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時，牛雨順、馬超、陳桂榮等幾個人聚在一起，又談起了工錢的事。

    陳桂榮的情緒有些激動，義憤填膺說︰“這個佘大狗，不知什麼時候發工錢。再不發，我就要斷糧了。我向別人借的十斤米也快要吃完了。我操他佘大狗祖宗十八代！”

    “誰說不是，我的米也快吃完了。他媽的！每頓吃的菜連油也不舍得放，沒有了油水，肚子越吃越大，人卻越來越瘦。還叫人怎麼干活？”另一個工人說。

    “對！我們得讓佘大狗有個說法。而且我听說，現在市面上的工資已經漲到每天十元了，而我們卻還只有八元。”又一個工人說。

    馬超表情凝重地說︰“我早就想過，老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說不定這里的活一結束，工程款早就給佘躍進花得差不多了。到時候，我們就成了《雙推磨》里的何宜度了。”馬超是安徽人，來南方打工後，對錫劇感起了興趣，他喜歡听《珍珠塔》和《雙推磨》。

    “是啊，這樣下去怎麼行。我初來沙塍市，瞎子騎瞎馬瞎跌瞎撞，怎麼就撞到了佘躍進手里。”牛雨順說時苦笑了一下。

    馬超說︰“牛雨順，你不就是只干了兩天嘛，就是白干也只有兩天，我認為你完全沒有必要再干下去。不像我們，已經陷在這里了，而且大有越陷越深的可能。唉！怎麼辦呢？”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我雖然只來了兩天，可和你們幾個又似曾相識似的，已經有了感情，這可能就是緣分吧。”牛雨順走南闖北，知道要遇上幾個知心朋友還真不容易，真得有緣分，不然的話，到工地後，第一個踫到的是馬超，而不是佘躍進或是佘爾厚呢。

    陳桂榮說︰“對，是緣分。老牛，你不能走，要走我跟你一起走。”

    牛雨順笑笑說︰“你真傻，難道你以前三個月的工錢不要了？”

    “那怎麼辦？我操他佘大狗的媽！”陳桂榮急得直抓頭，像被欺負的小狗，看著跳到樹上的貓，只能瞎叫。

    牛雨順朝作沉思狀的馬超說︰“馬超，你在想什麼？我看你有辦法了。”

    馬超抬頭說︰“辦法倒有一個，只是不知行不行。”

    “說說看。”牛雨順想知道馬超的想法是否和他想的差不多。

    “我听說甲方正催著我們這個開挖工程趕快完工。你們看，這幾天佘躍進給我們分的任務特別重。在這節骨眼上，我們來他個集體不出工，逼他把工錢付給我們。佘大狗擔心在甲方面前交不了差，定會引起重視。或許真的佘躍進在甲方那里沒有拿到該拿的工程款，這樣也好逼甲方及時付工程款。不管怎樣，我們的目的是要拿到工錢。如果拿不到全數，能拿到大部分也算是達到了目的。至于今後，佘躍進如答應能及時付工錢，我們就幫他把這個工程干完，如不答應，我們就卷鋪蓋走人。說實話，我早就不想在他手下干了。至于牛雨順，我認為你晚走不如早走，我估計佘躍進對你已經有所防範了。你先走一步，去別的老板手下干也好，單獨接工程干也好，憑你的能力，都沒問題。現在沙塍市的建設熱火朝天，哪里都能找到活干。說不定你前腳走，我們隨後就到。”看來，馬超確實早有打算了，只是條件不成熟，牛雨順的到來，成了他實施計劃的導火索。

    牛雨順高興地說︰“好，馬超，我同意你的計劃，明天我就卷鋪蓋走人。你們和佘躍進交涉，不過，要注意方法。”

    “好，就這樣辦。”馬超感到一陣輕松，又感到有些緊張和興奮。心想，自己像在搞地下工作。這天晚上，剛好佘爾厚上街去了。馬超先以試探、帶有鼓動性的口氣和大家講了自己的設想，沒想到自己的想法和很多人一拍即合，他便信心倍增。牛雨順一直沒有開口，來這里剛三天就要離開了，他心里有些難過。

    听佘爾厚說牛雨順一早就卷鋪蓋走人了，佘躍進既高興又有些失望。這只燙山芋終于脫手了，這顆定時炸彈終于移走了，他怎能不高興？心想，算你識相，否則的話，我這個佘老太君娘家人的後代，是不會讓你有好果子吃的。失望的是，昨天想好的報復牛雨順的妙計沒有機會實施了。不過，這終歸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從小就性情孤僻乖戾的佘躍進，把這天的工作安排好後，吹著口哨到發廊找快樂去了。

    牛雨順離開的第三天，以馬超為首的除佘爾厚等少數幾個人外，二十幾個農民工在根本沒有和佘躍進商量、交涉的情況下，待在宿舍里集體罷工了。佘爾厚把大家不願意出工的事告訴佘躍進後，佘躍進大吃了一驚。他平時和工人們根本就沒有多少交流，哪里知道工人們在想些什麼，背地里在做些什麼。他所知道的，只是靠佘爾厚提供的那點信息，可佘爾厚和大家合不來，別人有什麼想法根本不會告訴他。

    “為什麼？難道他們不想干了？他們說些什麼？”余躍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愚蠢地認為，他的工人們離開了他就不能生存。

    “他們說食堂里吃的菜沒有油水，而且很多人的米都吃光了，可沒錢買。說沒飯吃干不動活，說你不發工錢他們就不干了，有一天不發就有一天不出工。”佘爾厚小心翼翼地說。說實話，他也希望盡快拿到工錢。

    佘躍進這才想起，已經三個多月沒發工錢了。可哪來的錢發呢？一來甲方的工程款沒有按合同付足，二是拿到的一部分早就給他花得差不多了。現在正在甲方催著完工的節骨眼上，工人們卻罷起了工，這怎麼行？可他也知道，不能叫工人們餓著肚子去干活。怎麼辦？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找甲方。

    他來到甲方工地負責人那里，苦著臉把工人們罷工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工地負責人把事情匯報到領導那里，領導知道了問題的嚴重性，就想辦法按照工程的形象進度付了工程款。可這筆款子到了佘躍進手里，經過七折八扣，到工人手里就只有該到手的七八成了。

    工人們拿到工錢的第二天起，宿舍里就像黃鼠狼偷雞似的，今天少了兩個，明天少了三個。先跑的有陳桂榮等幾個人，有人一跑，就動搖了軍心，剩下的人干活也是出工不出力了。

    一開始佘躍進看到工人出勤不足還沒太在意，他想，反正只要工程能如期完成，工人的工資是按出勤天數算的。幾個人不出工，其他人的任務就多分一點，這樣還省下了工錢。正當他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馬超他們也走了，馬超是牛雨順走了十天後才跑的。馬超一跑，就一窩風地跑了一大批。佘躍進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可為時已晚，宿舍里已沒幾個人了。

    明明知道早晚要走，而且也知道這一跑以前的活就白干了。那麼，為什麼不早一點跑或大家一起跑呢？原因是因為有些人拿到工錢後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跑還是留就猶豫了起來，畢竟跟佘老板也有好幾個年頭了。再說，考慮到還有一部分工錢沒拿到，想等工程干完了，拿到了工錢再作考慮。而且，現在也沒地方可去。

    牛雨順看到高速發展的沙塍市到處是熱火朝天的新工地，而且勞動力市場十分活躍。他邊干活，邊留心打听，想單獨接活干。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很快就在一個工地上找到了活。他叫陳桂榮去聯系馬超，並讓陳桂榮告訴馬超，他願意把工資發到每人每天十二元。馬超馬上把消息告訴了大家。

    就在馬超得知消息的第二天，自稱是佘老太君娘家人後代的佘老板幾乎成了光桿司令。佘躍進一跳百丈高後，就只好憋著一肚子氣再去找工人。

    沒有多長時間，隨著隊伍的擴大，牛雨順開始承接房屋建設的工程項目，他的事業開始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