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就為爸爸寫這一篇文，以後短時間都不會再去專門想他。今天爸爸71歲生日。

    我不知道，我可以怎麼為他慶生。去年的70歲生日，還是他自己張羅的。他約了自己的一桌好友，還有一桌是他去上海看病，前前後後圍著他轉的我們的同學親人們。

    站在飯店的門口，望眼欲穿。他的生日，早在春節時就幾桌賓朋替他慶賀過。人在冥冥之中，一定有某種暗示。生命的盡頭，自己一定會有預感。爸爸執意在自己生日的這一天，再請一次客。他那麼執著地等待，應該把這個生日，當成華麗地謝幕。騰龍集團的肖總，人在外地出差，差駕駛員送來鮮花，我發了長串感激的話過去。若在平時，我又會批評他麻煩別人了。可是，我的他，再不麻煩別人，還會有機會嗎？

    即便是預感，也斷斷不肯認輸。我怎麼會相信，我的爸爸竟等不到自己的下一個生日了。

    容我替自己的父親，三年縞素，報他養育一場。容我粗文三千，掬一朵獻于父親墳前。容我，再放任自己，在爸爸膝前悲聲一回。我可以輸天，可以輸地，唯獨不能輸了你！

    古今輸贏一笑間。放下，何其難！人人都勸我，就當爸爸去了遠方。他在另一個地方一定活得很好。我開心快樂地推開他的家門，我對著鏡框，歡快地叫著︰爸爸！我用手撫去鏡框上的浮塵，我把他抱在懷里，我用臉頰貼著鏡框，我在他前面的煙缸里，點上一支煙，我站著等他吸完，我脆著聲音說︰爸爸，那我回家啦！

    才發現，自己已經一個字音都發不出來了。出得家門，帶上他的紗門，站在樓梯口朝東望，兩桌爺爺正在打牌。爸爸每天坐的位置上，又有了新人。倚在他每天摸著爬上來的樓梯扶手上，潰不成軍，我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