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古城轶事
作者:田园      更新:2019-06-21 18:23      字数:6093
    扶余古城,人不算多,地不算阔。但民间奇闻轶事不少。

    清光绪年间,有一金知府入主新城府(扶余县),上任不数日,便接二连三见有人从门的缝隙里向衙门内塞匿名呈子(诉状)。呈子大多都状告一人,即一名西方外国神父。很多呈子都声称这名神父因受皇太后老佛爷的恩宠,在新城府为非作歹,与胡匪一家。但凡各大胡匪掳掠来的金银珠宝,车辆马匹,怕官府追缴,都藏匿在教堂内。历任知府因惧怕西太后权势,一味姑息养奸,城中百姓多受其害,神父乃是万恶之源,人人恨之入骨,恨不能活剥其皮,生啖其肉。

    一连几天,金知府始终不动声,眼见呈子越积越多,遂细览之。

    忽一日,金知府派衙役到教堂,将神父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大堂。又使衙役们端茶倒水呈上三鲜果品将那神父好一番恭敬。神父在大堂上对这番恭敬不屑一顾,反责金大人不如前几任知府,上任之前都先到教堂去看望神父大人。今反在大堂上待客,全不懂大清国的礼节……

    金大人道:“不是我不恭敬你,只因一些大事忙得我不可开交,故不能前去看望神父大人,还望多见谅。”

    神父佯装不知,遂半睁半闭一只贼眼,漫不经心地问曰:“想大人意与我结百年之好,只是朝廷之事我可帮办,民间之事则无可奉告,如无他意,我将退出,恕不奉陪……”

    神父说罢,便慢条斯理地缓缓起身,意欲离去。

    大人见状,遂道:“神父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几天来,为你的事搅得我昼夜寝食不安,茶果无味,有数人告你勾结胡匪,残害百姓,说你的教堂乃是胡匪窝藏脏物之所,面对你这样一个鼻眼通天的大人物,我怎能不昼夜思考对您应如何处之呢?”

    神父听金大人所言,不由勃然变色,怒吼道:“欲处我不难,只烦大人去皇宫内院向慈禧太后老佛爷处奏准,别人一概不用问之,省得诸多周折,到头来还得让李鸿章来收拾你。”

    大人道:“太后虽与你关系最善,只是松花江之水好喝,却远水不解近渴。况且县官不如现管,你的事今既归我管,便不用转奏他人。”

    说至此,只见那金大人虎目圆睁,对众衙役一声断喝:“给我拿下!先打四十大板!”

    众衙役们早就对神父恨之入骨,今见大人下令,哪个手软,乒乒乓乓,一通板子,将那神父只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乖乖的没了半点声息,算是老实。

    打毕,金大人下令,将其打入了死囚大牢。金大人又令衙役去神父院内起出赃物,并张贴告示晓谕全城百姓,七日后在中央十字大街公审神父。

    城内百姓见金大人敢与神父斗狠,人心大悦,一时间各种证词如雪片般飞来。七日后,衙役们将神父押到中央大街十字路口。想那神父昔日在城里作威作福,喝鲜奶吃牛排,今儿个到大牢里来吃糠窝窝、咸菜条子,加之棒疮疼痛,早被折磨得骨瘦如柴。金大人在十字街头历数神父罪恶,展出了所起出的赃物,便用四轮马车将其拉到西门外,被刽子手一刀砍下了脑袋,为民众出了气。

    还有一日,金大人带衙役穿便衣在城内巡视,见东门里有一汉子卖切糕(一种用黄米面制成的糕),但凡有来买糕者一概不用称量,不偏不倚切一块下来递给顾客就算了事。金大人好生奇怪,遂问这汉子:

    “你的刀就这等精确,切的糕毫厘不差?”

    汉子道:“我家祖传三代皆是此法卖糕,还未见有人敢说我卖糕短斤少两地,你是何人敢如此不自量力?”说完便将切糕刀直直地立在了案子上。

    哪知老金这日布袜青衣,恰似农家野叟。卖糕汉子哪把他放在眼里。老金也不与汉子争辩,只从那买糕者手里接过糕,连走几家摊贩称量,所谓一斤糕尚不足九两,老金勃然大怒,令衙役先将卖糕的捆了,遂大骂道:“你声称你家三代皆用此法卖糕,一斤给九两,日售百斤,便坑民十斤,一年便是三千六百五十斤,十年便是三万六千五百斤,如此日积月累,几代罪恶并罚便是杀头之罪!”

    言罢便令衙役:“将此人拉出西门砍了!”

    这汉子此时方知道这老叟乃是金大人,早吓得面如死灰,悔之不迭,顷刻便尸首分家。自此“金大杀”之名便声震扶余,妇孺皆知,百姓肃然。

    为严肃军纪,海青便经常用“金大杀”的故事教育官兵。他对部下说:“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且说扶余城有一高等女子师范学校,乃是本地最高学府。内有女学生数百人,其中有一女校花名叫路言,此人长得,面如满月,眼荡秋波。有那多情男子看一眼便自觉眼醉,与其言不数句便可被酥倒半边山。自海青队攻打扶余那一天开始,学生们便一个个战战兢兢,藏在校园内不敢走出校门半步。战事平息后,有那胆大的学生偶尔攀墙向外看两眼,见海青的巡逻部队一个个头戴蓝色的单帽,身穿布衣,行动威武,纪律严明,便有那等行为稍微放荡一些的女学生便开始和义勇军的战士们攀谈,渐渐地一些女学生还与义勇军战士交上了朋友,有的甚至要投笔从戎,参加义勇军。

    这一日,美女校花路言随一群学生唧唧喳喳地走出校门来看义勇军战士。这天带队巡逻的是海青队里的一名营长。此人原系绿林武士出身,现年21岁,长得体态雄壮,虎背熊腰,浑身都充满杀气。由于作战勇猛,在海青队里屡立战功,尤其是攻打增盛千烧锅大院,该人独架一门小炮,一连掀翻敌人三座炮台,一把大刀力杀十几名日伪军,为部队攻占大本营立下了赫赫战功。被海青当即提拔到警卫营当了营长,成了李海青的一名亲随。尤其是学生们听说青山营长就是那位被人们传说的攻城英雄时,一个个都围着青山,非让青山给讲一些过去的战斗故事不可。青山拗不过学生,便给她们讲了一段海青部队智取扶余城的故事。学生听得高兴,便委路言为代表,让青山为学生们签名留念。

    俗话说“自古英雄爱美女”,况且青山又是绿林出身,终不失匪性,一见这貌似天仙般的女学生,禁不住目瞪口呆,浑身燥热。

    其实那青山目不识丁,原本就不会写什么字,先是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地编了一通瞎话,末了才请路言去军营里签字。那路言信以为真,便要邀几名同学去青山营部驻地。青山见此,便又编了一通瞎话,只说是军营重地不得外人进入,将其他学生婉言谢绝。路言无奈,只好只身一人尾随青山来到了营长内室。哪知青山一进门,便将屋门反插,接着便对路言一番胡言乱语。校花路言大吃一惊,急抽身要走,青山匪性复发,先是一把将路言按倒,路言刚要呼喊救命,哪知青山干匪事轻车熟路,另一只手随即将路言的嘴巴紧紧捂住。路言满脸被憋得通红,不断拼命挣扎。想一个纤纤孱弱的女子能有多大本事,怎经得起一位彪形大汉野兽般的激烈攻侵,顷刻间便香汗淋漓,先是露出了半边酥胸,被青山一通胡摸乱啃,渐渐地便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青山遂将路言的衣服扒得精光,露出了满身雪白靓丽的诱人侗体,便开始兽性大发,先将小女子紧紧地压在身下,接着,粗大强壮的肢体便开始了一阵粗野的、犹如狮兽般猛烈的上下蠕动,伴随纤弱女子的一声声惨叫,姑娘身体下方顷刻便染上了一滩红……

    路言悲痛欲绝,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学校,三番五次地要去寻死上吊,多亏众多女同学苦口婆心,相互拉拽,才使她免寻短见。事后,有一女学生悄悄地找到了女子师范学校的女校长何太行,何校长闻言大惊,急忙来到宿舍,听完路言的哭诉,见其两眼肿得像两枚红色的樱桃,心里不由大怒,领着路言一阵风般的闯入海青司令部。姑娘一见海青便立即双膝跪地,接着便泣不成声……

    海青见状刚要弯腰去挽扶女子,见立在姑娘身边的何校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花容变色,对自己怒目而视,心里不由一怔。随即轻声问道:“校长找鄙人莫非有事?”

    “李海青!扶余人们尊重你,是因为你是一条硬汉子,是一个宁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的中国人;尊重你的部队是因为你们是一支响当当的抗日队伍。但万没想我们尊重的人却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禽兽!请看,这就是被你的部下青山糟蹋过的女学生……扶余人供你们吃,供你们喝,难道就是为了让你的部下来糟蹋我的学生吗?……现在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怎样为我的学生做主?”何太行面色铁青,越说越气。

    海青闻言大怒,但表面却未动声色,他一面急令人将女学生扶起,一边对何校长道:“如果何校长说的话果然真实,那就请何校长先原谅鄙人对部下管教不严之罪,只是现在鄙人对此事还一无所知,先请校长允许鄙人将此事调查清楚后,再给您和您的学生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海青便急令人将青山带到司令部来。

    不过一袋烟的工夫,便见那青山营长敞心露怀,在卫兵的带领下,大大咧咧地来到了海青大帐,见何校长和美女校花路言正在大帐里对自己怒目而视,先是一怔,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但表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急拱手向大哥请安。

    海青向青山微微点了点头,又抬眼死死地盯了青山半晌,把那青山只盯得心里发毛,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青山老弟,你可认识此二人?”

    青山嗫嚅道:“认……认识。”

    “那你可知罪吗?”

    “小的还……还不知……”

    “奶奶个熊,当真不知?请抬起脸来,看我的眼睛!”

    四目刚一对视,青山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赶紧将自己的目光移开。想一想海青平素对百姓的情感和海青队的军纪,他早就明白了自己会被如何处置。

    “不……不,小的已知罪了!”

    “那果真是你糟蹋了这位女学生吗?”

    青山胆怯地望了海青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记得我们刚入驻扶余时定的《十六字禁令》吗?”

    “记得……记得……”

    “给我背一遍!”

    “好……好,不偷、不盗,不拿、不抢,不打、不骂……”

    青山微微抬头,偷偷地看了海青一眼,突然闭口不说了。

    “接着说!”海青一声怒喝。

    青山此时满脸的肌肉都在颤抖,哆嗦着继续说道:“不奸、不淫。”

    “继续背!”海青又一声怒吼。

    “违令者……违……令者……”

    “说!违令者该怎样处置?”

    “大哥!大哥!小弟已知自己是犯下了死罪,只是……”

    “只是什么?说!”

    “大哥,想我等为扶余百姓抛头颅、洒热血,消灭了陈团长,赶走了鬼子兵,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吧?再说我们过去都常绑‘红票’(姑娘),玩一个两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总不至于杀头吧?……”

    听到这里,海青早已怒不可遏,不由脱口大骂道:“奶奶的!不知廉耻的东西,算我瞎了眼,怎么就没看出你,竟结交了你这样一个混蛋,把一个衣冠禽兽放在了自己身边,不但丢尽了我李海青的脸,也丢透了义勇军的脸,我岂能容你!”

    海青此时满脸严肃得吓人,恨不能一枪就把青山嘣了。他刚要对部下卫士下令,只见门外呼啦啦地一下子拥进了十几个人。海青一看,来的不是别人,全是自己的部下和结义弟兄,不由一楞。众弟兄未待海青开口,一个个推金山,倒玉柱,全都齐刷刷地跪在了海青面前,接着又齐声说道:“大哥!青山是犯下了死罪,但念其昔日为大哥屡立战功,对大哥忠心耿耿,还求大哥能网开一面,给青山留一条活路,我们大家可用性命担保他以后不再重犯此等罪过,只求大哥手下留情!我等和青山此生对大哥甘愿衔草相报……”众弟兄们地话还未说完,一个个便早已都泣不成声。

    “是呀,青山自跟随自己以来,经历了多少次枪林弹雨,身上的伤疤一块接一块,一片连一片。记得有一次,敌人偷袭自己,是青山用身体挡住了敌人的子弹,自己才幸免遇难,他不但对我有救命之恩,和自己手下的众将官也都要好,为青山求情乃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想至此,海青心一软,刚要叫大家平身,又禁不住看了一眼正怒目而视的何太行和正在哭泣的那位可怜的美貌女孩,心里不由一紧。想我李海青拉队伍,打日本,不就是为了民众吗?留下青山就将陷我和义勇军于不仁不义,我的部队岂能容留此等害群之马?想至此,海青随即把牙一咬,一字一板地对众弟兄们道:“诸位若有谁承认自己现在还是绿林响马而不是马占山的抗日义勇军,那就对不起请立即走人,干脆离开我李海青好了……今天不了杀青山不足以平民愤,我意已决,对青山必须杀……杀无赦!”

    众将官面面相觑,哪个还敢再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把手一挥,卫士们立即上前将青山拖出。

    “大哥!……大哥……小弟对不起你!我青山今年二十一岁,活是大哥的人,死是大哥的鬼,请大哥不要忘了小弟,还望逢年过节时给小弟烧点儿纸钱,小弟在阴曹地府也会感谢大哥的……大哥……大哥!”啪……啪两声枪响,青山当即毙命。海青痛苦地低下了头……

    何校长哭了,众弟兄们哭了,海青也早已泪流满面。

    自此以后,何校长和女学生们都对海青感激不尽,城内百姓对海青的队伍恭敬有加,海青队伍内部则更加军纪肃然……

    听百姓们说,扶余城还有一位与“金大杀”齐名之人令海青终生不忘。这便是扶余“刀笔”刘廉青。何为“刀笔”?其实扶余人就是将过去的律师称为“刀笔”,有一句话叫“刀笔邪神”,说的便是过去“刀笔吏”的厉害。因在“刀笔”的笔下,有财产万千、有人命关天,有是非曲直,也有毁誉忠奸。意思是说“刀笔吏”不但能把好人变成罪人,把罪人变成死人,亦可把“死人”变成为无罪活人。所以,过去厉害的刀笔吏连县太爷都惧怕三分,有些县太爷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拜访“刀笔吏”。

    就说清朝末年发生的一件事情吧!当年的新城府食盐紧缺,盐价攀升。一位较有商业头脑的商贾便渡江到江北来伊顺招贩盐。你道这商贾为何到伊顺招贩盐。据《黑龙江志稿》载:在县(肇州县)库伦泡子(即今大庆市大同区的库里泡或哭泪泡)地方,池广三十五里,盐丰富,色白而洁,土人煮之,土百斤得净盐四十。当时,伊顺招共有两大盐池(场),年产土盐三千多万斤。周围的宽城子(长春)、卜奎(齐齐哈尔)、满沟(肇东)、肇州、安达、小蒿子(杜蒙)、扶余、大赉等地商贾经常赶着马车,用红松、豆油、烧酒、皮张、粮食、猪肉等到伊顺招来换取土盐。扶余的这位商贾便经常带猪肉和粮食到伊顺招来换取土盐,然后,再到扶余城去贩卖。由于私盐乃中国历代朝廷都明令禁止,贩卖私盐当算违法。“金大杀”虽也耳闻过此事,但苦于官盐不足,民不聊生,便对贩卖私盐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此举却激怒了官盐商贾,因官府若是容忍私盐入扶余便等于是撅了自家的钱串子。于是便写了一张呈子将私贩土盐商家告入官府。

    呈子曰“扶余有眼皆知,私盐商贾私开城门,偷贩私盐,影响官府盐税收入,实是与官府作对,望大人查处。”

    金大人接了呈子在手,却不予过问。官商十分着急,便找“刀笔吏”刘廉青帮忙。

    刘廉青真乃厉害,看了官商的呈词后,略加思索,便将“私开城门”四个字略微颠倒,便成了“城开私门。”

    金大杀第二次接呈子在手,不由大怒,大骂:贩卖私盐罪可免,城开私门罪难逃,于是一顿屁股板子,险使私盐商贾没了命。自此,刘廉青的“刀笔”便在扶余县出了名。

    刘廉青共有三个女儿,都在扶余高等师范毕业,惟大女儿刘淑娴毕业后考入北京大学,不但为人贤惠,且长相颇佳。海青急欲见之,方知刘廉青早在伊顺招垦荒时,便作为荒揽头举家迁入伊顺招。当年李海青在伊顺招威震“妖王”,怒打“四指李”时,刘廉青早已是广有田园,买卖商户多处的小康之家。当年的伊顺招有三巨头,俗名“三青”,那便是“区官乔允青,财主刘廉青和绅士张剑青”,刘廉青排行在二,在伊顺招被称作刘二爷。由于那年月,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北方才女更少。像刘淑娴这样的北方才女更是微乎其微。

    再说李海青自幼家境贫寒,无读书机会,自任总司令以来,外事由参谋部主办,内事如写封家书等都有难言苦衷。所以,他决心娶一位有文化知识的才女为妻,而刘淑娴恰又是百里挑一,打着灯笼都难寻的贤才淑女。所以,刘淑娴便是李海青寻找终生伴侣的最佳人选。只可惜这位端庄的大小姐已迁至了伊顺招城。从此,“伊顺招——刘淑娴”便成了李海青昼思夜想的一块心病。于是他派人四处打探刘廉青和刘淑娴近况。由此才引出了李海青伊顺招招亲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