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堪回首
作者:竹君      更新:2019-07-24 20:01      字数:2486
    因此,大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恩人王首臣身上了,那可是他的恩公,在这个地区也有些脸面和势力。日本人对他都要敬仰三分,所以,王国元信他,服他,这不,眼下工友们有了难。王首臣立即把莲儿姑娘派过来救急,莲儿姑娘也真是够意思,一个大姑娘家,竟然冒着危险,女扮男装大摇大摆打着王首臣的旗号进厂区给几位受伤的工友疗伤。

    这辈子,大汉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报答王首臣和莲儿,但大汉已经暗下决心,如果这辈子没机会,下辈子做牛做馬,也要报答这爷俩的救命之恩。

    大汉名叫王国元,原是河南省一个小县城一个叫不上名字的村庄的农民。村子里连年饥荒,家家户户,吃上个饱饭都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那一年,严寒的冬天刚刚过去,天气虽然逐渐转暖,可日子却依旧惨淡。那段日子,像一个深深的烙印,让王国元一辈子都忘不掉,每每想起来便不寒而栗。他那时正处于发育期长身体的时候,吃一顿饱饭,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虽然他已经极度控制,每顿只吃几口,可家里的光景还是一天比一天难捱。父母都是农民,有着农民的特质,勤劳,父亲没日没夜地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儿,母亲呢,每天都在心里盘算着,对家里的存粮精打细算,可是,即便这样,粮食还是越来越少,王国元和几个弟弟妹妹只能每天都饿着肚子,忍受着一天天饥不裹腹的日子。眼看着家里的存粮所剩不多,而新鲜的野菜和嫩绿能食用的树芽还没长出来,王国元的母亲看在眼里,心里这叫一个急。

    每天,天刚蒙蒙亮,母亲便一咕噜爬起来,摸黑来到灶台前。借着月色,从院子里抱上几根柴火,将灶台生上火,之后,把柴火一根根往里面添。不一会儿,锅便开了,母亲再从灶台边的一个棕黑色罐罐里,轻轻地抓上一把粮食。在这里,就暂且先把这些物品叫做“粮食”吧,因为实在说不清楚都有些什么,有的是玉米粒,有的是磨碎了的玉米骨,可能还有树皮或是草根,或者一粒粒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总之,一把五颜六色的东西掺和在一起,一股脑拽进锅里。之后再开一会儿锅,再抓几把去年冬天屯下的干野菜,野菜和着玉米粒、玉米骨还有一些杂粮,不一会儿,便搅和成了一锅糊糊,这就是一家几口的早饭。

    待熟了之后,母亲的第一碗,永远是先端给爹。爹每次只喝一碗,之后,便紧紧裤腰带,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儿去了。之后,才轮到王国元和几个眼巴巴的弟弟妹妹。

    王国元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每次,王国元都先让弟弟妹妹们喝,自己只喝小半碗,有时候,到了王国元这里,连小半碗都没有了。王国元就砸吧两口,生扛。但即便是这样,弟弟妹妹们还是吃不饱,他们还小,饿极了就哇哇大哭,毫不掩饰。不得已,有时候,母亲就把家里的烂布条扯碎了一起煮在锅里,但那些毕竟不是食物,母亲也只是偶尔这样做。

    那天,王国元记得十分清楚。一阵急促的马蹄儿声从村外到村里,将通向村庄的路激起一阵阵尘烟。村民们知道,这是鬼子又来祸害村里的老百姓了。

    村里的保长和日本人是一伙儿的,在两名鬼子的陪同下,保长拿着个大喇叭,亲自挨家挨户地叫,把村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人都召集到村口的戏台前。

    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鬼子和老保就在村民们从前看戏的戏台上站着。只见一个日本军官站在正中间,鼻子上架着一副小眼睛,手上带着一副白手套,拄着一个老爷棍。老保在他的旁边,说话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一直矮着半截儿。

    日本军官不会说中国话,站在前面叽里呱啦一通乱叫。之后,站在旁边一位穿着深蓝色中山装戴眼镜的中国人走出来翻译到:

    “皇军要在一个地方开展工程建设,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要求本村的青壮年们积极踊跃报名,谁家报名一个人,可以领到二十元现大洋,但是,如果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的,那就要上交一百元现大洋。”

    这哪里是在招工,这简直是在抢钱,关键是抢,乡亲们也得有啊。这世界上简直再没有比这更霸道的招工条款了,村民们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还有现成大洋交给鬼子。

    顿时,戏台下的乡亲们炸开了锅,纷纷议论纷纷,开始抱怨,场面开始热闹起来。这时,只见台上的一名日本兵举起手枪,枪头冲天呯呯开了两枪,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乡亲们也呆住了。

    日本军官又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旁边的翻译官又接着翻译:

    “工程建成之后,你们的功劳大大地,皇军不会忘记你们出过的力,也会给予相应的好处,当然,如果你们不配合,中国也有句老话,先礼后兵,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相信大家都是明白人。”

    这日本军官,虽然中国话说得不怎么利落,倒是把中国的老理给搬了出来。

    之后几天,在两名日本兵的随同下,保长拿着个小账本儿,挨家挨户登记,谁家报名了,谁家去了几个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当然,报名的也没有马上拿到那二十元现大洋,保长说,之后统一结算。

    本来,王国元想报名,可是保长嫌他岁数太小,又瘦又弱小,没有同意。无奈,王国元的父亲只好报了名。

    父亲也没什么随身携带的东西,只是包了几件旧衣服。还没往外走,保长便带着几个日本兵破门而入,将他捆绑了起来。母亲见状跟在后面哭着喊:

    “你走了,这个家可咋办啊。”王国元的弟弟和妹妹也搂着父亲的腿扑在地上哭成了一团。

    父亲无奈地回答:

    “没法,先去混段日子再说吧,否则,眼下这关都过不了。”

    那次,村里一共被绑走了二十六个壮劳力。王国元的父亲刚走没多久,保长便以家里没有劳动力为由,将王国元家的几亩地强占了去。

    王国元的母亲从小就缠着小脚,父亲走后,母亲一人难以维持生计。没有办法,没多久,就将大一点的那个妹妹卖给邻村一家人家当了童养媳。

    两个月后的一个夜里,妹妹哭着跑回家。衣服被扯得一条一条的,鞋子也跑丢了一只。见到母亲一下子栽到怀里便哭。母亲这才发现,妹妹浑身上下青紫青紫的,头发里面也都是血。原来,在那户人家,妹妹稍微出了点差错就会挨打。有时候揪着头发往墙上撞,有时候用脚狠狠地揣小肚子。那次,妹妹无意中打翻了家里一个瓷罐,被这家人打得在倒地上起不来,实在受不了,趁着天黑,自己偷偷跑了回来。

    那天晚上,母亲用温水帮大妹妹擦了擦身子,把头上的血渍擦干。又给她找了一身旧衣服换上,搂着她睡了一个晚上。一边安慰她,一边无奈地说:

    “闺女,到了人家,生是人家的人,死是人家的鬼,以后,可别再往咱家跑了,跑回来也是饿死,在那边好歹还有口饭吃。”

    母亲说的也属实,要么是被饿死,要么是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