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文巽善与百宝箱(三)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8-31 10:53      字数:2221
    金灿灿的金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大家有了片刻的沉默,仿佛沉浸于对故事情节的回味之中,久久不能释怀。

    倪老师首先讲述“L·T”烟斗的来源。

    关于“L·T”烟斗的来源,其实很简单,我说出来可能让大家大失所望。一句话,我是在地摊上淘来的。没有曲折的情节,没有复杂的背景。当时我看到这枚烟斗质地精致,且有“L·T”字母,因为我也是圣约翰大学的学生,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后来,就是被关在“5·16”集中营的时候,我看文建国同学“孺子可教”,就送给他了。根本不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故事,幸亏也是送给了建国同学,否则的话也没有今天的故事了。

    倪老师早就恢复了一头长发,只是如今他的头发稀疏了,也全白了。他的头发白得发亮,蓬松,柔软,飘逸,有型有款,仍然能够想象出他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廖进军对倪老师讲的故事真的大失所望,他想,要是我的话无论如何也要编出一点什么来才好呀!

    葛一芃见倪老师如此一说,思想上也就开起了小差,和史静时断时续地讲着悄悄话。

    轮到秦书记讲的时候,他先站起来,向文老爷子鞠了一躬,他说,我,中国共产党当时在江北的新四军派驻江州的联络员“L”,向“T”先生敬礼!这是一个迟到67年的敬礼。

    他说“L”、“T”是我和文老当时的代号,互称“Mr.L”“Mr.T”。真实姓名相互都不知道,也不容许打听。

    文巽善拄着文明杖站起来回礼。

    秦书记扶着文巽善坐下后,自己也坐下说话了。

    ——自从建国老弟(他这里不论班辈了)将他了解到的情况告诉我以后,我就开始考虑,作为我,应该将这段历史说出来,写下来,以正视听。因为文老爷子长期戴着集体加入国民党的帽子,而他的孩子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当时文老的顶头上司汪行长也是上海圣约翰大学的校友,是我党江州联络站站长,用后来的话说,汪行长就是“三栖特工”。在抗战胜利前夕,他突然被国民党军统以汪伪特工、汉奸的名义枪杀了。我和“Mr.T”的关系也随之中断。

    ——因为有汪行长的关系,我也曾经被严格审查。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段历史,当时有多少热血青年是冲着抗战去的,是冲着正义和光明去的,我说不清。但我可以说,我尊敬的Mr.T就是这样的一位青年。他在半年的时间里,为我新四军搞到的药品,所发挥的作用,恐怕不是用一个团,一个师的战斗部队的作用来衡量的。而且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多余的六根金条,他居然还保存了67年。

    ——是的,我记得有这么一回事。这说明文老爷子人品高尚。六根金条是有价的,但文巽善同志的品质是至高无上的。怀祺和建国兄弟俩颇具乃父风范。

    文巽善听到这里,老泪横流。67年了,今天才有人对他的历史,对他的人品说了一段褒奖的言辞。他又站起身,向秦书记鞠躬。

    廖进军和葛一芃听得有一点味道了,和他们的父亲在战场上真枪实弹相比,这是又一条战线上的斗争,而且这条战线上的斗争可能更艰苦,不仅仅是要准备随时付出生命,而且还有人格、心灵、精神上的折磨。进军站起来一一敬烟点烟。一芃不好意思在长辈面前抽烟,她站到院子里偷偷过了一把瘾。

    廖进军问秦书记,您的烟斗是什么时候遗失的?有什么故事?

    ——唉,我也是一头雾水呢。我要知道是怎么遗失的倒好了,我肯定要追回头的。你的问题就像妈妈问三岁的孩子,你今天怎么又尿床了?好的是,它遗失的时间正好是在它完成了历史使命以后。虽然可惜,但没有影响工作,否则的话,我的错误就不可饶恕了。你们不知道,文老每次和我见面,还都要看看烟斗,即使我们已经见了N次面,他还是要看,要摸摸才放心。文老,您说是不是?

    文巽善听着他们的对话有点迷糊,没有完全听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在说自己,但肯定不是坏话,他也就稀里糊涂地应声着,是的,是的。

    建国问父亲,他们说的是什么,你听得清楚?

    老爷子说,反正说的是烟斗吧,我耳朵已经不灵光了。他的回答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一芃则说,有些事情不清楚反而好,都说清楚了,就太真实了。留点空间让建国进行文学加工。建国你说是不是?

    建国笑笑,没有回答。自己虽然下了决心要写小说,可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不可声张,更不可在前辈面前张扬。他说,菜都上桌了,怎么样,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他征求秦书记的意见。

    这一天的酒宴,建国格外地重视,因为到场的全是自己的良师益友,而酒宴上所需的食材,只要是市场上难搞的,又都是进军承包,费用全免。史静说他是“假公济私”。建国也承认,似乎就是这个意思了。还调侃,遇上这么一个大老板,不吃也是白不吃。

    大家入座。建国再次隆重推出了廖进军,他说:“今天我以老父亲的名义请几位师长一聚,我的这位仁兄知道了以后,把我骂了一通,责怪我事先不请他,不跟他商量。今天呢,茅台是他的,‘九五至尊’是他的,这河豚、鲥鱼和刀鱼也是他的。我就提供了一个场所吧。当老板真好。唉,我都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了。如今这个社会,话语权是属于老板的。进军,你说说吧。”

    廖进军笑笑说:“马上要开席了,建国先加了一点调料,可我觉得稍许酸了一点。有各位师长在座,我怎么敢说呢?老爷子,您就宣布开喝吧,我的酒虫子已经爬出来了。不过我还是要打个招呼,今天怠慢各位了,这‘长江三鲜’里的野生鲥鱼已经绝迹,是人工繁殖的。这河豚和刀鱼,绝对正宗,明年恐怕就更难见到了。如果有谁发现是假的,我去找他们!”他说的声音又大又慢,而且始终是对着文老爷子说的,生怕他听不清楚。

    “好,好!这个进军同志,我认识他也已经四十多年了,平时上门不多,可进了门,从来没有见外过,就像回到他自己的家一样。今儿我们国共两党联合,吃他这个大户。那就开始吧?”

    老爷子说得很慢,他望望秦书记,好像在征求秦书记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