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建国华剑话当年(三)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9-02 15:51      字数:2239
    华剑拿起建国面前的“中华”,抽出一支,嗅嗅,还是忍不住了,他点燃。他平时不抽烟,偶尔会弄一支玩玩。建国的话显然让他十分感兴趣,他获得了淋漓尽致的快感,这种快感,已经是几十年没有出现了,他点火的手指有点颤抖。

    建国继续说:“我这样说,不知道对不对?既然社会主义道路没有现成的路可走,就应该允许走错路,就应该允许对前人走的路加以修正。在修正过程之中,构成系统理论和主张,从而形成了‘修正主义’。‘修正主义’一词是专指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歪曲、篡改、否定马克思主义的资产阶级思潮,还是一个中性词?我无法从‘词源’‘词根’上来阐述。我认为,如果搞科研做学问,总是受到意识形态的禁锢,与意识形态挂钩,那么这种科学研究就难以为继了。”

    华剑完全没有料到文建国竟有如此一说,不但深刻而且新颖。他说:“科学研究应该无禁区,我现在多以机械研究为主,但说实话,有人谈谈社会科学,心情还是蛮舒畅的。说到‘文革’,不能不说到毛主席。那时我们这些劳动人民,绝对是诚心实意地拥护毛主席,拥护共产党。说个人崇拜,要换个人,崇拜也崇拜不了,不崇拜毛主席崇拜谁呢?就是现在,我和那些上了岁数的普通老百姓在一起,你不要说,还就没有一个不佩服毛主席的。真的有点意思。”

    他见啤酒快没了,又叫服务生送上四听。他说:“我说多了,班门弄斧。还是听听你的高见。”

    文建国听他言必毛主席,还是挺感动的。建国若有所思,这就是朴素的阶级感情吧。我自己在多数语言场合,可是使用“毛泽东同志”的。

    他说:“是的,对毛泽东同志的个人崇拜过分了,绝对崇拜会带来什么后果?是他个人提倡,默认的;还是被人利用,强加上给他的?我们老百姓说不清。但毛泽东的旗帜不能倒,可能又是目前中国人最能接受的大前提。我们不能让‘文革’重演,我们要有党的领导,但又要有‘民主’‘文明’‘自由’‘平等’。矛盾吗?既矛盾,又不矛盾。‘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普通老百姓是希望有救世主有神仙有皇帝的,当然皇帝必须是‘好皇帝’。这就是目前中国的文明程度所能达到的最佳平衡点。还是古人的中庸之道比较稳妥。操之过急,停滞不前都不行。难啊!呵呵,那就是探索一条适合中国自己的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吧。既然是探索,那就不是十分清楚的。有可能摔跤,有可能走弯路,都不足为怪。”

    文建国说到这里,两人一阵沉默,又相互笑笑。笑容是友好的,相互理解的,甚至是表达出了心灵上的和谐。

    “老兄不愧是基层党务工作者。”华剑很是敬佩,由衷地称赞。建国的话是他听到的最实在的,未必摆得上桌面,也未必有更多的理论支撑,但让人听得舒服,感觉就是这么回事。

    “那请你再说说对我个人的评价。”华剑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谦虚得近于虔诚。

    “对你个人?嗯,”毕竟是要当面评价一个人,而且应该毫无保留的——既然说,就要说真话,否则就不要说。但他显然还有顾虑。说不说?从他对华剑的了解,他可以说,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华剑有什么劣行,也就是说,他本质不差。

    文建国也点上一支烟,态度认真,像在给一个同志写鉴定:“‘文革’之初,你没有什么英雄创举,就被推上了群众领袖的位置,那是时势造化。你乘势而上,99%的人都会如此,一方面你在享受作为领袖人物的荣光,一方面你又忐忑不安,因为你毕竟来自于草根家庭。”

    他停了停,似乎在等待华剑的反应,可华剑只是笑笑。让文建国很难判断他此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文建国接着说:“你慢慢地适应了群众领袖的角色,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毕竟习惯了在群众运动中坐上主席台,有人前呼后拥,物质生活自然也比过去好了许多。陪伴父母的时间少了,但父母多了一些没有血亲关系的人的照顾。后来身边多了一个叫葛延生的姑娘。葛姑娘曾经是‘江州一号公主’,仅凭她的这一光环,就不得不让你心花怒放。没有想到的是,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五十年前你如果这样说的话,我可能要跟你急。现在我早已心平气和了。”华剑说的时候内心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涟漪。不可否认,文建国的分析一针见血,那位葛延生可真是“带刺的玫瑰”呢。

    “是的,当局者迷。我与葛延生接触相当多,我们相处得很好,那是一种同志兄弟式的情感。她可能会作为我选择异性的参考,但我就是没有将她作为我的恋爱对象来考虑。

    在别人看来,也许我放的是马后炮,但我自己却是一直放正了位置的。我始终认为‘红旗口’与‘仓巷’,中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五十前是这样,再过五十年也还是这样。即使可以一时得到满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根深蒂固的观念迟早要反映在日常生活中。

    当时你和葛一芃的婚姻,确实是迟断不如早断,真的不如假的。虽然你当时并不想早断,并不想是假的。”

    建国停了停,好像还在犹豫,到底说不说,能不能说?但他还是说了,“别的,我什么也不说了,我就一句话,你的父母与她的父母可能坐在一张桌子么?”建国分析得头头是道,而最后一句,正是点到了华剑的痛点。其实在五十年前,他文建国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自己说不清,华剑当然更是无从知道了。

    “谢谢你!我很高兴你对我坦诚相待。”华剑说得很真诚,“你有机会——我说的是有机会的话,请你代我向葛延生同志问好。”

    文建国知道这里绝无邪念,他也真诚地答应了。

    文建国和华剑喝酒说话到深夜,两人都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爽。华剑得到了一位说“人话”的知己。建国自然也将华剑当作了知己,且为小说创作收集了不少素材。文建国甚至考虑,在小说的后记里是否要将华剑交待一笔?

    比如:江州当年的“红司令”华剑先生,早已走出了阴霾。他在继续发挥余热的同时,为本书的创作提供了不少第一手素材。特此鸣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