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廖进军孤独煎熬(一)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3-17 18:19      字数:2267
    人在困境中才会长大。廖进军曾经与我谈过他第一次远离家门的感觉,那种孤独是一辈子不会忘记的,就像他第一次乘坐骡车的感觉。骡子,任人驱驶,倒也罢了,可悲的是,它竟没有自己的家族系列。这个廖进军也真会联想?               ——文建国写作笔记摘录

    廖进军被父亲的两个下属大陈和小陈“押送”,好吃好喝地陪同着,一路向北,到了部队。

    该部队的蔡师长竟然亲自在师部食堂小包厢里设宴款待,但他不说招待廖进军,他说是招待“押送”廖进军的两位当差的大陈和小陈。

    廖进军见了蔡师长满心欢喜,大老远地就叫蔡叔,蔡叔!

    蔡师长板起脸孔,不睬他。

    廖进军立即改口,蔡伯,蔡伯!叫得煞是亲热。

    蔡师长这才满脸堆笑,给了他一个熊抱。还夸张地比划,喏,那时候,抱过你的,就这么一点点大。嗯,现在像个大男人了。

    大陈和小陈呈上廖司令的礼品,蔡师长照单收下,还尽数落一些廖司令的不是。说廖司令偏安江南水乡的小日子,有个小护士照应着,乐不思蜀了;也不到大东北来看看我老兄,太不够意思了;以后再打仗,他还能上战场么?还敢跟我老蔡比拼比拼么?

    大陈和小陈两个反对不是,附和也不是。陪着尴尬的笑。

    廖进军在旁边一个劲地坏笑,还笑得很夸张,好像蔡师长越是骂得凶,他越是开心。

    抗战末期,蔡师长(当时是连长)和廖进军父亲两人分别担任同一个营的连长,在解放军向全中国进军的行程中,又分别担任同一个团的营长。他们平时在内部争风吃醋,生怕有攻坚克难的战斗任务便宜了对方,对外却相互维护对方的权威,维护所在营、所在团的荣誉。

    有领导说他们惺惺相惜,有领导说他们一山不容二虎,有领导骂他们没出息,一对活宝,长不大。

    有时他俩争得不可开交,上级领导就让他们拈阄,说是无论是谁,都是天意,没话说了罢?领导们眨眨眼睛,故意挤兑他们。

    说来奇怪,他们拈阄的胜算基本上各占百分之五十,想想好笑,自己争得像个真的,其实都被领导玩了。他们也看穿了领导的把戏,就坡下驴。罢了,罢了。那都是他们当副团长以前的事,等他们真的不争了的时候,蔡副团长先升任团长抗美援朝去了。第二年廖副团长也被提拔为团长。

    在领导面前竞争也就罢了吧,他们在自己夫人面前有也有弟妹、嫂子之争,两位夫人嫌烦,以姊妹相称,不再隶属他们的系列。

    再后来有了孩子,在孩子面前又有了大伯、小叔之争。孩子们见风使舵,但大多场合尊重对方,这大伯、小叔往往就乱套了。见了谁都是大伯,宁可得罪了自己的父亲,也不能不给对方的面子。

    早两天,蔡师长接到廖司令的电话,当天就安排好了,让廖进军到直属侦察连当兵,该交待的已经交待了。今天又亲自叫来了侦察连的邬连长,要他亲自把廖进军带走。

    酒桌上,蔡师长并不十分给廖进军面子,只要求他陪大陈、小陈两位领导喝酒,陪邬连长喝酒,礼节到了就行。

    廖进军当然不敢放肆,适可而止。

    邬连长算是半个东道主,平时在连队没有放松的时候,今天在老领导这里,他就放开来了,跟大、小陈往死里喝。大、小陈以为两个喝他一个总不在话下,结果是大、小陈都倒下了,邬连长还要敬老首长的酒呢。

    离开酒桌,邬连长要打道回府。蔡师长说是给邬连长提要求,其实是说给廖进军听的,“要让廖进军同志吃足苦头,十八般武艺要样样精通,一年后我亲自考核。好马快鞭,好鼓重锤。严加管教。不要客气!”最后才问,“怎么来的?”

    邬连长立正报告,马车。

    蔡师长看看表,要他们立即出发回连队,否则的话天黑之前就赶不到了。本来还要安排吃晚饭的,但蔡师长想想算了,路上的安全才是第一。

    邬连长的通讯员进来要帮廖进军拿行李,蔡师长说,怎么,你又多了一位连长啦?让他自己拿!他抬抬下颌,示意他们先走。

    他拉住邬连长耳语,眼睛却瞪得牛眼似的,说:“吃苦归吃苦,但如果缺胳膊少腿的,哼,你给我小心!”

    “是,报告师长,在确保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前提下,让廖进军同志得到最大的锻炼,最快的成长,也顺便让他吃最大的苦。”邬连长心领神会,同样小声地回答,最后一句话显然是他故意和师长玩的神经。

    “去吧。去吧!就你聪明!”师长很满意曾经做过自己通讯员的邬连长。

    邬连长和通讯员带着廖进军上了马车。

    廖进军看到,所谓的马车,其实是骡车。马车出了师部的营区,驾车的通讯员吆喝了一声,骡子撂开了四蹄奔跑开了。

    廖进军看到的一切都感到新鲜,第一次坐马车,竟然还是骡车。他问通讯员:“明明是骡车,为什么叫马车?”

    “我们这头骡子是马骡。”通讯员很平淡地回答。

    廖进军对他的回答显然不满意,“什么马骡驴骡的?”

    “嗨,你说对了,有马骡,自然有驴骡。你不懂吧?”通讯员有点儿得意了。

    廖进军只知道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的后代,不晓得还有马骡驴骡之分。他问什么是马骡,什么是驴骡。

    通讯员很开心,他回头看看,邬连长已经在后头睡着了,他就压低了声音说,今天为我们服务的是马妈妈的儿子,或者说,它妈妈是马,所以叫马骡。反之就是驴骡。

    廖进军情绪很好,唉,我说,你是欺负我是新兵蛋子对吧,“什么马妈妈的儿子?”

    “就是它妈妈是马呗!”

    “什么乱七八糟的‘马妈妈’‘驴爸爸’的!”

    “对了,对了。就这个意思,它们还处于母系社会,跟它妈姓。”有廖进军向他讨教,他得以抬高了身价,他很乐意回答廖进军的问话。今天有师长亲自款待这个新兵蛋子,可见这个新兵蛋子也非等闲之辈。他的感觉上,自己也被抬高了。

    廖进军被逗笑了。看来这里的学问还不小呢。不过这骡子也太可怜,竟没有自己的家族系列,孤苦伶仃的。看来人啊,这一辈子做牛做马做驴,做狗做猪做鸡,都不要做骡子。做了骡子很累,不但干活累,最累的还是它心里累。不是马,不是驴,不三不四的,今后还没有自己的小骡子,这让骡子太可悲太可怜太无可奈何了。

    廖进军长了这么大,似乎才有了人生的第一次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