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建国如愿回江州(一)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5-20 21:16      字数:2288
    我离开了那个令人伤心,而又是令人魂牵梦绕的地方。生活还得

    继续,我终于回到了江州。——文建国写作笔记摘录

    返回江州的时候,文建国把所有能够托运的行李打包托运了,唯有达瓦的五本《日记》,他是随身携带——并被他永久地妥善保存着。

    “思君忆君,魂牵梦萦。”文建国带着万分遗憾离开了西藏。在以后生活的日子里,在好长时间里,达瓦都是他对女孩子评价的坐标。

    那时教师援藏,两年完全是实打实的,中途一般不得返回,主要原因是交通不便,鲜有飞机,没有火车。

    如今援藏,不可说想回家就回家,但可以说,想回家就有办法回家。鲜有在西藏两年不回家的。据说有些干部被领导选中,到西藏工作,如丧考妣。像孔繁森这样的优秀典型,实在也是少之又少了。孔繁森所以是孔繁森。

    文建国回到江阳家里,女儿文婕大有“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意味。无论外婆怎么说,她只是躲得远远的,眨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十分好奇地盯着爸爸看,但就是坚决不肯叫爸爸。

    文建国心里不舒服,可是跟小孩子又理论不得。家里应该有我的照片,做母亲的怎么不教教她呢?可见心里根本没有我了。心里有了隔阂,没有问题也会产生问题。

    晚上晓霞到家,让文婕叫爸爸,女儿仍然不叫,做母亲的也没有好脸色,就熊女儿,甚至要打女儿。

    建国心里的想法又冒出来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两年了,你平时不教?这个时候干着急,拿孩子发什么火?刚刚到家。还没有享受到丝毫的亲情,就搞得鸡犬不宁!建国索然无味。

    晚上晓霞让建国早点上床休息,文婕不让,说这是我妈妈的床,不是你的床,我今天要跟妈妈睡觉(原来跟外婆睡)。建国当然大人不记小人过,只得再陪他玩耍,再多拿几样礼品出来,再让她和爸爸妈妈三人一起睡。文婕才逐步安静下来,慢慢适应了,还听了三个故事,勉强容纳下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

    等到文婕睡熟,晓霞把他交给外婆,于是有了二人世界。

    应该是“小别胜新婚”的,可这一别两年,则是“大别生距离”了?建国和晓霞只是按照常规,履行夫妇义务,履行周公之礼,全没了一丝一毫的欣喜。其实是双方各自心生块垒,影响了情趣。

    文建国是阴影难消,总觉得对不起达瓦。虽然在达瓦周年忌日的时候,他已经到拉萨河雅鲁藏布江口,祭奠了达瓦,并且让达瓦有洞箫作伴,但那仅仅是自己给自己心灵上的一丝安慰。

    在西藏最后一年里,他甚至想到过,如果第二次赴藏,自己仍然单身的话,情况可能有所改变。为了达瓦,他可以申请终身留在西藏支教,然后娶达瓦为妻。当然必须严格履行组织程序,逐级上报审批,甚至会有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可是有长江和喜马拉雅山脉作证,天地可鉴,终究会成全了一对汉藏神仙眷侣的。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文建国早已走神,他想到了仓央嘉措的诗。

    付晓霞是疑窦重重,两年来建国来信甚少,暂且不论,信的内容无非是例行公事,敷衍了事,完全不像他第一次援藏时的甜言蜜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究竟怎么了?整整两年没有在一起亲热了,可以亲热了,却亲热不起来了。不过想到文婕不肯叫爸爸,她感到这是自己的不对。怎么就忽视了呢?为什么不事先教好呢?平时文婕的小嘴巴甜着呢。

    建国在江阳家里小住了三天,整天跟文婕厮混,终于可以连拐带骗地带着她回江州了,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似乎带着文婕回江州才是真正的目的。

    文婕也是一个讨喜的孩子,当天就和爷爷奶奶混了个透熟。文家的人没有不怕老爷子的,唯有她敢在老虎嘴巴上摸须——爷爷的胡子。爷爷假装哼一声,文婕准定哼三声。老爷子情不自禁,笑得很开心,开心得前所未有;文婕必定犯傻似的笑个不停,引得老爷子再笑,笑得合不拢嘴巴。

    “到底是你文家的人哦,”奶奶打趣道,“你看,只要你放下你的臭架子,享受天伦之乐,孩子们要多亲,有多亲。”

    抛开孙女不谈,做母亲的,她放在建国身上的那一颗心却始终没有回到应有的位置。只要一有机会,她就对建国说,你还是想想办法早点回江州吧,江阳虽然不远,但总不如在自己家里。母亲认为自己蹲的地方才是家。建国不愿拂了母亲的一片心意,每次都只是笑笑,也不明确表态。其实建国心里乱得很,他何尝不想回江州?

    建国想回江州,并不是真的因为母亲的原因,他对父母是可以兼顾的,虽然不方便,但毕竟只是一个小时的路程(交通越来越便捷了)。他在江阳,在团结公社,总不是个滋味。

    以前是有家庭的负面影响,有个“灰色”的阴影罩着,像二十年以后,频频出现的“阴霾”令人生厌。现在则是多了一顶“红色”的华盖,反而更不自在,感觉上还是被阴影罩着。如果这“红色华盖”与生俱来,倒也罢了,像廖进军,像葛延生,那多潇洒!

    如何与晓霞摊牌是一个难题,老拖着不解决,也不是个办法。文建国先找到省厅领导,领导说了,这个问题好解决,你先把你爱人的工作做好,根据你的情况,调回江州应该没有问题。

    建国考虑了与晓霞谈话的几套方案,再一一否定,在这个事关家庭走向的重大问题上,要想让晓霞让步,几乎没有可能。那只有各走各的路了?按照文建国的传统思路,这又是一个相当于决策“生”与“死”的问题了。

    当时的农村,正值“社改乡”之际,付晓霞面临着新的工作,新的改革,新的发展思路,正忙得不亦乐乎。没有心思想到建国的事,更没有想到建国利用第二次援藏支教的人脉关系,动用到省教育厅了。

    文建国单等晓霞松口,就可以领到回江州的通行证了,他几次要开口说话,都被晓霞友好地岔开,在晓霞的潜意识里,似乎只要意识到建国需要认真地谈事情,恐怕都是“凶多吉少”,既然是“凶多吉少”,那就不谈为妙。

    建国则考虑到暑假不把这事办了,一拖就又是一年,万一这位还算熟悉的领导发生变化了,再找其他领导,又是难上加难了。于是他向晓霞发出了最后“通牒”,必须坐下来,谈谈我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