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新长征建国下乡(一)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3-20 22:13      字数:2009
    对“文革”中的“大下放”,或高呼“青春无悔”,或感叹“年华虚掷”。前者可谓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充满着所谓“正能量”意义,但亦有无病呻吟之嫌;后者可反省人生,未必就是负能量。是“正”是“负”,各人心中都自有一本账。而前者和后者的区分往往又是以后来的生活状态来划线的。我本可以“青春无悔”的,可我怎么也喊不出口。现在有专家倡导“新时期上山下乡工程”,我无法认定其作为国策,理论上的是非,但作为口号提出,颇为欠妥。因为“上山下乡”曾经伤了多少人的心。             ——文建国写作笔记摘录

    廖进军当兵,葛延生嫁人。文建国则遇上了伟大的上山下乡运动。

    文建国没有如丧考妣,没有痛不欲生,当然也谈不上兴高采烈。他只是平静地打起背包,随大流般地到了他应该到的地方插队落户。他显得比较超脱,是一种随遇而安的心态。否则文建国又能如何?

    文建国至今仍然保存着一张粉红色的《上山下乡通知书》,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大印,因为时间久远,鲜红与粉红的色彩都已暗淡,《通知书》上方毛主席语录,“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鲜红和通知书内容的黑色也都已暗淡。

    文建国同志:

    你遵照伟大领袖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伟大教导,要求上山下乡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已被光荣批准。

    特此通知

    江州市革命委员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领导小组

    一九六九年一月一日

    文建国偶尔会翻出来看看,回味着自己二十岁那年经历的人生转折,或者说是人生掀开了新的一页。

    《通知书》自然千篇一律,除了姓名不同。但“要求”二字显然刺眼,现在已经无法统计当时有多少人是“要求”的(肯定有),有多少人是顺其自然的,有多少人是被迫无奈的,有多少人是被强迫的。一股强大的洪流席卷而来,鲜有逆水而为者,但肯定。

    文建国属于顺其自然的那一类,当然,报告打了,也算“要求”吧。如果不下放,那干什么?

    他的父母也比较开明,政府有号召,有措施,下放就下放,没有什么好讲的,又不是你一个。

    文建国下放时,除了随身日常用品之外,还有一本《毛主席语录》和《毛泽东选集》1至4卷,一本《四角号码字典》,一本他大哥怀祺送给他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葛延生送的留在家里了),一本在扉页上写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句脍炙人口名言的日记本和一支洞箫。洞箫便于携带,而吹奏洞箫能够反映孤独的心境和伤感,则是一个重要原因。

    葛延生同学曾经明确表示不喜欢洞箫,说它只可吹奏《葬花吟》“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之类,小资情调,令人伤感,不听也罢。

    至于她自己日常生活中是否“小资”,她就不交待了。

    1968年12月22日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新最高指示。江中的同学们在接收到最新最高指示的第一时间内,连夜率先在全市组织了大游行,敲锣打鼓把毛主席的最高最新指示送到了全市各个角落。并向全市高中、初中毕业的同学们发出倡议书,主动到农村去,到艰苦的地方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游行回到学校,有同学连夜报名上山下乡,还有同学写了血书,以示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无限忠诚无限热爱无限敬仰。文建国没有多话,报名就报名,下放就下放。但他认为又不是面临生死决择,写“血书”干吗?显然是小题大做,哗众取宠了。别人写就写了,我反正不写,我报名就是了。

    当时的江中既有人带头下放,也有人以死抗争。据说死者是江中66届学习成绩最优异的,早已在两年多以前就被江中推荐到清华大学。在工作组到他家动员下放的当天晚上,他卧轨自杀了。

    文建国当时认为不值得,自然也为他惋惜。文建国知道该同学就是一个书呆子,他是钻到自我设计的理想前途的梦想之中而不能自拔,以死抗争。如此结局,太典型了,没有代表意义,虽然令人痛心。共和国也可能就此失去了一位伟大的科学家。

    对这场1700万城里的青年学生到农村到边疆的伟大创举,大约在十年多一点的时间以后,即给予了全盘否定——全部上调回城。

    有人曾经客观地评价说,它(上山下乡)解决了我国农村的文化沙漠问题,虽然它也是一次悲情的青春之歌。

    文建国认为这么一说,还比较客观。既评价了当时的社会条件,也揭示出知青的生存状态。但文化沙漠问题解决了没有?难说。

    父亲文巽善对儿子报名下放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他没有理由支持,没有必要反对。况且他的子女里,建国又不是第一个下放,有什么稀奇的!他常常是端着一杯浓茶冷眼旁观蒋淑娴打理建国的行装,嘴角还显露出些许笑意。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对蒋淑娴说的话,却让为妻的心惊肉跳,虽然只有只言片语。

    上山下乡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好像在54、55年的时候,苏联就搞过,那个所谓修正主义的总头目赫鲁晓夫就动员城市的共青团开垦西伯利亚。这么多小伙子大姑娘到农村不就跟流放差不多。下去以后怎么办呢,真的就扎根农村?我们以前批判赫鲁晓夫,现在怎么又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跑呢?

    蒋淑娴骂他老糊涂,不识时务。

    他自得其乐,“反正凭我的退休工资还养得起建国,赶明儿我一命呜呼了,还有他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