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易禮越是情緒穩定，奚雨栩越是氣急敗壞，“我不想听你狡辯！你給我滾！”奚雨栩臉漲得通紅，幾乎在咆哮。

    奚雨栩本想讓穆易禮再去醫院爭取一下，可看他這樣子，就徹底放棄了那念頭。

    穆易禮嘴角譏笑了一下，轉身就走，出門時把門使勁帶上時，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輕隔牆中的門框晃動了好幾下。

    奚雨栩暴怒了，“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他拿起茶杯向門口扔去，茶杯擊在門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茶杯擊得粉碎，茶水濺得滿地。

    剛走到門外的穆易禮听後一怔，站停片刻，便立即離開。心想，這次算和他徹底鬧翻了。

    次日一早，奚雨栩把李懷善叫到辦公室。沒等李懷善站定，奚雨栩便沉著臉說︰“你去通知穆易禮，讓他去生產科上班。”

    “這是為什麼？”李懷善一怔，看著一臉怒氣的奚雨栩，不解地問。

    “他吃里扒外，把醫院的工程給我斷送掉了，還強詞奪理找理由。他不配再做副總經理了。”奚雨栩氣呼呼地說。

    “老板，這事事關重大。要不要和其他董事會人員商量一下？”

    “難道我說的還作不了數？如果作不了數，再加上你不是遠遠超過股份的半數了嗎？”意思很明白，他一個人就完全可以對重大事情作出決定，而且還強迫李懷善同意他的決定。

    李懷善見沒有了回旋余地，面無表情地說︰“好吧，我去和他說。”

    李懷善走到門口又被叫住。奚雨栩補充說︰“讓他到生產科負責工地現場的事。”

    “知道了。”語氣很不客氣。

    李懷善走後，奚雨栩立即把生產科長叫到了辦公室，對他說︰“穆易禮從明天起，去你們生產科上班。”

    生產科長一頭霧水，疑惑地問︰“他來兼科長還是……”

    “做科員。”奚雨栩沒好氣地說。

    見奚老板生了氣，生產科長不敢多問，說了聲“知道了”後便轉身離開。

    “慢著。他來後你讓他負責工地上生產的事，所以，辦公桌就不一定要了。”

    “噢。”生產科長只知道春節前奚老板在大會上批評了穆易禮，沒想到這麼有本事的穆經理，會被貶到生產科當科員，真有點弄不明白。

    李懷善離開奚雨栩後，直接來到了穆易禮的辦公室。

    “叫我去生產科上班？他讓我去干什麼？”穆易禮沒想到奚雨栩會讓他去生產科上班。

    “他說叫你去負責工地現場的事。”

    穆易禮只認為奚雨栩免去了他副總經理的職務，會給他一個沒有實權的副職，沒想到會把他的職位一擼到底，去生產科當一個小科員。

    “好吧，這樣也好，無官一身輕。常在工地，可以多積累些經驗，也算是有失就有得吧。”穆易禮自嘲地說。

    “看你說得輕松，我都替你難過。”李懷善的情緒很是低落。在董事會里，他倆是一對好搭檔。平時兩人只要哪一個的意見和奚雨栩不一致，他們倆總能走到一起，現在穆易禮離開了董事會，一種唇亡齒寒的感覺在李懷善心中油然而生。

    “有什麼好難過的。要說難過，我倒是為自己當初跑錯了單位、投錯了人而感到難過。”想當初，為了照顧家人，也為了能創出一番事業，才來到廣廈建築公司的，哪知道會是這種結果。

    “今後有啥打算。”李懷善知道，穆易禮不是條蟲，而是條龍，不會甘心永遠在淺水中的。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穆易禮嘴上這樣說，其實他心里已經開始盤算，今後邊工作邊尋找機會。妻子也曾給他說過，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只要有準備，機會總是有的。

    兩人一陣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穆易禮突然想到一件事，說︰“奚雨栩沒說我的汽車怎麼辦吧？”

    李懷善說︰“沒有。既然沒說，你就開著吧。”

    “算了吧。我現在就把鑰匙交給你，你去給奚雨栩。到時候他向我要了再交出去就沒意思了。”不知怎的，穆易禮的潛意識中，感到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盡管這種輕松有些淒涼。

    李懷善接過車鑰匙說︰“噢，你看我真是昏了頭，我還沒問你呢，醫院的工程究竟是怎麼回事？”

    穆易禮反問道︰“奚雨栩是怎麼給你說的？”

    李懷善笑笑說︰“他說你吃里扒外。說醫院的工程是你給斷送了的。”

    “你信嗎？”

    “我當然不信。”李懷善接著說︰“能具體說說嗎？”

    穆易禮說︰“春節前開大會的那天，醫院王書記打電話叫我去商量醫院擴建方案的事，我在年初五下午已向你說過。”

    李懷善說︰“嗯，這我知道。我想知道後來發生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穆易禮最後說︰“至于奚雨栩是怎樣想的，那是他的事了。”

    李懷善听得時而點頭，時而苦笑著搖頭。

    “這樣看來，是奚雨栩他自己咎由自取，斷送了這工程。”

    穆易禮說︰“是啊，他還倒打一耙，把莫須有的罪名強加于我的頭上。你說可笑不可笑。”

    “不是可笑，簡直是可恨。”李懷善憤憤地說。他不但替穆易禮感到難受，還為公司失去這一工程感到惋惜。

    “懷善，謝謝你對我的理解。你去告訴奚雨栩，我明天就去生產科報到。也請你們放心，我會好好工作的。”穆易禮表情輕松地說。

    “好吧，那我就告辭了。”李懷善神色黯然地走出穆易禮的辦公室。

    穆易禮去生產科報到時，生產科人員都以好奇的目光看他。生產科長避免與他的目光接觸，甚至不好意思和他說話。一個堂堂副總經理，來他手下當一個普通科員，他為他難受。穆易禮自己則泰然自若、不以為然，笑著和大家打招呼︰“大家好！今後請多多關照。”

    穆易禮說了話，生產科長為了活躍氣氛，帶頭鼓掌說︰“歡迎穆經理來我們生產科指導工作。”

    穆易禮指著生產科長說︰“今後再也不能叫我穆經理了。我們是同事，應該叫名字。”頓了頓他又自嘲地說︰“或者叫我穆工，我工程師的職稱是免不了的。”

    “好。我們今後就叫穆經理為穆工。”生產科長笑著說。

    穆易禮看了一下四周，朝生產科長說︰“我的辦公桌呢？”

    生產科長的臉上一下子沒有了笑容，尷尬地說︰“奚老板說，讓你負責工地上的生產，不需要辦公桌。”

    “噢。”穆易禮的表情凸顯尷尬。心想，奚雨栩呀奚雨栩，你還真做得出來。見大家尷尬，他換了一副笑容說︰“沒事，只要能工作，有無辦公桌無所謂。”

    生產科的小馬一直沒有開口，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穆易禮。年前，奚雨栩還讓穆易禮批評過他。就過了一個年，穆易禮怎麼和自己平起平坐了，而且自己有辦公桌他還沒有，真是斗轉星移，世事無常。

    其實，穆易禮也一直在注意小馬。他不知道小馬此時在作何種感想。可他卻在想，我和小馬不知是何種緣分。那次在奚雨栩辦公室說到小馬時，我怎麼就想起了小馬敢說敢為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想也就想了，怎麼又自作聰明，張冠李戴，聯想起那天早上看到一群老鼠的事。而且還把這些講給奚雨栩听。這下好了，就是這兩件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惹出了多少麻煩事。想到這些，穆易禮不免感到好笑。

    回家後，穆易禮把情況說給妻子听，範靜雅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所以並不感到驚訝和難過。她建議丈夫去其他建築公司工作。穆易禮說，這不太現實，因為其他建築公司的老板都和奚雨栩有交往，他們如接受了他，會使奚雨栩的面子上過不去。即使人家願接收他，一時半會也不會有好的位置，而且不排除奚雨栩知道後會從中作梗。所以，還是等等再說吧。範靜雅認為丈夫說得有理，安慰他說︰“也不要太急，機會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