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鸳鸯对舞
作者:藏星      更新:2021-05-06 21:18      字数:3034
    云依独自走过湖边木栈道,运动鞋细柔的声音被完全吸收到湖底了,整个夜晚轻盈而微香。走着走着,起伏的香气每走一段都紧跟不舍,这香气又好像不是同一个人,是好几个人,孪生姐妹似的。

    也许是家庭的原因,她从小对气味十分敏感,静下心来分辨,香气中浓郁夹杂着微淡,十分契合她的心性。

    不同季节的花,是不同年龄的心情,年轻时的奋发,激情过后的淡然。有时候,人在同一个时间,心情就像过山车。早上还是抬望眼、怒发冲冠;晚上已是凭栏处、潇潇雨歇。

    即使在黑暗中,她也理出了头绪,浓郁的是梅花,微淡的是金银花,还有一种中和的香气是橘香。想到橘子,口舌生津,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躺在床上,旅谷镇如一个摇篮,轻轻的晃动,脚底水草拂过。对了,这草叫水甘草,主要产在江苏和安徽,多生长于水边,对于治疗风热有明显作用。

    为保险起见,她让妈妈偷偷找出那本药书,把关于水甘草和甘草的部分拍过来。很快,云妈就发来了照片,可能是没有开灯,用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图案有些暗,好在放大后还算清楚。

    这种植物其貌不扬,与一般杂草所差无几,远远看上去就像空心菜,可别小瞧药性:全株药用,味甘无毒,与甘草同煎服有治小儿风热、丹毒疮之效。

    云依看着天花板,头脑里把这些植物过了一遍,发现旅谷镇竟藏着惊人的宝贝。

    真是来到了对的地方,遇见了对的人……

    她本来想说“对的药物”,嘴里吐出的却是“对的人”,羞得赶紧拉上被子,盖住了小脑袋。

    虽然睡得晚了点,但七点刚过,云依就来到了旅谷卫生院食堂用早餐,刚好碰到旅谷镇卫生院副院长,姓杜,也是镇卫生服务中心副主任。

    为了完善社区卫生的基层服务体系,现在一般乡镇卫生院都逐步改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或者叫社区医院,只是还没有完成转换,大家还习惯叫卫生院。也因为这个原因,前任旅谷镇卫生院辜院长调任市医院副院长后,还没有马上配新院长。

    云依和杜副院长就边用早餐边简单交流。

    九点,卫生院五楼会议室。除留守医生护士外,全院医护人员都参加动员会,传达全市部署,明确时间节点,安排培训事项,计划用一周完成全面检测。从下午开始人员培训,利用明后天的双休日对医院重点地点再次消毒,对方案进行细化和预演。

    楼家三人十四天的隔离时间已过,楼即阳看到了燕尾脊后越发得想念云依,平息的潮水又暗暗涌动,就给她发了:

    “Wants to see you,八点,谷亭!”

    毕竟做了上千例检测,云依对培训成竹在胸,随行三名护士也越发熟练,一个下午基本都能掌握,然后对个别动作还不规范的,进行一对一的重点指导。

    劳动是累的,经过汗水的洗涤,心儿却是美滋滋的。

    云依洗了一个热水澡,整个人就像经冬的梅花一样,香气氤氲。

    临出门,瞥见了床头边的蝴蝶兰发夹,迟疑了一下,还是戴上了。

    三天后,云霓终于看见陈院长快快走过的身影,还是那么挺括,就张嘴喊:“院长,院长帅……”,陈院长转过脸来,黑框眼镜给了她严肃的表情,她赶忙收起最后那个字。

    本来,她是想喊“院长帅——哥”的。

    在省医学院,外聘的院长教授有好几个,就数高城的陈院长最受女学生欢迎。其它人,讲课大都拿腔拿调的,像灌迷魂汤,一遍遍说“要行医,先有德,医德第一,没有第二。”陈院长就不一样,他喜欢讲事例。

    有一次,一个女孩子打电话到医院,说她失恋割腕了。

    陈院长听说值班医生都在病房忙,等不及了,赶紧带了一个护士亲自跑过去。

    车奔驰了五十公里,闯了十个红灯,结果到了才看见,一个女孩子正拿着生锈了的水果刀,在空中来回割啊割,露在外面的香肩在月光下活像一个削了皮的小苹果。

    随行的护士一看,这恶作剧做的实在过分,伸手就要给她一大嘴巴子,被陈院长挡住了。

    陈院长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是一片郊外的老房子,就问女孩:“小姑娘,你是住后面哪个房子呢?”只见女孩点点头,也不回话。

    前面是个水塘,这个就不用再问了。旁边虽然灯光绰绰,却没有人走动。

    这时候,女孩的手机响了,上面名字显示的是“老妈”,她不接,继续割,这回真在手上运动了,已经有一道血红的口子了。

    陈院长轻轻拿过手机,递给护士。指指手机,指指前方的那片房子。护士明白了,抄下电话号码,快步走过去。

    陈院长也不骂她,只说了句:“姑娘,如果难受,你就割我吧!”说着就伸出手去,用自己的手把刀子支了起来。

    刀子就在他的手上来回运动。

    月光下的刀子还是一把刀子,会晃出淡淡的光来。

    刀子运动得越来越慢,最后停住了。

    像一只蜻蜓立在院长的手上。

    女孩子突然抱着他的肩膀大声哭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陈院长就让她一直哭,也不劝。等她停了,才说:“好了,不哭了,失恋、失业,都是我经历过了的。你别看我是个男人,自己也哭得一塌糊涂,只是我不敢像你这样打电话,说到底,你还比我有勇气。”

    “我佩服你!”陈院长大声说出这句话,女孩眼睛呆呆地望着她。

    她顿了一会,看着面前这身雪白的衣服,穿在这样一个威猛雄壮的中年男人身上,简直不能用帅来形容,用酷呢,用太俗了。

    她真想再抱她一次。可是这次做不出来了,就伸出手,很仪式地和他握了握。

    “谢谢帅哥医生”,她还是说出了这句俗语。

    “不客气,我是市医院陈医生,也有人叫我陈院长,有什么事,欢迎到我办公室喝茶聊天。”

    女孩妈妈和护士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妈妈强忍住眼泪,陈院长在做女孩工作的时候,早把情况发给了护士。所以,一切看上去都很平常。

    陈院长讲这个事例后,很语长心重地说:“特鲁多有一句名言,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很多病,看似外伤。其实,根在心里。医生,除了要会拿手术刀,还要会拿绣花针——就是要心细如发,发现病人的病灶,才能对症下药。”

    当他在省医学院大会议室用那浑厚的男中音分享完这个病例,那些女孩子坐过的桌面上都留下了一小撮口水,掌声持续了五分钟才慢慢退去。

    从此,陈院长到医学院,总是四面八方的目光追随着他。

    云霓就这样追到了高城市医院。

    在院长办公室门口,云霓见门没关,就象征性地敲了敲。陈院长看见了,不像平时对其他人喊“进来”,而是用手指了指他前面的椅子。

    云霓就直接坐了上去。

    “还习惯吧!”院长看了看这个还是调皮的小姑娘,心疼的问。

    “习惯啊,就是太轻松,想跟院长做些有难度的大事。”云霓知道陈院长对姐姐好,便也不拘谨。

    “不能轻视分诊工作,那可是全院第一道关口。你要守得好,就不会发洪水;守不好,连我这院长办公室都得被冲了。”这句话,吓得云霓并紧轻晃着的双腿。

    “这么严重?”又接了一句,“这么说,我是全院最重要的护士了啊!”

    “必须的啊!”院长也学着她的话回答。

    一老一少就笑起来。

    云霓笑完,停下来,跟院长平时一样严肃地说:“院长大人,我向你提一个建议。”陈院长也收起笑容,“你说,我听着。”

    “天气越来越热了,很多病人戴不住口罩,也容易脏,你看我这个,才一个多小时就湿了。”就脱下来给院长看,嘴巴周围一圈也都是汗水。

    “以前一天发一个,还要多发一个,保证一天两个以上,还得再强调戴好口罩的重要性,如果空调不能开得太大,医院可以多配一些风扇。”

    陈院长边听边点点头,很肯定地说:“说得很好,看得出来,你很用心,也是真心为病人考虑。”

    云霓抬起头:“院长那个英雄救美的事例我可一直都记着的。”

    陈院长又羞涩地笑了起来。

    云依来到谷亭,夕阳依旧柔美。

    她看见门留着一道缝,也不知道即阳到了没有,便伸出戴着蝴蝶兰的头上四下探了探。

    哪知,一下子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扯了进去,从后面抱住了。刚要喊“即阳”嘴巴就被堵上了,一股细细的矿泉水流经过喉咙贯穿到全身。

    她收紧的身子开始慢慢溶化,眼看马上就要决堤了,脚下刚好踩到一个酒瓶子,清醒了一下,就急中生智地向后退去,嘴里嘟哝“停下,停下,”楼即阳这下正眼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