，一時間有些局促，他這還是第一次在家里這麼招待女孩，說一點不緊張那絕對是在吹牛。

    “怎麼不躺著了？”

    “又不是坐月子，怎麼能總躺著呀。”清月笑呵呵的開玩笑，“這是什麼粥？怎麼這麼香？”

    “噢，這是紅豆薏米粥，你肚子疼是因為有點宮寒，濕熱重了吃冬麥最有效，回頭我去買點，現在就先吃薏米，薏米也有祛濕的功效。”乘風有條有理的說著。

    “原來吃東西還有這麼多學問呢，那……就有勞淳于大廚了。”清月調皮的做出個拱手的姿勢。

    “你這丫頭，又還陽了是不？”

    “嗨……哪能一直是要死不活的樣子啊。”說到自己痛經的問題，清月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女兒家的私事。

    “我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出去等你吧。”清月見他一個人忙活的有條不紊，自己站在那里也是顯得有些礙手礙腳的多余，于是自己找台階下。

    “嗯嗯，出去吧，先歇會兒， 等會兒就能吃飯了。”

    清月轉身出去，在房間里溜達起來。

    乘風自己住著一套九十多平米的兩居室，陰陽兩個臥室，陰面的臥室沒人住，就裝修成了書房，兩面牆都是書櫃，還放著專門為取書用的可移動梯子，看上去跟圖書館一樣專業。

    清月仰頭看著那麼多的書，都驚呆了，真不知道這些書他是都看過了，還是擺在那里附庸風雅。

    書架上的書跟乘風平時的談吐極為一致，有中醫理療的、艾灸的、養生的、美食的、還有一些關于佛學方面的，讓人忍不住想起圖書管理的分類專區，但清月喜歡的小說卻是一本不見。

    她想了想，那些繾綣靜美的調調，也實在跟乘風有些不沾邊。

    乘風是個喜歡寧靜致遠的人，像是活在遠離這個世界的外太空，他的內心永遠有著一塊外人無法涉足的淨地，那是他靈魂棲息的地方，一般人是沒有辦法走進去的。清月想到這，不由想到了時下很流行的一句話︰只想做個安靜的美男子。

    乘風也的確算是個安靜的美男子了，清月想到這，禁不住微微的笑了起來。

    臥室地面鋪的是木地板，靠牆的地方放著一個干淨的蒲團，看樣子像是打坐或練功用的。

    靠窗的地方放著一張書桌，一把椅子，書桌上規整地放著筆墨紙硯，椅子背上搭著一件乘風平時在家穿的白色絲綢廠襟便服。

    清月站在屋里看了一會兒，本打算轉身出去，結果目光又被書桌上的一把扇子吸引住了目光，確切的說，那是一把半成品的扇子。

    似乎是才畫完扇屏，剛剛穿好扇骨，一共十六檔，大骨上已經雕好了花紋，旁邊放著牛角扇釘和掛件，似乎只剩下最後的工序了。

    清月湊過去細細看著那畫，只見一棵垂柳之下，背身站著一個手拿橫笛的女子，長發為髻盤在頭上，身著一身藕粉配鵝黃的長衫，裙鋸拖地站在池塘邊，身側則是滿池碧蓮。

    明明是陽光無限的盛景，清月卻覺得那仕女的背影與姿態有些憂郁，引得她也不由自主的有些悵惋了。

    “本欲起身離紅塵，奈何影子落人間。”清月凝神看著扇面右下角用規整的小楷所提的那句話，似是略有所悟。

    本想離開這個紛紛擾擾的塵世，可影子卻遺落在人間。乘風是不是想離開這個凡世的紛擾，卻奈何還有留戀，難以割舍呢？

    清月站在這句話前面默默的想了一會兒，她見旁邊還有另外一把成品，就拿了起來。這把扇子是山水畫，取自杜甫的《絕句》，耳熟能詳的句子配上恰到好處的色彩勾勒，讓人心境都跟著明朗了。

    清月想起那天在逸塵家吃飯時的情形，當即想起這把扇子將來的主人——康小雨。

    那天乘風答應康小雨要給她畫個扇子，只是旁邊這個未成品不知道是送給誰的。清月想著乘風的好人緣，不禁嘟嘟嘴，有些不悅的轉身走了出去。

    客廳很大，有二十平米的樣子，靠西牆放著一個乳白色的布藝沙發床，沙發床前面是一個玻璃茶幾，乘風不抽煙，所以茶幾上只放著個紙抽和一個杯子。

    清月又看了一眼，在茶幾下面一層看見了個干淨的煙灰缸，想來是給做客的朋友準備的。

    靠東牆是一個兩米多長的電視櫃，一台35寸彩色電視放在正中央，兩邊各擺一盆綠色翠蘿，翠蘿的葉子長得蓬蓬勃勃，青翠欲滴。

    此時大好的陽光正從窗戶投射進來，客廳里顯得極為亮堂、明朗。清月站在客廳，一歪頭就能看見尚在廚房中忙碌的乘風，這感覺，真是通體舒暢。

    不過，在清月看來，這里卻少了些現代人的味道，她又想起那句“大隱隱于市”的評價，歪頭看著清風的背影，目光中多出幾分黯然。

    清月深吸口氣，又轉身朝臥室走去。

    主臥就是她昨晚上住的那間，昨天來的時候幾乎是個半死的人，也沒來得及細看，現在一望，倒覺得這臥室的裝潢也同樣古色古香十分講究。

    牆壁上掛著一幅山水畫和一副大字，山水畫是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不知道是哪位仙人給臨摹的，還真是有點活靈活現以假亂真的味道，字是一位當代書法家的墨寶，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大字︰寧靜志遠。

    下面是一個很精致的電腦桌，十九寸寬屏聯想機，看樣式也是七八年前的款式，那麼早就開始上網，人卻一如既往的古板，真是……難得啊!清月斟酌著腦中的詞匯，如是下了定義。

    她怎麼知道，乘風就算上網，看的也是自己喜歡的中醫、佛學、養生等等， 畢竟網絡除了能看電視電影外，還有很多功用。

    另外一邊放著一張寬大的紅實木床，床頭雕刻著象征雍容富貴的牡丹圖，窗的兩邊各放著一個床頭櫃，左邊的床頭櫃上放著幾本南懷瑾的《南禪七日》與《維摩精舍叢書》等一系列的《黃葉雜談》及《榴窗隨判》，右邊的床頭櫃上則立著一個淡紫色燈罩的精致台燈。

    清月緩緩落座在大床上，忽然覺得這屋子有種特別的味道，似一種艾香又似一種說不上名字的檀香，雖然氣味特別但並不討厭，甚而，有幾分熟悉和親切溫馨。

    清月又吸了吸鼻子，驀地反應過來，這味道跟乘風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清月怔忪片刻，不禁紅了臉，乘風可是她的干哥哥，想什麼呢！

    正自顧自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听見一聲饑腸轆轆的哀鳴，清月用手摸了摸肚子，感覺胃里空空如也，實實在在的饑餓感頓時席卷了她整個大腦，她趕緊起身去看廚房的淳于大廚。

    乘風正端著蔥花炒雞蛋從廚房走出來，看見捂著肚子溜達出來的清月，還當她是肚子又難受了，緊張地問︰“又疼了？”

    清月趕緊搖頭，“是要被餓死了。”

    乘風哈哈一笑，將雞蛋在桌子上放好，“洗洗手，馬上吃飯。”

    “是的長官。”清月敬了個蹩腳的禮，轉身去洗手間洗手。

    不知道是真餓了，還是乘風的手藝好，清月吃著簡單的炒雞蛋都比食堂的紅燒肉好出了十萬八千里。

    清月一邊吃得嘖嘖贊嘆一邊夸張地向乘風伸出大拇指︰“乘風哥，你簡直就是傳說中的絕世好男人！喂，乘風哥，像你這樣又會做飯長得又帥的男人，肯定有很多女人喜歡吧？”清月一邊往嘴里塞著食物一邊眨巴著大眼楮跟乘風八卦。

    乘風眉毛一挑，強撐門面，忍住笑意，頗為自豪的答道︰“那是，當年我上學的時候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學妹學姐呢。”

    “真的？”清月滿眼放光的看著他，倏爾哈哈大笑起來，“不過，現在時代變了，女孩們喜歡的都是拿著5S的土豪，哪有連手機都不會用的男人？”

    乘風看著她，有些心虛的強調，“我也買手機了嘛。”

    清月看他臉上的扭捏和不自然，趕緊收起笑容，“乘風哥，我都是在開玩笑呢，你不會是當真了吧？”

    “沒有，怎麼會，我就是那麼一說，那麼一說的。”乘風咧著嘴不自在的笑笑，趕緊給清月夾塊雞蛋來做掩護。

    “喲呵。”清月不放過的盯著乘風的臉一直看，反正幾口粥下肚，她也有了些精神，見乘風的臉漸漸暈紅，才賊笑著收起目光，吃著碗里的雞蛋，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想起了杜玉佳。

    她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不自在了，聲音也變得有些幽幽然，“乘風哥，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啊？”

    乘風見她垂著頭吃飯，像是隨口問的，就也看著她的樣子故作隨意的回答︰“大眼楮，長頭發，性格開朗，愛笑，靜如止水，動如脫兔。”乘風說完看著清月壞笑，又在心里暗暗補充了一句︰像你這樣的女孩最好。

    “啊，原來是這樣的啊。”清月听著，腦子里蹦出來的是杜玉佳的模樣，倏爾揚起一張笑臉篤定的說︰“這樣的女孩也一定喜歡你，不過……你如果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人，也一定要出家嗎？”

    清月明白，乘風的信仰絕對不是隨口說說，他喜歡那種清心寡欲的生活，那也是他從小篤定的心願。

    乘風一愣，“不一定，計劃趕不上變化，本欲起身離紅塵，奈何影子落人間，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機緣？一切皆有定數，還是順其自然吧。”乘風見清月端著飯碗有點愣神，忍不住催促，“快點吃吧，別涼了。”

    乘風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清月能听懂幾分，但……那是他想讓她知道的。

    “噢。”清月低聲應了一句，勉強擠出個笑容想來掩飾心中的不安。

    原來那扇子是送給佳佳的呀，清月在心中黯然想道。

    乘風說粥吃多了容易脹氣，造成胃酸過多，給胃造成負擔，因為清月現在的腸胃正虛著，所以清月只喝了一小碗粥乘風就不準她再吃了。

    “那等會兒餓了怎麼辦？”清月看著焦黃的炒雞蛋和香噴噴的粥鍋，意猶未盡的樣子。

    “等會兒我再給你熬個湯，保證你喜歡喝。”乘風信誓旦旦的說。

    清月一听這話哀怨的臉上這才露出了大片的笑容，她伸出一只手對著乘風大聲說道︰“一言為定，不許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