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九皇子
作者︰爾來半絲工      更新︰2019-09-19 19:46      字數︰3234
    尊貴的應該是這具流著皇族血脈的軀體呢,還是當了十幾年皇子的靈魂呢?這是個問題。

    尹方然轉過頭來,兩人大眼瞪小眼。

    “啊——!”

    銀芳被這猝不及防的叫喚嚇了一跳,看到尹方然用她前任肉體露出驚惶無措的神情,效果頗為柔弱無助,不由感覺怪異。銀芳確定地知道,這種神韻技能自己從沒開發過。

    “別怕。”銀芳試著安撫她驚懼的情緒,希望她緊繃的、說斷就斷的脆弱神經能松弛一些,“我沒名沒病沒有仇敵,呆在我的身體里,你的靈魂是極安全的。要喝水嗎?”

    尹方然搖了搖頭。

    “我想也是,已經在江里喝過不少了。那咱們開始吧。”

    尹方然開始發抖了。

    “別緊張,只是處理幾個問題,我問你答。”

    尹方然弱弱地點了點頭。

    “好,第一個問題,我們換魂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尹方然低垂著腦袋搖了搖。

    “在你小時候冊封入宮現有兒子的妃嬪都有誰?”

    尹方然疑惑地抬頭看了銀芳一眼,聲音細弱地對她說了第一句話︰“淑妃,還有盈妃。”

    “哪一個的兒子得寵些?”

    “盈妃的十一皇子得寵。”這句話顯然有了些底氣。

    銀芳鼓勵地一笑,“盈妃入宮那年你是不是七歲?”

    這一次尹方然很確定地點頭。

    “好極了,最後一個問題。”銀芳把匕首舉到尹方然眼前,刃根刻著“夜”,“有沒有這樣一個人,他的名字或封號里有‘夜’字,而且跟你交好亦或欠過你人情?”

    尹方然想也不想地就搖了頭,語氣低微,“沒有人跟我交好,更沒有人欠我人情。”

    這話听起來頗辛酸,但銀芳多少有些了解。

    關于這位話題很多的話題人物,在外聲名主要有三︰據說膽小懦弱,據說俊秀得寵,據說有毒。最後這一條很是傳奇,有人說她命硬,是不祥的天煞孤星,因為傳說只要跟此人相處超過一周,就會面臨莫名其妙的生命危險。

    九皇子十二歲的時候被送出宮撫養。這是個矛盾的事情,既然寵愛有加,為何養在宮外?

    對此,有人說是因為她太懦弱無能,皇帝擔心她在皇宮那樣的地方成長有生命危險。有人說是因為她不祥有毒,皇帝擔心她在皇宮那樣的地方成長,別人有生命危險。也有人說她身體不好只是出宮養病。

    真是頂奇特的存在。

    “謝謝你。”尹方然突然出聲打破了沉默,“你救了我的命。但我,我卻給你帶來了麻煩。”

    “沒什麼,別介懷。”銀芳溫和地說,“我要感謝你讓我救。我曾經也被人搭救過性命,一直以來都想救別人一命,你幫我實現了這個夙願。雖然比我想象中的麻煩,但我是真心願意的。”

    其實她救過的人不少,簡直可以稱為救人成癮。

    “你人真好。”尹方然愣愣地看著銀芳,“除了母後,從來沒有人在我惹了麻煩,或是闖禍後還對我這麼溫柔。”

    銀芳頗意外地看著她,這個貴為皇子的尹方然以前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連個好臉色都是奢求?

    “離開皇宮七年,你很想念她吧,你母後。”

    尹方然點了點頭,眼眶開始泛紅。

    “那你該高興,你很快就能回到她身邊了。”銀芳把楊老五的話對她重復了一邊,“所以你看,盈妃之所以派人來殺你,必是得了音信,你父皇打算召你回京。”

    不知道為什麼,听了這話尹方然臉上沒有絲毫的喜悅之色,反而更白了幾分。

    銀芳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她們換了皮囊,就算見了面,她母後也不認得她,作為陌生人站在一旁看著自己闊別七年的娘親對別人親熱,估計是不太好受。

    “不用擔心,”銀芳寬慰她道,“我們會換回來的,只要找到我師父,他是——還是不提他的大名為好。不過你相信我,他無所不曉神通廣大,所有問題在他眼里都不是問題。只是他瀟灑過了頭,要找到他得費些功夫。”

    尹方然看起來更緊張了,一副欲語還休的淒楚模樣。

    銀芳後悔,她干嘛要加上最後那句話?不過,看著自己那副平凡的皮囊在尹方然的駕馭下竟然也可以如此楚楚動人,她若有所悟。原來人美不美,皮囊並非決定因素。

    “你稍侍休憩,我下去買些吃的。”

    雁江南岸的洛城是大宇國東南第一大城,人口百萬,南嵐和大宇的水上交通重鎮,一派繁華盛景。

    秋日的蕭瑟仿佛吹不到這里,洛城街道依舊熙熙攘攘。寬闊的馬路上由遠及近響起急促的馬蹄聲,揚起一路塵囂彌漫,聲勢威嚴,所到之處卷起規避和慌亂。

    “怎麼回事?”掌櫃驚訝地看著店門外街道上的情景。

    櫃台前的銀芳扭頭看了眼,見一支規模不大卻氣勢凜凜的騎兵疾馳而過,赤馬銀甲玄袍,她踫巧認得。

    這是大宇皇騎,皇都禁軍最精銳之師,無怪這里的人都不識得。京城的精騎遠道而來肯定不是度假的,說不定——

    “在這遠離陽十萬八千里的窮鄉僻壤,居然也能見到他們。”

    銀芳聞聲扭過頭,說話的是她左手邊一位年輕男子,正在付房錢,察覺到銀芳的注目,他轉過一張白淨的娃娃臉來,對銀芳場起一個輕快的笑容,然後轉身上了樓梯。

    陽就是大宇的京城。

    得是什麼樣的身份見過什麼樣的世面居住在什麼樣的環境下,才敢稱洛城這樣的地方為窮鄉僻壤?

    銀芳心里直犯突,不管怎麼說,她現在披著皇子的皮囊,很多本與她無關的事都有關了。

    她必須要跟尹方然商量一下,她們是不是應該先回皇子府再考慮怎麼找到師父換回魂魄。

    銀芳回到樓上廂房,先敲了敲才推開門,抬眼一瞧,尹方然已經不在床上了。

    “你出來有多久了?”銀芳邁進屋里反手關上門,環視著房間搜尋尹方然的身影,“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回——”

    “砰!”

    銀芳知道自己的腦袋遭到了鈍器重擊,但緊接著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轟鳴一聲後,所有的感覺都朦朧著遠去。

    這感覺很熟悉。失去意識前的模糊狀態被奇異地拉長,隱隱約約中,銀芳感覺自已好像回到了被師父救起的那天——她在雪地里跋涉,失去了除痛覺外所有的知覺,腦子里全是血肉橫飛的血腥畫面,破碎的尸體和旌旗,混亂的廝殺與慘烈的哀嚎,那片殘酷的煉獄般的戰場……

    喚醒她的是一陣敲門聲,“客官,您的飯菜。”

    頭腦里昏天暗地的戰爭場面消散了,銀芳睜開眼楮,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她的右臉頰親密地貼著地面,頭朝床趴在地上,左胳膊以很不舒服的姿勢硌在身下,已經沒知覺了。

    “客官?”

    “來了。”銀芳從地上爬起來,用尚還能使喚得了的右手開了門,左手臂奇怪地耷拉在身側晃蕩著。

    客店的伙計把飯菜整齊地擺放在桌上,說了句有需要隨時吩咐就離開了。

    銀芳郁悶地坐在桌前,腦海里思緒翻涌,心里面亂糟糟的,感覺很不爽。她為什麼會看到那些情景?她雖然跟著師父在戰場住過,但並沒有真的親眼見過戰爭場面。尹方然又為什麼要打昏她逃跑?這一點尤其叫人不爽。銀芳抬手摸了摸自己被襲擊的地方,那里一突一突地鈍痛不已,還有整條左手臂感覺像是在受針刑。

    這個尹方然甚不道義,躲在門後偷襲她也就算了,竟然不把昏迷的她挪到床上,要知道她可是一路背著她從河邊走到客店的,更何況這具還是她尹方然的身體,最起碼給她擺成個舒坦的“大”字也好啊。

    不過真正令人搞不懂的是,尹方然這樣做的動機何在?她被人追殺的危機明明已經破除了不是嗎?呆在銀芳的皮囊里格外安全。那究竟是什麼樣要緊的事,能讓以膽小怕事聞名的尹方然不惜打昏自己的身體?或者什麼樣的誘惑能讓一個得寵的皇子都不在意做不回自己?寶藏?

    銀芳搖了搖頭,想起自己剛剛脫下的那些華貴衣服和珠寶首飾,她不覺得九皇子殿下還需要什麼寶藏。不管是什麼事,一定是很緊急的,不然尹方然大可以先把皮囊換回來再去做。另外還有一件事,尹方然想逃跑就逃跑吧,可她竟不知道帶些盤纏再跑,她要怎麼養活自己?

    天色開始昏暗下來,銀芳一個人悶悶地吃著飯。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麼,只覺腦子里亂哄哄的,特別想昏睡一覺,說不定醒來後她會發現這是一場夢,而師父正懶洋洋地倚在她床頭,睨著她說︰“小芳,夢見跟人打架了?”

    “嗯。”一對五呢,而且每個的塊頭都趕她倆兒。

    “打贏了?”

    “贏了。”其中一個還死了。銀芳心里忐忑,她殺人了,師父會不會扔了她?

    “有拿到獲勝獎勵嗎?”

    銀芳認真地回想了下,“沒有。”九皇子其人委實算不上是獎賞。

    “沒關系,我給你發獎。”師父站起身來,一揮袍袖,卷起一股清風,“獎品是昨夜被某打手踢蹬破的被子一條,恭喜你,你可以靠它過冬了。”

    銀芳目瞪口呆地瞪著自己身上那一坨破破爛爛的棉被,一張臉皺了起來,“不要,冷!”

    “別睡了,快起來。”

    “給我棉被!”銀芳含含糊糊地嘟囔道,一邊伸手摸索能帶給她溫暖的被子——有過瀕臨凍死經驗的人都會對溫暖格外貪戀的。

    “客官,您得醒醒啦,京城來的長官要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