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企改欢乐与忧愁(二)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7-13 17:34      字数:2234
    旧的体制即将寿终正寝,并且是由同志们亲手埋葬,可新的生活真的可以带领各位坐上时代的列车奔向辉煌灿烂的明天吗?有不少同志还吃不准。在座的多数同志还是要考虑自己的股份有多少,这是实际问题,其他问题跟我关系不大。

    工会主席谁做都一样,老文同志可以,小覃同志也可以,难不成哪个工会主席还敢带领工人群众造反?最后还不是都听厂长书记的。

    当然也有同志激动兴奋,为改革鼓与呼,也为自己即将提前进入小康而窃喜,股份上是多一个好一个。

    也有人同情文怀华同志,有什么想不通的呢,继续当你的副书记和工会主席,高高兴兴分得副厂级股份的那一羹,多好!可她不要,说是和最广大的工人群众一样。唉,老姑娘啊老姑娘!你反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们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党委书记转移了话题,文怀华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当天中午,文怀华饭也没有吃,就来到江州的坟上,她先是默默流泪,再数落江州,你为什么将我一个人丢下不管呢?

    这次企业体制改革是她人生前进道路上遇到的唯一一次难以破解的难题。如果江州还在的话,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跟我说?她相信连生命都愿意献给为之奋斗的壮丽事业的江州,肯定与我的观点一致。

    共产党员牺牲在前,享乐在后。如果我们的厂长,书记真的能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共产主义战士,一个工厂搞不好,经济效益上不去?我就不信呢?

    我们曾经同呼吸共命运,可现在我找谁去说话。

    封建士大夫尚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我们这些自诩为共产党人的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有本事,将企业搞搞好,带领工人群众共同走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不好么,凭什么把国家的集体的财产三文不值二文的就收归已有了?这还算共产党人吗?

    文怀华百思不得其解,她在江州的坟上坐得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好像是在火炉上煎熬,既热得慌,也燥得慌,可正是这既热也燥的火炉仿佛又是她心灵得以暂且舒缓的温床。

    文怀华平时考虑得比较多的是,普通工人家庭面对企业改制即将带来的变化,就真的是忧心忡忡,不知所措了。因为这关系到身家性命啊!有的人要被裁减下岗,有的人被动员改行。如果说,企业不养多余的人,不养懒人,不养无用的人,那么这种现状,又是谁造成的呢?是这些人天生的懒,天生的无用,而成为多余的吗?

    在那一段时间里,只要有机会,怀华就抓住建国说话,喋喋不休。

    建国给她以应有的尊重,次数多了,建国又没有听出更多的内容,也就没有了兴趣。他就想到怀华是否是自寻烦恼,是否是她纯真的正统的观念一时无法转弯。自己是不可能去研究企业改制问题的,建国往往表示真的很无奈。

    怀华就责怪他,你们这些党员干部不关心群众痛痒。批评建国以后,她又感到此事与建国无关,于是就歉意地一笑。

    建国心里释然,让二姐多说几句没事,只要她没有走火入魔就好。

    郝为民、周静宜和小丁子、洪彩娣这两对夫妇目前双双面临着下岗再择业。钢铁厂、纺织厂一个样,四个人都很闹心,三句话不投,就叮叮缸缸的,拌嘴是小事,动手就伤感情了。

    他们从恋爱到结婚,再到孩子的出生,文怀华都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心。小两口闹别扭闹矛盾,也要怀华出面调解方肯罢休。怀华的劝解明明和别人说的是一个意思,但只有怀华说了,那才是最高指示。别人的话只能参考参考,可听可不听。就像后来有事找百度一样,他们家里的大小事务,只要有了矛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二姐文怀华。当然,首先,前提,是郝为民和小丁子还有一个建国大哥在呢。

    这天晚饭后,小丁子到郝为民家串门,正遇上他们夫妻爆发战争,见有第三方出现,他俩越发起劲,都认为小丁子肯定可以帮着自己说话的。

    小丁子一进门就哥哥嫂子叫得来劲,他自己正是憋着一肚子气出来散散心的,见为民夫妇吵架,他倒来神了。

    他首先骂为民,不要欺负我嫂子,有话好好说。

    本来为民已经准备偃旗息鼓了,他是老实人,一般不跟老婆叽嘈,这小丁子一出现,还帮着老婆说话,让他还就不得不说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郝为民说,“她要下岗了,转岗了,重新再就业了,整天跟我叽叽噪噪的。我呢,不也是一样。我也是要下岗,要转岗,要重新再就业了。跟我叽嘈有个鸟用?要怪只怪生不逢时,或者是嫁错人了。”

    “什么?你说什么?嫁错人了?你一语道破天机了吧!是你认为,你找错人了吧?”他老婆周静宜说。

    “你看你看,小丁子,你听到的,我有那个意思吗?”

    小丁子故意火上浇油,他说:“是的,我看有你那么点意思,否则嫂子也不会生那么大的气,发那么大的火。不过你的话有一句——肯定,非常,十分的准确。”

    “哪句话?”为民问。

    小丁子嘻嘻哈哈地说:“‘鸟用’啊。幸亏你还有‘鸟’‘用’,否则,我嫂子早就赶你出门啦!”

    “你,你!滚蛋滚蛋!”郝为民认死理,他一下子还转不过弯,要不是平时是铁哥们,他真的要跟小丁子动粗了。

    小丁子不急不慌接着说,“其实,我呢,就恨当初没有找一个有权有钱的人家做女婿。以后重新投胎,要么自己有权有钱,要么找一个有权有钱的女人做老婆。”

    郝为民这才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

    “你啊,做大头梦吧?有没有发烧?你们这些臭男人怎么都是一个德行?我看最多也就是只有那么一点子‘鸟用’了。”周静宜把两个男人骂得个狗血喷头,骂过了,她先自笑了。

    “好!‘阶级斗争是个纲,纲举目张。’嫂子一句话抓住了事物的根本。如果一个男人连‘鸟用’也没有,那还是男人吗?不亏是我嫂子,说得绝对!不像我家那位家长,整天愁眉苦脸的,放在心里叽嘈。哪天有时间请嫂子你到我家开导开导她?”小丁子半是讨好,半是实话。

    他老婆洪彩娣是闷葫芦,嘴上不会多说,但心情不好的时候,小性子还是会使的。一旦耍了小性子,小丁子也是吃不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