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插友聚會話日常(一)
作者︰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8-18 11:14      字數︰2322
    “插友”,應該是一個詞組,可是在我的電腦里,在現代漢語詞典里找不到它。不管它是否符合規範,我還是要寫出“插友”的,因為它是我們這代人永遠的心結。——文建國寫作筆記摘錄

    2009年,文建國和他的同齡人一起與共和國跨入花甲之年。他好像有許多事情要辦︰父親九十大壽應該做一做了;赴美國參加女兒文婕的婚禮;自己退休,正式退出工作舞台;退休以後干什麼,自己還沒有一點頭緒。

    元旦以後,他首先想到的是下放整整四十周年了,四個插友也應該好好聚一次了,一個屋子里吃飯睡覺,親兄弟也不過如此。

    想到插友,他首先想到了目前還沒有流行的一首歌,他認為會流行的。這首歌寫得太好了。“我們這一輩,和共和國同年歲。有父母老小,有兄弟姐妹。”“上山練過腿,下鄉練過背。”“學會了忍耐,理解了後悔。酸甜苦辣釀的酒,不知喝了多少杯。”“熬盡了苦心,交足了學費。”“真正的嘗到了,做人的滋味。”但他對最後一句保留意見。“我們這一輩”真的“人生無悔”嗎?當然“悔”又如何?“不悔”又怎樣?人生總有“悔”與“不悔”之爭的。他釋然。

    建國提前兩天通知聚會,小年夜那天,四個人到齊坐下,建國問︰“知道為什麼請大家今天吃飯嗎?”

    又是小丁子嘴快,不加思索,接過話題就回答︰“今天小年夜,兄弟們聚聚,大年夜就在自己家里團聚了。”

    “是的,好長時間沒有在一起喝酒了,大哥想我們了。我們更想大哥呢。”郝為民想法也簡單,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還是金光輝頭腦復雜一些,既然大哥問了,那就是他特意安排的,為什麼是今天,那就有今天的道理。今天小年夜是不錯,但建國剛才並沒有對小丁子的回答表示贊同。今天是禮拜天,是1月18日,對是“118”,金光輝想起來了,他先恭維大哥,“還是老大有情有義!喂,我說你們兩個小弟,只知道喝酒,不知道喝的是什麼酒,這酒怎麼喝呢?”

    “管他什麼酒,大哥請喝酒,就是敵敵畏我也喝!”郝為民已經主動倒酒了,他一邊為大家斟酒,一邊說,“听說醬香型的酒就是那敵敵畏的味道。”

    “那當然,只要是大哥請喝酒,就不要懷疑!喝酒,喝酒!我先敬大哥!”小丁子端起酒杯就敬酒。

    金光輝攔住小丁子,“不是我說你倆,老大的問話你們還沒有答對,就知道喝酒。我問你們,今天是幾月幾號?”

    “今天是星期天,1月,十幾號?”郝為民問小丁子。

    “今天是17號,還是18號?”小丁子也搞不清楚。

    建國感到好笑,四十年了,一個個秉性都沒有改。他也故意不說,他端起酒杯向金光輝示意,“光輝,我先敬你!他們兩個,說不出來,這酒就不要喝了。”

    老大發話了,小丁子和郝為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呢。

    “我告訴你們,如果今天是我請客,看你們這種表現,對不起,就讓你們滾蛋,或者埋單。今天是1月18日,是2009年1月18日,是我們四兄弟成為插友的紀念日。四十年了,老大沒有忘記我們,我們一起先敬老大。”他站起來,向建國敬酒。

    郝為民和小丁子喊著罰酒罰酒,他們不但站起來了,而且都畢恭畢敬地下位,圍上了文建國。

    建國說︰“各位兄弟,各位插友,四十年前的今天,我們開始在一個鍋里吃飯,在一個屋子里睡覺,前前後後一共有多少年啊?”建國和大家喝了一杯,又說︰“今天是正日子,我再一人敬一杯!”

    文建國喝了滿滿四小杯了,他坐下,表示隨意,不可再多喝了。

    小丁子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你和光輝兄讀大學是79年年初,我和為民兄最後離開是81年下半年。其中大哥第一次援藏是1976年。不過我知道,援藏生活比我們種田還苦。僅僅是那高反,就是對身體有百害而無一利的。”

    “不錯,這個記得挺清楚的。”建國說,“建國兄的身體還好吧?”

    “馬馬虎虎吧,他讓我代他敬酒。我喝掉,大哥隨意。”小丁子敬酒。

    “為民,喝酒!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建國拿起杯子主動與為民意思了一下,建國知道他是老實人,千萬不可冷落了他。

    “我嘛,唉,一言難盡。”郝為民一頭的心思。夫妻倆雙雙下崗,

    老婆已經辦了退休,工資倒多了兩個,他自己還要等兩年。“我現在不能說是水深火熱,也是死撐活捱。以前我父母那一代人還可以民間打個會,用來救急。現在沒有了,有的是高利貸,那利息實在是吃不消。同事之間、朋友之間現在以借錢為禁忌,好像所有借錢的人都是心懷叵測,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人心不古啊。”

    光輝接過他的話頭說︰“因為整個社會都不守信用,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淡化了,稍不注意就要吃虧。我就遇到過借錢不還的人,他也確實還不起。原來關系挺好的,到最後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怎麼辦?自認倒霉吧。原先還挺不錯的關系沒啦。借出去的五千塊,就這麼打水漂了。”

    有錢借出去,說明光輝早已從逃離商海的困境走出來了。為民無奈地搖搖頭,知道再說下去就沒有市場了。兩位吃皇糧的,小丁子開了個修理電動車的鋪子,好歹也還活套,只有自己憑兩個死工資吃飯。

    建國轉向金光輝說︰“你呢,光輝,你的日子不會差吧,還寫字麼?”

    “我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寫字是必須的,我也就只有這一點本事了。現在寫字作畫時髦得一塌糊涂,有些領導故作風雅,到處題詞題字,也不看看自己那兩個字像什麼東西?春蚓秋蛇,他也敢動筆?一動筆就可以索拿潤筆費,藉以搜括民脂民膏。以前鄭板橋辭官回鄉,自書潤格,是學而有術,取財有道。現在的人啊,嘖嘖,斯文掃地,斯文掃地哦!”

    建國問︰“那你的字達到了什麼樣的水準?”

    “目前書畫界亂象叢生,用兩個詞可以概括,一曰‘書畫名人’,二曰‘名人書畫’。我一個也靠不上,就是自己玩玩。自己開心就好。其實我也是吃不到葡萄,才說葡萄酸的。我如果在某一方面有所建樹,我的字也跟著漲價。不是名人中的書畫家,就是書畫家中的名人。實際上呢,全TMD都是‘不會演戲的廚子不是好司機’這麼一說。我呢,有時也能賣兩張狗皮膏藥的。”光輝說完了,又補充一句,“最近老年大學請我去教書法,也算是物有所值了。經濟上略有小補,呵呵,零用錢不成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