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程祥示意大方子媳婦兒坐下，九月兒很識趣兒地從外面把門帶上。繼續和院子里的女人做盤扣。

    見九月兒把門關上，大方子媳婦兒再也按捺不住。突然捂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王程祥見這陣勢，連忙遞過去一瓶礦泉水，說道︰

    “方子媳婦兒，這是咋地了？有話好好說，哭個啥勁兒。”

    方子媳婦兒又嗚咽了幾聲，情緒才稍稍平緩下來。

    “祥叔，這回您一定要出面幫我。這，大方子，他不听話啊。”

    原來，是兩口子鬧別扭了。王程祥見狀，想著夫妻倆指不定為啥事兒鬧梗呢。自古以來，清官難斷家務事，想著規勸兩句就好了。

    “方子媳婦兒啊，這大方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雖然脾氣倔點，但是人不壞，前兩年，廠子搬遷，他下了崗，心里不痛快，有事兒，你就多擔待點，不和他一般見識。”

    王程祥說的一點不假，大方子自小兒就在街上長大。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歡和鄰居們來往。在廠子里工作了幾十年，人踏實肯干，不怕吃苦。說話愣了點，不太圓滑，在廠子里工作的時候，難免和廠子的領導及同事磕磕絆絆。前些年，大方子在的電廠不景氣，廠子改制的時候，大方子和很多有技術的人一樣下了崗。下崗後，越發變得沉默寡言。平日里，經常把自己關在院子里，一待大半天，也不知他在鼓搗什麼。王程祥雖然平日里和大方子走動也不多，但是，對大方子的性情是了解的。

    方子媳婦兒見王程祥還沒有弄懂自己的意圖，便開始習慣性地做思想工作，便止住了哭聲，平靜下來。

    可是，她接下來說的話，可是著實把王程祥嚇了一跳。

    “不是不是，祥叔，我來，是為了讓您老出面，做做大方子的工作，否則，他這條命，可能真就保不住了。”

    原來，不久前，兩口子為了拆遷補償的事兒，鬧到了政府部門。經過幾次折騰，政府部門也出面進行了協調。

    前兩天，居委會拆遷辦已經正式通知他們。他們的房子在拆遷之列。可以得到拆遷款，但是這老房子是要被拆掉了。

    听到這個消息，大方子不干。還要嚷嚷著要上訪，他是鐵了心和這件事兒牟上勁兒了。如果拆老房子，必須要給新房子。

    “我說方子媳婦兒啊，我活了大半輩子，真是叫你倆給弄糊涂了。前不久，你倆一個要房子，一個要拆遷款，你倆意見就不統一。這要錢還是要房是要根據建設方案來定的，哪是我們自己能做主的，你啊，趕緊回去做做方子工作，別鬧了。”

    “祥叔，您有所不知，大方子要房子，是要給我留著，我要錢，那是要給他治病啊，我家大方子他，沒有幾個月時間了。”

    “啥？你說啥？”

    “大方子他，得了癌。”

    大方子媳婦兒說完這句話，王程祥不覺打了一個機靈，大方子媳婦兒這才把實情道出。

    原來，幾個月前，大方子總覺得不舒服，總是咳嗽，起初他也沒太在意，後來竟然咳嗽出血了，扛不住了，才到醫院做了檢查，一系列檢查之後，醫生給了診斷，肺癌，中晚期，醫生說，最多撐不過一年。

    大方子听醫生說完自己的病情，不顧醫生的勸阻，死活是不住院，也不做治療。

    用他自己的話，攤上這個病，橫豎都是一死，就不糟踐錢了。不僅如此，他還不讓媳婦兒把這事兒往外傳。

    大方子父母早已經過世，倆人有個女兒，也已經參加工作，過兩年再找個好人家嫁了，也能過個安穩日子。

    而讓大方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這媳婦兒。

    媳婦兒是個老實人，除了干活實在，也沒什麼特別的技術。早先，家里全靠媳婦兒一個人操持。這麼多年，也沒有個正經工作。

    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把老人伺候走，把小的拉扯大。這其中，媳婦兒一個人，干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活兒。

    之後，就開起了黑車拉起了私活兒。

    媳婦兒見大方子一個人掙錢實在辛苦，就在附近一個菜市場打零工，掙點小錢貼補家用。

    大方子拉了幾年私活兒後，這幾年出現了打車軟件，大方子也加入了軟件約車系列，日子才剛剛有點轉機，就攤上這麼個病。

    醫生說了，他這個病，要說也不是完全治不好。但是治好治不好，不看醫院，看命。

    按照常規治療方案，要先做手術，根據手術情況再用藥。手術有好幾種，最保守的方案，一次手術也要好幾萬，做幾次也要看恢復情況。只要一上藥，就是20萬起。這年頭，20萬、30萬的，在醫院里，那根本不叫個錢兒。遇上個疑難雜癥，上百萬開銷也很正常。可倆人這些年就攢了10萬塊錢，本來是要留給閨女做嫁妝的。

    大方子媳婦兒得知大方子病情後，把錢都取出來要給大方子看病，被大方子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別听醫生瞎說，我命硬，前兩年在廠子里設備漏電那次，我都沒事兒。”

    大方子說得不假，前些年，一個晚上，大方子在廠子里值班，設備出現故障，大方子去檢修，不想設備漏電，大方子被漏電的設備擊暈。被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不醒。之後送到醫院，沒事兒。

    醫生都覺得奇怪，被幾百伏的電流擊中，還能揀條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