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叶香出了医院，看到街道上行人稀少，稀稀落落的行人都带着口罩，秦叶香心想，一场流行病让一切都变了，像现在这个局面，人也没有什么美与丑的区别了。除了眼神和身材，人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女人们留着长头发，只怕连男女也难以分清了。秦叶香又想，好啊，像我现在这个打扮，估计没有谁会认得我了。要是在爆发疫情以前，我秦叶香只要在大街上走，我需要连续不断地跟别人打招呼，或者不断有人跟我打招呼，我不得不礼貌地回答他们。认识我的人实在太多。也不知道是因为我是比较有名的医生还是因为我有一副漂亮的脸蛋，似乎所有认识我的人都很喜欢我，我在大街上走着的时候，迎着我而来的是一张张真诚的笑脸，我不得不也对他们报以笑脸的问候。但是此时我不需要跟别人打招呼，也没有别人跟我打招呼。秦叶香想，此时在街道上走着的任何人都想不到我秦叶香也会在大街上走。但是秦叶香处于小心，仍然把头低着，有点慌张地尽量选不显眼的地方走。

    秦叶香已经出城，进入城北郊外一条柏油马路。与怀城内我众多的高速公路相比，这条柏油路显得陈旧了半个世纪。实际上，这条柏油路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条路，那时候的柏油路是最先进最时髦的公路。这条路直通与怀城相距三十公里的火麻溪，再走二十公里山路才可以到达秦叶香的老家白沙溪。

    秦叶香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坐车了。虽然一切公交车和大巴、中巴都已经停止运行，但是如果秦叶香作为主治医师要下到地方办事，坐小轿车是没有问题的，有关部门可以给她开特别通行证。但是现在秦叶香是因为感染了病毒而偷偷跑出医院，事情就非常严重了。所以秦叶香绝对不能坐车了。秦叶香准备拼了性命也要赶到那个地方。

    天黑了，秦叶香还在道路上顽强地走着。秦叶香一个人走夜路还是平生第一次。虽然现在家乡白沙溪也通了水泥公路，坐车一个多小时就可以赶到，但是要走路就需要最少一整天时间，而且还要很强的体力支持。秦叶香从小就没有走过二十公里以上的路，现在要凭着穿着高跟鞋的一双脚走一百多里路，秦叶香面临的困难是非常巨大的。

    小时候，秦叶香看到家乡的女性长辈们都穿着平底的解放鞋，干活走路都很厉害，她们笑城里的女人都穿高跟鞋怎么走路，秦叶香也认为那高跟鞋不好穿，穿着高跟鞋也容易跌倒。后来秦叶香上了高中，也赶时髦穿上了高跟鞋。想不到现在要穿着高跟鞋走一百多里路，秦叶香才感到是高跟鞋把她害苦了。由于穿着高跟鞋，她只得小心翼翼地走。秦叶香知道现在自己必须万分小心，万一跌倒，把脚扭了，那可是最最危险的啊。

    公路附近有一个村子，秦叶香不敢进村子，实际上秦叶香也进不了村子。秦叶香可能还不知道，由于疫情防控，通向村子的道路都有人坐路，严禁外人进入村子。秦叶香虽然不知道有人坐路，但是秦叶香不想进入村子。此时秦叶香实在很疲劳了，她需要休息一会。哪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呢？秦叶香不由自主地注意着公路旁边。忽然，秦叶香隐隐约约看到一堆草堆树，于是摸黑走近草堆树，准备靠着草堆树坐下来，想到是不是垫一些卫生纸，但是秦叶香想，不必了，就目前的情况看，我已经处在生死未卜的境地，还讲什么身上卫生？于是停止拿卫生纸，就在乱蓬蓬的草上坐下来。秦叶香出生在乡下，对乡下的“草堆树”司空见惯。所谓“草堆树”，是农民在秋收以后，把稻草集中在一起打堆，就是“草堆树”了。此时秦叶香靠着草堆树坐下，草堆树软绵绵地，好舒服啊。秦叶香实在很疲劳了，能够坐在软绵绵的草堆树下，也算一种享受了。

    秦叶香凭着朦胧的夜色从背包里拿出饼干和保温瓶，秦叶香看到保温瓶才知道自己口渴了，揭开瓶盖咕咚咕咚喝几口。她舍不得多喝，她不知道这一瓶水能够让她维持几天，她需要尽量节约喝水。秦叶香后悔没有多带一两瓶开水，她知道自己不能到村子里找水喝。也许道路旁边有泉水可以喝，把水瓶装满水，但是秦叶香不知道能不能发现泉水。秦叶香把水瓶瓶盖盖好，又拿出饼干吃了几片，啃了几口苹果，就当吃晚饭了。

    秦叶香靠着草堆树躺下，她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了。自己一个年轻女人，在这荒郊野外，可不能粗心大意。实际上秦叶香也无法睡着，平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处在这样的环境，怎么还有睡意呢？于是脑海中就开始了浮想联翩。

    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是自己在高中一年级时候看过的电视剧《一级恐惧》。事情发生在河北平阳县的十八里坡村。两个农民兄弟在河滩上挖出了一个密封的盒子，他俩以为挖到了宝贝，非常高兴，立即停止工作，带着盒子回到村里，在村口的牛栏边停下来，急不可待地把盒子打开看看，里面只是两个装着臭水的玻璃瓶子，两人大失所望，随手把瓶子扔掉。二人正准备回到河滩继续干活，感到不舒服了，坚持着回到家里，家里人看到二人患了急病，立即去叫村医生，村医生风风火火赶来，看到二人都在痛苦地挣扎，口吐白沫，村医生为二人注射青霉素以紧急抢救。此时二人中间的赵大伯的堂屋里已经挤满了人，在临死之前，赵大伯用手指着村口说：“那个瓶子……毒……毒……”话没说完就口吐鲜血而死。接着二人中的另一个人祁叔也死了。

    人们正在为赵大伯和祈叔的死而悲痛，又有几个人发病了，病症跟赵大伯与祈叔的一样。接着又有许多人开始发病，村医生也病倒了。村医生立刻意识到赵大伯临死之前用手指着村口说的话，强打精神说：“去！去村口找瓶子……瓶子有毒！”

    于是村民们立刻到村口寻找瓶子，果然在村口的牛栏附近看到了一个瓶子，村民们知道那个瓶子有毒，找来锄头把瓶子埋了。但是事情还没完，接下来又有许多人病倒了，而且村里的猪、鸡、鸭也都在大量死掉，死的人越来越多，每个小时都在死人。村子里出现了大恐慌，人们意识到死神已经进了村子，不逃出去就会死，于是人们开始往外地逃跑。

    十八里坡村发现不明疫情消息报告到县乡各级政府部门，县、乡各级政府各部门立即全面动员。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县公安局出动警力将十八里坡村封闭隔离起来，于是往外逃跑的人与武警之间就发生了武力冲突，但是在武警部队严厉的态度面前，往外逃跑的浪潮被阻止。

    县政府组织了以季香为首的医疗队赶赴十八里坡村，经过紧急调查，发现病人是感染Yersinia pestis病毒，也就是鼠疫病毒。初步确定病毒是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时，将一瓶即将投入使用的鼠疫病毒埋入土中。但是这种病毒目前没有治疗的药物。情况上报到国务院，国务院领导组织专家攻关，但是没有成效。于是启动国际呼救GMDSS。日本的一位叫着“平谷雄”的老人收到了GMDSS信号，内心非常矛盾，因为平谷雄曾经参与过中国战场鼠疫病毒的研究，但是平谷雄只是一般工作人员，没有接触鼠疫研究的核心机密，根本拿不出解药。而当时参与研究实验的核心人员已经在二战结束后，由国际法庭判处死刑处决了，所以现在也无法知道鼠疫病毒的解药。如果向中国政府报告，自己也拿不出治疗办法。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平谷雄老人还是把情况报告了中国政府。

    病毒来源搞清楚了，但是仍然没有解药。医疗队只好另想办法。医疗队通过对十八里坡村全体村民的调查，发现一位叫着“棒槌”的村民也开始就与病人密切接触，但是目前仍然没有患病的迹象，身体仍然像他的名字那样棒槌般的结实，于是季香对棒槌进行了重点调查。季香来到棒槌的家里，看到桌子上放着茶杯，还放着一丛植物叶子。季香看看茶杯，茶杯有几片泡过水的叶子，问：

    “棒槌叔，你也有喝茶的习惯？”

    棒槌笑笑：“医生，不怕你笑话，我哪里是喝茶？我喝的就是桌子上那些叶叶。”

    季香拿起叶子仔细看看，又放到鼻子前面嗅嗅，问：“这叶叶叫什么名字？”

    棒槌笑笑：“医生，这叶叶的名字不好听，它的名字叫‘鬼藤’。”

    季香内心一阵激动：“鬼藤？你经常把鬼藤泡水当作茶喝？”

    “是呀。村子里的老人们说，鬼藤是一种神药，能够治疗百病，但是村子里的人都不相信，只有我棒槌一个人相信。我就是因为喝了鬼藤茶，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季香内心一阵狂喜，但是她仍然克制着情绪，问：“什么地方可以采到鬼藤？”

    “不远，我们村子后面山上有一个山洞，洞口上面全是鬼藤。”

    “可以带着我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只是路不好走，医生穿着那高跟鞋只怕……”

    季香看看自己穿着的高跟鞋，心想，穿着这高跟鞋走山路还真的是个问题，问：“可以给我一双解放鞋吗？”

    棒槌笑笑：“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穿解放鞋不好看。”

    “不要紧，赶快拿来。”

    于是棒槌拿出解放鞋让季香穿上，带着季香向那个山洞走来。到了山洞门口，季香看到山洞上面是一堵巨大的岩壁，岩壁上全部被鬼藤覆盖。季香要棒槌给她采一把鬼藤。季香带着一把鬼藤回到了医疗队驻地，派专人把鬼藤送到县城第一医院进行化验。

    第二天，季香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不明传染病有特效药了！有关部门立即组织人力采集鬼藤，加工成为注射液。两三天以后，所有病人都痊愈了，十八里坡村恢复了正常生活。

    自从电视播放了电视剧《一级恐惧》，季香成为同学们议论的中心人物。同学们都把季香当作和平时代的英雄人物，当作最受人敬慕的白衣战士。秦叶香就是从那个时候才立志当一位白衣战士的。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爆发，秦叶香想，蝙蝠草是不是也是一种神奇的“鬼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