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老三届祭奠青春(二)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8-16 09:53      字数:2286
    整个“文革”就是借助钟馗(“大鬼”)捉“小鬼”,红卫兵(革命群众)反正是帮着“钟馗捉鬼”,而能够成为钟馗角色的大鬼,却常常变换。今天是钟馗,明天是鬼;昨天是鬼,今天也可能是钟馗。

    建国知道,在“文革”这一特殊历史时期,上层的“钟馗”和“鬼”都是特指的,有所指的。而芸芸众生只是,也只能是,跟着钟馗捉鬼,跟着“大鬼”捉“小鬼”。是“钟馗”,是“鬼”,全在他人股掌之间,根本没有你选择的权利。让你听红头文件的,谁个敢说不听?

    小杜护士年龄最小,她第一次参加这样一个群体的饭局,大开眼界。她悄悄地对龚鸣说,今后我要对你更好!她对龚鸣又增加了几分崇拜。

    “文革”开始时,她十岁没有到,听别人说老三届怎样怎样,她崇拜,羡慕。她可不管对不对,她也不知道错不错。苗渺大姐的故事让她感动,让她流泪,这就足以说明了一切。刚才她泪流不止,餐巾纸一张又一张不停地擦拭。

    一芃问,小杜护士说什么悄悄话,那么甜蜜?显然她也不想让喝酒的气氛弄得苦兮兮的。龚鸣代她回答,她说要更加珍惜今天的生活。

    “唉,也没有什么珍惜不珍惜的,一代人就是一代人的生活。过去的像“四·五”等等,等等,是苦难,是幸福?轮到谁,就是谁。”

    一芃在小杜护士面前尽管可以摆着老大姐的资格说话。她借题发挥,念念不忘她的苦难和辉煌。

    “‘四·五’我知道。‘四·五’那时候,我们听说江州广播站有一位‘yan sheng’阿姨,乖乖,让我们好崇拜,好崇拜哦!”

    满桌的人都被她逗笑了,龚鸣拉了她一把,她还在说,“那时学习不紧张,就是我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我们就整天地谈,‘yan sheng’阿姨不光声音好听,听说人也长得漂亮,还是江州一号公主,男生女生通吃。”

    龚鸣想要与她耳语,她把龚鸣推开了,接着说,“我们还自发搞了一个《天安门诗抄》朗诵会。可惜的是没有办法请到‘yan sheng’阿姨来指导。”

    大家已经不笑了,认真地听她认真地讲,“后来又有运动来的时候,单位不让我们多议论,可人的嘴哪里封得住呢?医生、护士、病人都在谈,还有医生和病人吵架,不是为医患关系,是为了运动的是非问题。我们又不知道那位‘yan sheng’阿姨到哪去了,怎么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小杜护士说到“四·五”,说到后来的运动的时候,仿佛回到了她的小女生时光,声音还变嗲气了。

    龚鸣碰了她三次,意思是叫她不要说了,可她坚持把话说完,引得满桌的人再次开怀大笑。

    进军笑得最得意,他对龚鸣说:“龚老夫子,怎么样,你得叫我姨夫了?”

    “凭什么?我家龚鸣应该比你大两岁呢。他66届,你68届。”小杜护士很不服气地问道。

    龚鸣对着进军摇摇头,表示很无奈。他端起酒杯,拽起小杜护士站到一芃面前,一是不让她与进军理论,说得越多,出的洋相越大;二是向一芃敬酒,他很认真地说:“‘yan sheng阿姨’,我们敬酒,我和小杜向您敬酒!”

    小杜护士恍然大悟,闹了一个大红脸,葛一芃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算了算了,我得叫小杜为嫂子呢。小杜还是喊我大姐吧,你不要把我喊老了,我可不愿做你阿姨哦。”

    “说到‘文革’,真的是不堪回首。那十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小杜刚才闹了笑话,龚鸣想着转移话题了。

    “他呀,哼哼,那时植物神经功能紊乱住院治疗,严重的时候寻死觅活,不吃饭不睡觉。所有的医生、护士,他都跟人家闹翻了。只有我,哼哼!你不吃饭是吧,我就把他的饭菜当他的面摔在地上;你不睡觉是吧,等他想睡的时候,我就陪他说话,不让他睡。我跟他连发三次火,我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

    小杜显然是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就说多了,“后来,他的情绪慢慢就稳定了,态度居然一次比一次好了。这叫不打不成交吧。再后来,也不知怎么搞的,一来二去他就把我给骗上手了。结婚的时候,我每月有四十多块的收入,而他刚刚正式在城里落户,到处游荡。”

    小杜说到这里脸上有了红晕,显然是想起了谈恋爱时候的幸福时光。

    一芃插话说:“你呀,小杜姑娘,上当受骗了吧?老夫子笔头子厉害,嘴巴子也厉害,这里更厉害——她指指脑袋。当时他在我们江中大名鼎鼎,有好多女生围着他转呢——最后一句话是一芃故意加上的噱头。”

    老婆揭了他的老底,一芃又在添油加醋地喷他,龚鸣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还是文建国好,逍遥派。没有磨难。”他又在转移视线了。

    “文建国有文建国的苦楚。”一芃善解人意地说,“当初建国肯定把我们这些风云人物都羡慕死了。还是老话说得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的确如此,我曾经也是热血青年,如果有适合的氛围,我也肯定会走在时代前列。我是经历了‘文革’,而没有直接参与,也许是一件好事。让我从旁观者的角度‘冷眼向洋看世界’,你们是‘热风吹雨洒江天’。只是有时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冷了,对上面说的话,甚至对红头文件也常常抱有怀疑态度,因为整个‘文革’期间,红头文件太多,究竟有多少红头文件是经得住历史检验的?不知道是否有人统计过?而我们对红头文件的态度永远是一致的。”文建国说。

    “文建国,你又书生了,统计了有什么用?”葛一芃接上去说,“今天说对的,明天就不错了?今天是错的,明天就不能对了?”一芃比他看得更透彻。

    “如此一来,那就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清了?”文建国好像又悟出一条新道道,他望着葛一芃说,满脸的疑惑。

    “大概如此。基本如此!”葛一芃的口气不容置疑。

    “他呀,一颗心始终是躁动的。他就是‘时刻准备着’的那种。不要说《国际歌》了,就是少先队的鼓号声响起,他也自诩为共产主义接班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他,就是给一个支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杠杆,就可以撬动地球的人。可是他从来没有找到支点和杠杆。”史静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说到建国,她不能不说了,否则一芃又要责怪自己不合群了。

    “你们才结合了几天啊,你就这么了解建国?”一芃又逗弄史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