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建国处长抓家教(三)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7-08 08:47      字数:2255
    他认为还有更搞笑的,也许别人认为不可笑,可他坚持认为可笑。就在教育局红头文件印发之后,有个别学校主动配合,来了一个全体教师在《坚决不搞“有偿家教”承诺书》上签名活动,并集体宣誓。该校校长邀请文处长参加,并请他作“重要讲话”。

    这是哪码对哪码啊?切!谁爱去,谁去吧。他坚决推托了。理由是到省厅开会,那一天他果然跑到省厅去了。是否开会,另说。文建国对一切轰轰烈烈的群众性的好大喜功的沽名钓誉式的形式主义,具有发自内心的抵触情绪。解决家教问题,搞一个签名活动就可以立竿见影了?无论是面对上帝,还是面对其他什么,宣誓承诺的人,恪守诺言誓词的还有几多?文建国认为,肯定还有不少。究竟有多少?文建国无语。

    如果说,宣誓是一种入门仪式,是生死抉择面前的表态,给人以庄重、神圣和使命感。那“不搞有偿家教”的宣誓,就像承诺“不闯红灯”一样,如同儿戏了。

    重复宣誓,是对以往的否定;频繁宣誓,是行为本身的廉价。既然“一诺千金”,又何必“二诺”?文建国认为自己早已不是小孩,无法再去办家家了。

    他退休以后,听说还是有人在搞“坚决不搞‘有偿家教’签名活动”,文建国就更加没脾气了。他知道总是有人喜欢这种形式的,都像我文建国,这个社会是否太冷清了些?于是,他常常用新学会的“不感冒”一词来自嘲。

    文建国忙着“抓家教”。文怀祺写的论文《“家教”之我见》已经脱稿。他正在犹豫,这样的论文是正式发表,还是作为内部资料,通过组织程序逐级上传,或者先冷冻起来再说?他的论文中有这样一些观点鲜明,言语激烈的措辞:

    “冷静思考,多数教师从事的家教目前没有违法,即使有收入,也是劳动所得。在符合法律法规的前提下,教师通过家教,既满足了社会需要,又增加了个人收入。真的没有现金收入的家教教师,其经济效益又是十分可观的,但无法查核。

    给‘家教’以适合的社会地位。要有一套完整的家教管理制

    度,在这种制度下,教师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时,对社会也有利;做对社会有害的事情时,对自己也有害。

    当机关开始酝酿‘9 to 5’的时候,我们的高中教师是七进十出,初中教师是七进七出。这不是教师家教的理由,但谁人来理会社会分配中存在的实际问题。

    家教,特别是知名教师的家教,往往是被动式的接受。这是一个怪圈,无论是请家教的,还是搞家教的,既反对它,又离开不了它。就是反对家教的人,自己请过家教,或者日后可能请家教的也绝对大有人在。

    ‘家教’问题,决不是将板子打在教育的头上,就能解决的问题。就犹如医生的‘红包’问题,决不单单是医院的问题。

    家教问题由来已久,长期悬而未决。‘家教’不仅仅是一种教育形式的问题,也绝不仅仅是教师的职业道德问题。这里有认知问题、政策问题、利益问题。

    家教的根源在于高考制度,及其更深层次的社会职业制度。它关系到学校内部人事制度、分配制度的改革,关系到教育的理念、体制、发展和改革等宏观理论问题,当然也关系到社会的伦理道德,关系到经济、社会改革和发展的问题,甚至也关系到党风政风问题。一句话,关系到教育如何发展,整个社会如何发展的问题!”

    文校长不但亲自撰写论文,也领衔了江中《关于“家教”的现状及其对策》的省级课题研究,课题已经得到省厅批复。

    “现状”是现成的,可关于“对策”的可行性、操作性、科学性等等,等到真正动起笔来的时候,却又显得苍白无力,有时甚至难以自圆其说。

    文怀祺感到这一次是自投罗网,一时心血来潮,就作茧自缚了。花费了时间、精力,搞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满意。自己不满意,是万万不可拿出来示人的。

    自己写过的论文有上百篇,专著也有数十本,从来没有感觉到为难的时候。原以为社会科学的研究较之自然科学应该要轻松许多,哪知道……他倒吸一口冷气,骑虎难下!

    怀祺第一时间想到了建国,毕竟是亲兄弟,有话好说,说过头了也没有问题。本来解决“有偿家教”的事,正是他人事处长的本职,也是师资队伍建设中无法回避的突出矛盾,相信他肯定有一些思考,让他帮助拿主意。

    建国根本不容他多说,就告诫老兄,流产。早流产比迟流产痛苦小。这个问题是马蜂窝,碰不得。在现阶段,谁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要花费你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我以为正面宣传正面教育即可,但不可不着边际地唱高调。你的论文和课题可以暂时冷藏,现在拿出来等于是一堆废纸。如果有领导重视了,将引发一场论战,且不可收拾。所以,领导基本不会同意;所以,多数情况下仍然是一堆废纸。

    怀祺感觉建国的话不无道理,他第一次在论文和课题的研究上甘拜下风,这可要比研究“相对论”困难大多了,那就暂且冷冻吧。

    文建国呢,他承认自己只是充当着一个泥瓦匠小工的角色,用铁锹和和稀泥,用瓦刀抹抹墙壁,有空再把边边角角打扫打扫干净。

    “有偿家教”“友情家教”,似是而非,混淆不清。凭着文建国的学识和水平,他做不了“工程师”,或者“设计师”。他也不知道哪个领导在家教问题上是“工程师”“设计师”。

    “家教”问题存在已经数十年了,时而高峰,时而低谷;时而公开,时而隐蔽。

    进入21世纪,到建国退休的时候,家教之风越刮越烈,严禁风声也越来越紧。像公款吃喝之风,表面上是消停了一些,骨子里则是更隐秘,变着花样更疯狂。有时不吃公款,吃老板了,可老板的酒是能轻易吃的?

    又过了几年,文建国才发现似乎有了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可家教却似一个重症病人积重难返。后来几任处长一直在忙乎家教问题,可谁也没有找到真正治理家教的灵丹妙药。

    这就好比一条河流整个儿已经被污染了,河流的污染须从源头下手治理,还得实行“河长制”,然后才能整治上游、中游和下游。那是需要一个时间过程的,“河长”,也得首先像个河长的样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