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文怀琴江州省亲(一)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7-01 20:49      字数:2203
    大姐怀琴和大姐夫回到江州省亲,无疑是我们文家天大的喜事。他们是从台湾回江州探亲的第一人,江州统战部门和外事部门高度重视。我们兄弟姊妹思想上有了新的波澜。——文建国写作笔记摘录

    那天从李子媛老家回头,王国庆和文建国一路上说得不停,不无自豪,披露了机关不少人情世故和奇闻异事,文建国大开眼界,受益匪浅。文建国说,过一天单独请你喝酒,为你今天和我讲的故事,也是祝贺你,总算有了个一官半职,有了个满意的归宿。

    王国庆说:“也没有什么故事,就是平时的所见所闻略多一点。总之,人都是一样。遇到高兴的事,你们文人会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我们呢,就俩字,‘嘚瑟’。遇到伤心的事,你们说‘借酒浇愁愁更愁’‘酒不醉人人自醉’,我们呢,还是俩字,‘喝酒’。

    至于一官半职,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真的不稀罕,某种程度上反而更加受约束。”

    他停了停,又说:“倒是你,要注意了。你们教育局新局长上任快半年了,今年暑假肯定要重新洗牌。‘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庙和尚一庙神’。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活动活动。我们开车的,大本事没得,混个熟脸,跟一般的部委办局,总有朋友说上话的。树挪死,人挪活。像你这样‘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的人,早已成古董了。”

    “不要,不要。我就喜欢在学校教书。”文建国赶紧说,一口否定了王国庆的建议。不要说不想到机关,文建国即使想干什么,一般也不愿求人帮忙。自己的路自己走。这个社会太复杂,哪条船都不是随便上的,自己起步迟,但从来没有考虑过投靠什么门庭。我文宅大院就是一个最好的“门庭”。“光大”是想过的,改换,没有必要。

    “你就是死脑筋,老古董。不跟你说了。”王国庆说。

    王国庆没有心思劝说这位老同学。不过想想文建国平时的为人,王国庆倒也认为文建国给自己的定位应该是准确的,他真的不是那种苟且塞责的人。凭他的几把刷子,在机关未必混得开。如果文建国唯利是图偷奸耍滑,那他就不是老同学心目中的老班长了。

    文建国的大姐文怀琴要从台湾回江州探亲了,当年年底父亲文巽善收到大女儿文怀琴的台湾来信,惊喜若狂。他当天即让淑娴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召集了一个家庭会议,一是预祝。二是商量接待你们大姐事宜。这一个春节,文老爷子过得特别舒心。

    文巽善现在已经不再听《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歌》,而是听电视剧《何日彩云归》的插曲,他边听边摇头晃脑,嘴上跟着哼,手上打着节拍,完全沉浸在陶陶然自得其乐的境界。

    有时他忘乎所以,把声音调得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在这种时候蒋淑娴往往显得很无奈,只好暗自感叹,老小孩,老小孩。其实是蒋淑娴忽视了,他的耳朵已经开始有点背了。

    第二年开春,新学期开学不久,江州市委统战部找文怀祺谈话,你是中共党员,还是市管干部,我们选择了文怀琴作为从台湾回江州探亲的第一人。什么国家政策啦,什么保密要求啦,什么,什么,怀祺根本没有听进去,能够让大姐尽快回来看看,一切都好说。当然,凭我的身份,肯定是听组织安排,请组织绝对放心。

    市教育局也找文建国谈话,分管统战工作的党委委员兼副局长的讲话内容与怀祺告诉他的基本一致,但他仍然是毕恭毕敬地听领导教诲一番。也请领导放心,我文建国的基本觉悟是绝对有保证的。

    那一天文家人在老爷子的率领下齐聚江州金山国宾馆,文家在江州的人到齐了,在花园草坪上,等候怀琴回家。在文建国读的书中,他记得有“元妃省亲”,那排场是一般人家望尘莫及的。文宅大院今天也是全家总动员了。

    1993年3月6日(星期六,阴历2月14日)——有文巽善的文字记录在案,这是早春二月的一个傍晚,东边的月亮和西边的太阳同时挂在天空,月亮和太阳都是通圆通圆的,看得见,摸得着。好像是各自经历了升起落下之后,总归要有个交待,该相见的还得相见,虽然它们目前还挂在天空的两端。

    人说“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可当天的气温已经向30°C飙升,正像是为了验证此时此刻文家人不断高涨的热情。

    市委统战部和市外事办各有一位副科长为老爷子做“贴身服务”。

    文巽善仿佛又回到了解放初期的精神状态,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少爷风范。为了恢复年轻时的模样,他特地留了两个月的胡子。今天上午让淑娴亲自为他修整了一遍,花了半个时辰,重新恢复了八字胡形象,最后还涂上少量的滋润剂,让他的胡须看上去很有生气,整个儿给人的感觉就是精神焕发。

    他很满意。自己的大样子还跟四十年前差不多,虽然已经是七十有三了,头发和胡子的颜色变了,脸面上的沟沟壑壑也明显了,但他的精神状态一如既往,腰杆子基本挺直,说话声音基本宏亮,走路动作基本协调——反正还有文明棍支撑——而文明棍在他手上,不是为了辅佐腿脚,只是他出场时的道具而已。

    文怀琴参军之后,经过短期集训即被分配到某部宣传处从事宣传工作。残酷的战争,让充满着革命英雄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的青春少女文怀琴,还没有真正体会到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就在不经意之间做了对方的俘虏。她一身男装,硝烟裹身,混迹于男人的世界,后来又被稀里糊涂地遣送到了台湾。

    在台湾,接受战俘的一名主管是曾任国军少校营长的仇宝柱,发现了她的花木兰身份,后来成了她的丈夫。

    仇宝柱祖籍正好也是江州,他们在私下的交往中,有了更多的思乡话题。“身在异乡为异客”“同是天涯沦落人”。仇宝柱对文怀琴格外地关照,情愫渐生。

    有了仇宝柱的暗中照顾,文怀琴平安度过囚禁期。让文怀琴不可理喻的是,在她恢复了自由身之后,仇宝柱却表示要与文怀琴以兄妹相称相处。仇宝柱是一个正人君子,他在江州老家还有一妻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