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查字典，于福惨遭噩运；批斗会，驼子错喊口号】

    沈家堂前。     深夜。

    【堂前单铺上沿一侧松木椅上放着一盏亮着的罩子灯。何敬民披衣坐在被窝里写工作日记。写着写着，打起哈欠，放下笔记本，搓搓眼睛，举起双臂伸个懒腰，继续写日记。

    【有人敲大门响。何敬民没听见，仍埋头写日记。

    【敲门声又起，微微传出喊“妈”的声音。

    沈母：（房内画外音）来了。

    何敬名：（警觉）大妈，我来。

    【何敬民快速将笔、本丢到铺上，掀开被褥下床，发现自己穿着短裤衩，看着自己裸露的两条大白腿，羞涩地正想拿长裤穿，门外叫声更急。

    沈幽兰：（急促的敲门声）妈，开门啦！开门啦！

    【何敬民来不及穿长裤，只得将裤衩往大腿下扯了扯，跑到门前，抽开门栓。

    【门开，沈幽兰提着牛梢进来，猛见何敬民穿着短裤衩露着白皙的双腿，羞得将长辫一悠，转身进房间，“砰”地关上房门。

    【何敬民看了下关紧的房门，尴尬地看了看自己光溜的大腿和短裤衩，瞟了那房门一眼，尴尬地坐回铺上，本想继续写点什么，但已写不下去，只得将笔、本收起，放进床头的黄布包里，掀去上衣，吹灭灯，钻进被窝睡下。

    【何敬民睡不着，将身子翻向墙边，无意间看到床边墙缝里露出沈幽兰房间的灯光，还能从那缝隙传出房内弄纸的响声……

    【何敬民不敢看，急翻过身，将背对着墙缝……

    沈幽兰房间内。日。

    【沈幽兰将报纸裁成的纸条一一将墙缝贴严……

    沈家。上午。

    【沈母端着装米的面盆去厨房。何敬民夹着笔记本从外面进来，迎面碰着。

    何敬民：大妈，做饭了？

    沈 母：是啊，你们工作忙，做晚了，怕耽误你们工作哩。（去厨房）

    何敬民：（自言自语）这真是户好人家。

    【何敬民回到床铺前，从床头拿出那只黄背包，将笔记本放进包里，无意间又看到靠沈幽兰房间的土墙，发现土墙上两道裂缝已全被纸条蒙住！若有所思……

    沈家堂前。午饭时间。

    【方桌摆着三五个菜，偌大个方桌，只有沈天成和何敬民二人坐在上面，沈幽兰和沈母、吉利都坐在堂前小竹椅上吃饭。

    【沈幽兰不时将碗里的草搛到弟弟碗里。有时吉利不吃，又调皮地还给姐姐。

    【何敬民看了看沈幽兰，又瞟了一眼沈幽兰房间那土墙上被封贴住的墙缝……

    【闪回】——墙缝露出的灯光……

    ——房里传出弄纸的声响……

    【切回】

    何敬民：（瞟一眼沈幽兰，停下吃饭）大伯，有件事想同二老商量一下……

    【沈母抬头看着何敬民。沈幽兰低头吃饭。

    沈天成：（将满嘴饭吞咽下去）说。

    何敬民：我想把那床铺换一下。

    沈天成：（停住手中竹筷）换床铺？嫌我那门板睡着不舒服？

    何敬民：不不不，我、我是想把床铺换到这边来。（指方桌这边）

    沈天成：（想了想）哦，你是想把这吃饭桌和你的床铺调个位子？

    何敬民：（高兴）是是是。

    沈天成：（睁大双眼）为什么？

    何敬民：那、那边有、有、有太阳。

    【从大门照射进来的太阳光正照的西边那床铺上。

    沈天成：（看了看，不解）啊？这三月天，太阳照在床上不是更暖和吗？再说，白天有太阳，你晚上睡觉也没有太阳，换它干吗？

    何敬民：因、因、因为……

    【沈幽兰羞得端着饭碗出门。

    沈母：（看看女儿，再看女儿房门上贴的纸条，明白过来）老头子，何工作队要换就换呗，问那么多干吗？

    沈天成：（似懂非懂）哦哦哦，要换那就换吧！

    刘家坳大塘。日。

    【塘水清清。刘可太站在泥盆上，优美地抛着沉重的长竿坭钯，待坭钯沉入水底后，他用力按了按手中的长竿，估计水下的坭钯已挖着了塘坭，两手轮流沿着泥盆边将长长的钯竿往上拉，边拉边唱，动作悠美：

    妹在院里摘石榴，

    哥在墙外砸石头，

    石头不朝别处砸，

    专砸妹妹胸门口……

    【何敬民肩背黄布包从孤峰岭下来，看着捞塘坭人的优美姿式，留意听了听。

    何敬民（笑着摇头）：小资产阶级情调！（向沈家坳走去，歌声从身后传来，又情不自禁回头多听了一下）

    【刘可太看见何敬民，更是唱得起劲：

    妹骂哥哥你真坏，

    不该这时砸石头，

    砸坏了妹妹不要紧，

    砸落我石榴水外流，

    石榴汁水甜又酽，

    叫妹怎能往回收，

    叫呀叫妹妹怎能往回收……

    刘家坳大塘埂。日。

    【何敬民听着歌声，缓步向沈家坳走着。

    【黄玲香过来，正想上前和何敬民说话，见队长沈长庆和刘正农书记迎面走来，急忙躲到古柏树后。

    沈队长：（见何敬民入迷地听歌）何工作队，听什么呢？

    何敬民：（微微一怔）哦，刘书记、沈队长？

    刘正农：小何，一早就回来了？团部开会又有什么最新指示？

    何敬民：（耸动肩上黄背包）哦，这次不是团部开会，是公社开的。

    刘正农：你不是下来搞工作队吗？怎么还参加公社会议？

    何敬民：哦，我还兼着公社教育干事哩。是这样，我们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伟大导师、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主席最近又教导我们要‘复课闹革命’！

    刘正农：复课闹革命？

    何敬民：是啊，复课闹革命。

    沈队长：不就是叫那些小家伙再到学校去念书吗？那好。小家伙不念书多可惜！

    刘正农：是啊，一个国家不让孩子念书，那多可怕呀！

    何敬民：说得好，伟大领袖、伟大导师、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主席时时想着我们贫下中农，真是我们贫下中农的贴心人啦！刘书记、沈队长，昨天在公社开会，我就想，趁这‘复课闹革命’的机会，要在你们孤坑生产队办一所民办小学。刘书记，你说怎样？

    【刘可太那优美的情歌声阵阵传来，何敬民又听了听。

    沈队长：（笑着）何工作队，那是**的歌，封资修的东西，你也敢听？

    【黄玲香躲在树后偷听。

    何敬民：哦，哦，我、我不是听歌，我是欣赏刘可太那人的嗓子真不错，真不错。

    刘正农（笑着）：嗬，看来何工作队是要动婚喽！

    何敬民：动婚？

    沈队长：动婚就是讨老婆！

    黄玲香：（躲在树后大惊）啊？何工作要讨老婆了？

    刘正农：唉，怎么叫老婆呢？叫革命伴侣。何工作队，听说你也二十出头岁了，人又长得这么标致，是该找个革命伴侣了！

    沈队长：对对对，何工作队，要么我给你介绍一个？

    何敬民：（害臊地笑着）你介绍？在哪？

    沈队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介绍的那个姑娘啊，长得可真嫩蓬啦！不信哪天你去摸一下，保险轻轻一拍，那水就出来喽！

    黄玲香：（躲在树后，大惊）啊？这说的不是沈……

    何敬民：（难堪地）唉，你这队长啊，怎么尽说一些资产阶级的东西呢？好好好，不说了。还是说办学校的事吧。

    刘正农：办学校当然是好事，可是到哪里去找老师呢？

    沈队长：对，这老师真是个问题。

    何敬民：这学校刚办，招来的学生不都是一二年级，我看那刘巨人同志就可以教。

    沈队长：小驼子？凭他那德行，能当老师？嗳，我到想起一个人，他一定能当老师！

    刘正农：你是说那小于福？

    沈队长：对呀！在我们队，算他书念得最多，小学六年级了，还不能教那些刚发蒙的小家伙？

    刘正农：对，这到也是！

    何敬民：（急忙制止）唉，不行！这教书是牵涉到哪个阶级掌握政权的大事，于福的历史问题还没搞清楚，如果在这时候让他来当老师，把那些革命后代交给他？这是决不可能！

    沈队长：那，那找谁呀？

    何敬民：我看还是刘巨人比较……

    刘正农、沈队长：（异口同声）他那德行，决不能教好孩子！

    何敬民：（想了想）那还有个人，就是不知她愿不愿当老师？

    大塘埂古柏后。日。

    【金霞过来，见黄玲香躲在柏树后偷听，也凑过去，正想说话，被黄玲香制止。

    金霞：（指何敬民三人）他们说什么呢？

    黄玲香：告诉你，急死你！

    金霞：什么大不了的事，会急死我？

    黄玲香：队里要办学校了，他们在找老师！

    金霞：找老师？找谁？

    沈家屋侧山溪 。 日。

    【山溪二面被茂盛的竹丝斑茅金刚刺笼罩。清澈的溪水冲涮着鹅卵石泛出朵朵白花向下游流淌。

    【沈幽兰在溪边洗菜。

    【何敬民从沈家出来，看见沈幽兰，心有所动，但又担心被别人看见，蹲在一蓬金刚刺花后。

    何敬民：（轻声地）兰——

    【沈幽兰第一次听到这种异样的称呼，急抬头，见是何敬民，白皙的脸颊上立即泛出绯红。

    何敬民：考虑好了吗？

    沈幽兰（微怔，羞涩地）：考虑什么呀？

    何敬民：你说呢？

    沈幽兰（更加紧张）：我……

    何敬民：当老师的事啊！

    沈幽兰（释然）：那事啊？我怎么行啊？

    何敬民：怎么就不行啊？

    沈幽兰：真的不行。哦，对了——（站起，看一下何敬民）要是当老师，我倒想起一个人。

    何敬民：你想起一个人？谁？

    溪岸小径 。日。

    【金霞从溪边小径走来，见何敬民和沈幽兰在溪边谈话，急躲进斑茅丛中，正猫着腰往里钻，一头撞着早就躲在那里的小驼子

    金霞：你？

    刘巨人（急做个制止的手势）：嘘——

    山溪边。日。

    沈幽兰：他叫于福。他准行。

    何敬民：他行？

    沈幽兰：他怎么不行？

    斑茅丛中。日。

    刘巨人（大惊）：啊？要于福当老师？（继续偷听）

    金霞（高兴地）：啊？要于福当老师？好哇！（转身跑走）

    刘巨人（不解地看着跑走的金霞）：小福子也能……

    山溪边。日。

    沈幽兰（坚定地）：我们这里，他书念得最多，念到六年级。哦，对了，他还会背字典！

    何敬民（不感兴趣）：这我知道。

    沈幽兰：其实你们误会他了，他天天背字典，就是想做个有出息的人。

    何敬民：那不是有出息！现在那情况还没查清，说不定那本字典里真的就如刘巨人同志说的，那本字典里有着什么“变天帐”之类的东西！

    沈幽兰：（不屑一笑）他于福为什么想变天？

    何敬民：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我也不能下结论。但不管怎样，他是绝对不当老师。我们无产阶级用人的标准就时：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决不能要资本主义的苗！再说，他家还有亲属在海外，像这样历史不清的人，我们怎么能用呢？何况当老师是培养共产主义接班人的百年大计！

    沈幽兰（惊讶）：啊？就凭这，他就不能当老师？

    山溪上游。日。

    【于福躲在一棵大树上背字典。

    金霞（焦急地在树下跳着叫着）：快下来！快下来！这是我亲耳听到的。那何工作队本来是要让兰子当老师，但兰子一口咬定要你当！快下来，我带你去听听就知道了！

    【于福仍在背字典，不理睬。

    金霞（着急，突然想起，以手摸脸颊，佯装）：哟哟哟……

    于福（见状，吃惊）：怎么了？怎么了？（急溜到树下，捧着金霞脸颊）又痛啦？又痛啦？

    金霞（撒娇地瞪一眼）：你那次咬得多狠呀，能不疼？

    于福：那、那，我还是给你吹吹吧，吹吹吧。

    金霞（把脸凑过去）：嗯。

    【于福正要吹那块亲吻处，被金霞拖住就跑。

    金霞：快走，快走，迟了就听不到了！

    【金霞拖着于福钻进山径向山溪下游飞跑，惹得二面树枝、茅草打在身手索索作响。但等跑到沈幽兰洗菜处，已不见沈幽兰和何敬民的身影。

    沈家。下午。

    【厨房烟囟冒着袅袅炊烟。

    【何敬民匆匆回来，见小吉利正在门前掼泥巴炮玩。

    何敬民：吉利，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吉利：（掼着泥巴炮）我妈在做饭，姐在沟里洗菜。

    何敬民：哦——（想了一下，急急向溪边走去。）

    山溪。下午。    

    【沈幽兰精神抖擞摇晃竹篮，篮中乒球大小的白萝卜在溪水中滚来荡去，一个个被冲涮得雪白雪白。

    【何敬民来到溪边，看着溪下沈幽兰那浑身摇动的身姿，又想到沈队长说的话。

    沈队长：（画外音）姑娘长到十五六，给成熟的全成熟，不信你去摸摸，保证用手轻轻一拍，那水就流出来了！那水就流出来了！

    【何敬民心驰神往怔怔地看着沈幽兰那洗萝卜的身姿……终于情不自禁地轻轻喊是了一声：“兰——”但由于声音太小，而且颤抖得厉害，沈幽兰似乎并没听见。

    【何敬民正慌乱得不知所措，忽见一朵鹅黄的金刚花落到沈幽兰头上，何敬民有了主意，轻轻一跳，准备帮沈幽兰据那朵刺花，不料脚被鹅卵石崴着了，痛得“啊哟”一声瘫倒。

    沈幽兰（警觉，发现是何敬民，急放下洗菜，心疼地跑到溪边）：你怎么下来了？脚崴了吧？

    【沈幽兰帮着揉脚脖。几朵黄花落在沈幽兰的头上，何敬民轻轻拈着沈幽兰头上的黄花……

    何敬民：（拈着黄花）兰——

    沈幽兰：（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惊讶得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渐渐松去揉脚的手，害羞而又故作大方地）何工作队，你来有事？

    何敬民（充满柔情）兰，我想，我想……

    【沈幽兰那双杏仁眼里充满着感激和惊恐正想退回到溪边……

    【小驼子惊慌跑来。

    小驼子：何工作队，快去呀！快去呀！这次绝对跑不了了！绝对跑不了了！

    何敬民：（站起，扫兴地）什么跑不了了？这么慌张？

    小驼子：（看了看在场的沈幽兰，小声神秘地咬牙切齿）于福正在家里干那事，现在去一定是抓个正着！

    何敬民：哦？那你怎不把抓来？

    小驼子：我怕打草惊蛇，所以就来……

    何敬民：好，马上去！（伸出手，示意要小驼子拉他上岸。）

    【小驼子拉何敬民上岸，二人飞快向于家坳跑去。

    【沈幽兰吃惊地追上岸，看着二人跑去的身影……

    于福房间。下午。

    【于福在房间桌旁整理字典那凌乱的书页。于母送来针线。

    于母：这大底针行吧？

    于福：（接过针线）行。妈，出去把门关好。

    于母：这干什么哟，像个做贼的样子。（出门，将房门带上。）

    【于福穿好针线，重新将房门关紧，回到桌旁，小心翼翼将书页放桌上堕了又堕，见完全理整齐，再用针锥；书页太厚，锥不进，想了想，把书页分成一小迭一小迭比整齐着再锥。于福锥得非常用心，也非常用力。

    【画外音】

    针锥着书页，也在锥着一个少年的心。

    于福父亲在世时曾说过：富不离猪，穷不离书，穷人离书永远穷！那时，父亲书桌上有很多书，《水浒》、《西游记》、《斩经堂》、《打鱼杀家》、《诗经》、《论语》……应有尽有。但那时，于福太小，既读不通也看不懂。他只能在学校好好学习，准备长大后认真研读父亲为他留下的这笔无价的遗产！可是，没来得及等他长大，一场文化浩劫开始了，学校停课了，父亲那些老书老戏作为四旧全让红卫兵付之一炬，他无书可念了！买新书吗？上哪儿去买？所有书店柜台里清一色的《*****选集》、《*****选集甲种本》、《*****选集乙种本》、《毛主席著作选读》、《毛主席语录》、《老三篇》、两报一刊社论、《活页文选》……文艺书籍都是鲁迅的作品。鲁迅的作品太伟大，他读不懂，《阿Q正传》中那一句赵家的狗又叫起来了是什么意思，至今他也没弄懂……

    他想念书，他做梦也想读书！也算天道酬勤，那次他从他的老师——孤峰中心小学右派分子林渊那里拿到了一本他视如生命的《新华字典》——

    【闪回】林渊宿舍内／外 。   日。

    【宿舍仅一张单人床，一张办公桌，桌上凌乱地摆放着一些教材、学生作业本，墙角里堆放着一些杂乱书本等。

    【林渊四十多岁，一身不修边幅的样子。他在墙角乱书堆里反复翻找，每找出一本，看了看，又扔下。于福站一旁焦急等待。

    【林渊忽然站起，跑到门外，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见无人，匆匆在走廊碎砖堆里翻出一本破烂字典，急缩回宿舍。

    林渊：（疯颠般一阵大笑，随后双手颤抖异常小心地把一本仅剩部分的字典交给于福）哈哈哈哈，这里面本来有九千多字，这些年藏来藏去，书皮也弄没了，内页也丢了好多，不过剩下这些至少还有三五千字，你要是能把它记会，哈哈哈，以后还是有用场的！

    于福：（鞠躬）谢谢老师！（接过字典就往外跑）

    林渊：（急追出，招手）回来！回来！

    【于福退回宿舍。

    林渊：（找来两本学生课本把字典包住，重新交给于福）这样，别人就不容易看见了！

    于福：（感激地看着林渊）嗯。

    路上 。 下午。

    【黄玲香正要向于家坳跑去，突然看见金霞在刘家坳大塘边有一下无一下地洗衣，想了想，蹑手蹑脚走过去，拣个石子丢到水中。

    【金霞正在想心思，“咕咚”一声在她面前溅起一朵水花，水珠溅到脸上。

    金霞：（用手抹了抹，回头一看，见是黄玲香，嗔怒）干什么？

    【刘可太在大塘远处边唱歌边捞塘泥。

    黄玲香：（凑上前，弯腰，低声神秘地）：怎么？又想小福子啦？

    金霞：去你的！（用棰棒连连向黄玲香斛水）

    黄玲香：（双手护头）哎哎哎，别斛水，别斛水，我是说大实话。（看了看塘远处捞塘泥的刘可太，边做鬼脸边将声音放得更低）光想有屁用！要是真想了，就把他拖到哪个山凹里，把衣裳一脱，不就成了！

    金霞：（用棰棒敲打黄玲香）烂舌头根的！烂舌头根的！

    黄玲香：哎哎哎，别打别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切回】于福家     下午。

    【于福装订好字典，拿在手中左看右瞧，又用手抡着翻了翻，陷入沉思——

    【闪回】学校大门外 。日。

    【学校大门紧连街道。向北是医院，向南是公社政府大院、干部宿舍区、影剧院，再过去就是十在街头……

    【于福将包裹着的字典夹在腋下，出门刚准备向北边医院走去，迎面见一队高举写着“专锥老虎屁股战斗队”大旗的红卫兵呼喊口号过来，于福急忙调头向十字街跑去。

    【手拿铁喇叭呼喊口号的小驼子刘巨人已认出。

    刘巨人：（手指前面飞跑的于福）那不是孤坑队的小福子吗？

    另一红卫兵：（警惕地）他还夹着书哩！

    刘巨人：（大惊）啊？学校那个老右派是他班主任，那书一定是老右派给他的！快追！

    举旗的红卫兵：刘司令分析得对。快追，把老右派给他的东西一定要夺回来！

    【大旗一挥，众红卫兵蜂涌追赶。

    刘巨人：（边追边领头叫喊）不要跑！不要跑！

    【于福回头看了看，跑得更快。

    【切回】于福家。下午。

    【于福将一张牛皮纸比着字典裁好，给字典包书皮，心情仍然沉重……

    【闪回】废品收购站前。  日。

    【门前挂有“孤峰公社废品收购站”牌子，门前街道上铺晒着几张新鲜牛皮……

    于福：（跑过来，看见新鲜牛皮，急让过，叫喊）二哥，快救我！快救我！

    于殿：（从办公室走到门口，惊讶地）怎么啦？

    于福：快！快！他们要抢我的书！

    【于殿伸头向街上看了看，见一队红卫兵正叫着嚷着向这边跑来，已明白。

    【小驼子和领头红卫兵只顾了追于福，忘了避让街心的新鲜牛皮，一个个摔在牛皮上。

    小驼子：（爬起来，揉臀，大叫）抓住他！抓住他！

    于殿：（快速把于福拖进办公室）快进来！

    【闪回】收购站办公室。日。

    【站内放着一张简易的办公桌，除此，到处堆放着废酒瓶、旧书报等。办公室里是一间大仓库，堆放更多的兽皮、兽骨，惹得苍蝇乱飞。

    【于福进店。于殿急忙接过书，将两本包裹用的课本放在磅秤上，将字典带进仓库，旋即出来，用磅秤称两本课本。

    【红卫兵冲进来。

    于殿：（看了看磅秤）还不上一斤哩！算了吧，二毛钱。（将两本课本扔到旧书报堆上，再从抽屉拿出两角纸币给于福。

    【小驼子捡起那两本课本，翻了翻。

    【特写】书上分印着“一年级语文”“一年级算术”字样。

    小驼子：（厉声问于福）还有呢？

    于福：（摇头）就这。

    小驼子：（指着课本）这是从那个老右派那里拿来的？

    于福：不，从家里带来的。

    小驼子：带它干什么？

    于福：卖了买火柴。

    小驼子：那老右派给了你什么？

    于福：什么也没给！

    小驼子：嘴硬！搜！

    举旗的红卫兵：搜！

    【红卫兵在办公室翻箱倒柜：弄得书刊报纸上下飞，破铜烂铁叮当响……

    小驼子：到那里面啊搜！（指向仓库）

    【众红卫兵刚想进仓库，就一个个捏着鼻子拚命往外跑……

    小驼子：（被激怒，尖着嗓门大叫）进去！进去！怎么不进去？

    于殿：（见状，故意用脏手擦着围巾，怂恿）伟大领袖、伟大导师、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进去搜啊！说不定那里面还真藏着你们需要的重要东西哩！

    【小驼子自己带头进去，少数几个红卫兵跟着进去，立即被成团的绿头苍蝇包围，被臭气薰得一个个呕吐。

    【刘巨人连拂带打，吓得带头钻出……

    【切回】于福家。下午。

    【于福为字典包完书皮，反复用手在字典上摩挲一番，再打开，正要背记，小驼子刘巨人和何敬民冲进来。

    小驼子：（一把夺过字典）小于福，这下可赖不掉了吧！（把字典交给何敬民）何工作队，就是这！

    沈家。日。

    【方桌上放着那本破旧的字典。

    【于福像个罪犯样站在堂前。何敬民、刘正农坐在方桌旁商量着。小驼子刘巨人站在一旁。沈幽兰和沈母、八婶等几个群众站在门口看着，黄玲香和金霞也挤了过来。金霞显得特别紧张，几次想冲进去，都被沈幽兰拦住。

    小驼子：（冲于福嚷着）今天你总赖不掉了吧？说！

    【于福站着不动。

    小驼子：（转向桌旁）何工作队、刘书记，他是三个钱买的个小养猪，打死也不开口，还不干脆把他送到公社去关起来！

    【何敬民和刘正农商量结束。

    何敬民：先把他放了吧。

    【站在门口的沈幽兰等一阵惊喜。

    【金霞更是高兴得上前拉住于福往外跑。

    小驼子：（急制止）不行！（拿起桌上字典，抖动给何敬民看）何工作队，上次你说要拿出证据，现在可是铁证如山啦！你们还把他放掉？

    刘正农：（恼火地站起，夺过字典）就凭这，就能把人家打成反革命啦？这是什么？不就是一本破字典吗？

    刘巨人：（不服）刘书记，我的老叔啊，亏得你老还是革命干部哩，看问题怎么只看表面现象呢？反革命分子勾结苏修帝国主义，会把他们的联络暗号写在脸上吗？

    刘正农：（气愤地将字典砸给对方）那你说他会把写在哪里，你把找出来，找出来！

    【刘巨人反复将字典抖了又抖，未发现什么，又反复翻看，仍未发现什么，最后还不放心地对字典左看右瞅……

    何敬民：刘巨人同志，不要再折腾了。于福同志，你先回去吧。

    【金霞狂喜地拉住于福出门，沈幽兰拉了黄玲香一把，黄玲香回头看了何敬民一眼，跟随沈幽兰出门。

    小驼子：（不服，大叫）何工作队，你把他放掉，这是要人头落地的！

    刘正农：（气愤地）我看你纯是造反造反，硬把自己的神经给造坏了！

    何敬民：刘巨人同志，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凭一本字典，还是证据不足啊！

    刘巨人：（重新抖动字典，辩解）即使这字典里没藏着东西，但你要知道，这字典是从哪里来的？这字典是什么时候的东西？这是老右派给的！是解放前出的！就凭这两条，也不能轻易把他放掉呀！

    何敬民：（耐心地）从目前这些东西来看，于福他最多也只能算是思想不纯，一心想成名成家，走白专道路！

    刘正农：对对对，充其量就是个走白专道路的小青年！

    沈家。午饭后。

    【小吉利在屋横头举着泥巴炮四处射击，嘴上不住地嚷着：“砰砰砰！”“砰砰砰！”

    沈幽兰：（手拿围腰边走边唱出门）北京有个金太阳，金太阳，照得心里亮堂堂，亮堂堂……

    沈母：（从涧边洗菜回来）兰子，你干吗去？

    沈幽兰：（调皮地）妈，你不是说家里没好茶叶了？我去采点茶回来。

    沈母：（想起）哦，是的，你去吧，那“大脚片”就不要了，多采些“画眉嘴”，人家何工作队来了，没有点好茶叶怎么行呢。

    沈幽兰：（撒娇）就妈知道！

    【沈幽兰正要走，何敬民回来。

    何敬民：幽兰，你这是到哪里去？

    沈幽兰：（羞赧地）下午不割牛草了，采点茶去。

    沈母：是啊，现在新茶正上市，让兰子去采点新茶给你尝尝。

    何敬民：（感激地）大妈，我给你们添的麻烦真是太多了！

    沈母：瞧何工作说到哪里去了，你到我们这里来，还不都是为我们贫下中农好嘛。（对幽兰）兰子，快去吧，多采点“画眉嘴”回来，也好给何工作队尝尝新。（进厨房）

    【沈幽兰将围腰巾往手上一绕，准备走。何敬民紧跟几步追上。

    何敬们：（含情脉脉）幽兰，你一个人采茶，不怕？

    沈幽兰：（看了何一眼，笑）山上也没老虎，怕什么呢？（一甩长辫，离去。）

    何敬民：（愣愣地看着沈幽兰那优美的身影，想起，又撵上去）兰，有件事问你！

    沈幽兰（站住）：有事？

    何敬民：你真的只念过四年级？

    沈幽兰：（窘得满脸通红）问这干吗？

    小吉利：（满手泥浆地跑过来）我姐姐是念过四年级！真的！

    何敬民：（摸着吉利的头，看着沈幽兰）四年级，真的？

    沈幽兰：（无奈地）自从那次红卫兵一闹，学校就停课了，想念也没地方念了。

    何敬民：（点头，即刻充满信心地）没关系，只要你当上老师，就有机会学习了。

    沈幽兰：谢谢你的好意，当老师我真的不行。我该采茶去了。（一蹦一跳地离去。）

    【何敬民看着沈幽兰那苗条秀美的身姿，尤其是那根摆动的长辫，痴迷般地看着，想着……

    【闪回】

    【沈幽兰出门时那苗条秀美的身姿，尤其是那根摆动的长辫……

    【沈队长画外音】姑娘长到十五六，该成熟的都成熟！不信你去摸一下，保险轻轻一拍，那水就出来喽！

    【切回】

    【何敬民痴迷的回味着……

    石椅岩。   下午。

    【石椅岩旁一棵野桃树上桃花正开。沈幽兰采了满满一腰巾茶，累了，坐上石椅，看着桃花，看着高耸云端的孤峰山，浮想联翩……

    【闪回】

    ——何敬民期待地看着沈幽兰：我想在这里办一所小学，让你来当老师……

    ——何敬民爱恋地看着沈幽兰……

    【切回】

    【沈幽兰从甜蜜的回忆中站起，穿过密密的苦竹林来到孤峰岭，准备回家。

    、刘家坳大塘柏树下。   日。

    【黄玲香和金霞无精打采地坐在石板铺上，四只脚有气无力地在水中划动。

    黄玲香：这小**真有福气，论月份，她比我俩还要小好几个月，就有‘捧铁饭碗’的找着她谈恋爱了！

    金霞：人家谈恋爱关你什么事？（突然想起，凑近黄玲香）哎老庚，我问你，小福子还能当老师吗？

    黄玲香：小福子当不当老师关你什么事？

    金霞：（在脚在水中蹬黄玲香的脚）听说刘书记和沈队长都同意小福子当老师哩。

    刘巨人经过，听见，走上前，气愤地）：吭！他小福子能当老师，那除非变了天差不多！

    金霞：（不服）何工作队和刘书记不是说了，小福子充其量不过是想多看点书，走“白专道路”，怎么就不能当老师？

    小驼子：走“白专道路”？哼，我很快会让你们明白的！（一纵一颠着离去。）

    孤峰西山。  日。

    【四个牧童割牛草。

    【于福边割草边背《字典》，动作略显缓慢。

    【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

    黄玲香：（气恼地）他那个慢吞吞的吊样子，什么时候能割足牛草啊？

    金霞：是啊。我们割快点，给他帮个忙！

    沈幽兰：不，桥归桥，路归路。做事就要像做事的样子，不能三心二意！（大声喊）喂，小福子——

    黄玲香：（急用正扎好的一把牛草砸向沈幽兰）又忘了，要喊，也该让金霞喊！金霞，你喊！

    金霞：（看了看两个同伴，也不害羞，大声）小福子，割草就割草，别三心二意！牛正等着中午的草哩！

    于福：知道！（不再背字典，飞快割草。渐渐远离三个伙伴。）

    刘家大塘埂 。 日。

    【小驼子夹着工分薄边走边念叨。

    小驼子：小于福也想当老师？他要是当上了老师，那我……

    【幻觉】小驼子正站在田头给社员记工分，于福和右派林渊领着“苏修”军队端着机枪扫射过来，到了近前，一个个举起大刀以各种残忍的方式将社员头砍下，满地脑袋如西瓜般四处滚动；于福更是高举大刀在追杀小驼子，且已将他的头砍下，穿在刀尖上旋转着玩，逗得众苏军哈哈大笑……

    【回到现实】

    【小驼子摇了摇头，又用手摸了摸颈脖，再看看西山那个割牛草的于福，心有余悸。

    何敬民：（画外音）就凭一本字典，还是证据不足，要证明他就真是反革命，必须要有铁的证据！

    小驼子：（有了主意，咬牙切齿）铁的证据？铁的证据？我会有铁的证据的！（转身向割牛草处颠去）

    西山。日。

    【于福割草，看到前面有几蔸好草，迅速地割过去）

    【小驼子蹑手蹑足上来，躲在远处窥探。

    【于福快速割牛草。每割好一把，站着把牛草扎好，再向身后看了看，把牛草甩到原来堆放的地方，再割。

    【小驼子看了看，蹑手蹑足走到堆放牛草的地方，将一堆扎好的牛草挪到远处藏起来；再找到另一处牛草，又把藏起来……

    田间。 中午。

    【四头牛歇在田头树荫下，三头牛正在大口大口地吃面前的牛草，只有于福的牛面前空着，这头牛只能看着其它三头牛吃草，焦躁地摆耳弹蹄……

    【三个女孩看了看。

    金霞（焦急地）：小福子怎么还不来？

    沈幽兰：是啊，到现在还不来送牛草？

    【于福远远挑着半担牛草走来。

    三个女孩（齐走上前）：小福子，你怎么就割这点牛草啊？

    于福（沮丧地把草放牛面前）：我、我的牛草……

    【小驼子与何敬民赶过来。

    小驼子：（走到于福面前，用脚踢着那半担牛草，吼着）小福子，这就是你割的牛草？这点牛草，是够牛塞个牙齿缝，还是够牛尝个新鲜啦？何工作队，你看！这就是修正主义的苗所造成的危害：整天只顾了自己看书背字典，而不给革命的老水牛割草，让革命的老水牛饿着肚子耕田！这种行为，不就是破坏我们无产阶级的革命大生产吗？

    于福（争辩）：我今天也是割了很多牛草，但放在山上，不知怎么……

    小驼子：什么？你割的牛草还会长腿跑了？何工作队，你看你看，这个‘资本主义的苗’，还真是会狡辩哩！

    沈幽兰（气愤地走上前）：小福子，我们是怎么提醒你的？你怎么就割这点草呢？嘿！

    金霞（着急地把于福拉过来）：小福子，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黄玲香（生气地把于福推过去）：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于福（有口能辩）：我、我……

    沈幽兰（气哭）：斗！斗！是该遭批斗！

    刘巨人（高兴地）：你们看，你们看，沈幽兰都说他该斗了！何工作队，你决定吧！

    【何敬民从牛面前抓起几根草。牛回头以角剜何，何急忙吓得闪开。

    何敬民（恼怒地）：典型的‘白专道路’，典型的‘资本主义的毒苗’！刘巨人同志，我们走！

    【刘巨人和何敬民匆匆离去。

    【三个女孩纷纷责怪于福。

    沈家堂前。夜。

    【沈家人都睡去了。堂前很静。何敬民坐在床上看红头文件。可能是天热，被褥掀在一旁，露出两条既长又白的大腿。

    【沈幽兰开房门出来，走到床前。

    何敬民：（发现，匆忙拉扯被褥盖好大腿）你……

    沈幽兰：（将长辫悠到身后，你们真的要批斗于福？

    何敬民：（抖着手中文件）这还能有假？瞧，“一打三反”工作团批准的文件都下来了！

    沈幽兰：（几近哀求地）何工作队，不批斗于福就不行吗？

    何敬民：那怎么行！于福他不仅是走‘白专道路’，更是在春耕农忙这关键时刻要饿死耕牛，破坏革命大生产！

    沈幽兰：我可以向你保证，于福他决没有害死耕牛、破坏革命大生产的想法！

    何敬民：你保证有什么用？（再次抖动手中文件）梁团长对这件事十分重视。他说前些天，他就看到一份材料，说有个坏份子为了害死耕牛，破坏革命大生产，竟狠毒地把铁针裹在草里让牛吃进了肚里！你想，对这一类人，不批斗还行吗？

    沈幽兰（大惊）：啊？你真的要批斗于福？

    何敬民：都到这种程度了，还有改变的可能吗？

    沈幽兰：何工作队，算我求你一回，行不行？于福真的没有想饿死耕牛的想法呀！

    何敬民：不行，绝对不行！（将文件扔到床头上，拉被褥准备睡觉）小洞不补，大洞尺五。再不批斗他，就会给社会主义事业酿成大祸的！

    沈幽兰：（泪水流淌）何工作队，我再次哀求你，于福真的没有害死耕牛的想法，就把这次批斗……

    【房内传出沈天成反对的声音。

    沈天成：（画外音）何工作队说得好，亲不亲，阶级分。于福那小子是什么人？你还为他说话？快去睡吧，不要影响何工作的休息！

    何敬民：你听，你老爸也有同样的看法哩！（已躺到床上，将被褥盖到胸口）

    沈幽兰（气得眼泪汪汪，转身就走）：不行就算！你这个不讲情义的人！

    孤坑稻场。  日。

    【小驼子一个劲地削毛竹扁担。

    【社员陆续走来。

    刘可太（稀奇地）：刘会计，你这是干什么呀？

    小驼子：这都不知道？

    刘可太：会计你做的事，我哪能知道。

    小驼子：马上不是开批斗会吗？这是批斗人用的！

    刘可太：哦，我明白了。（试着跪了一下，疼得大叫）：啊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跪这么锋利的毛竹扁担，那不要人命啦？

    一社员（吃惊地）：是啊，你这新削的毛竹扁担怎么能跪呀？

    众社员：就是嘛！

    【沈幽兰、黄玲香、金霞和社员挤过来。

    【沈幽兰眼泪汪汪，无语。

    金霞：驼子哥哥，算我求你了，能不能不让他跪毛竹扁担？我求求你了！

    黄玲香：小驼子，你真的要下毒手吗？

    小驼子：怎么叫下毒手？雷锋同志说过，对待敌人就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你说对待他这样的人，我能做好事吗？

    【何敬民和队长刘长庆过来。

    何敬民：刘巨人同志，批斗会准备好了？

    小驼子：好了。何工作队，你看，这是刚削的毛竹扁担！

    何敬民（看了看新削的扁担）：好，把人带出来！

    小驼子：是！刘可太，把小于福带上来！

    【小驼子和刘可太从队屋里将被绑着的于福拉出来。

    【小驼子急忙将毛竹扁担摆在于福的面前。

    刘可太（按住于福的头）：跪下！跪下！

    【于福慢慢地往竹扁担上跪……

    【三个女孩吓得紧闭双眼……

    小驼子（振臂高呼）：打倒仇视社会主义的阶级敌人于福！

    【社员跟着呼喊。

    小驼子（再呼）：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社员呼喊。

    小驼子（见于福就要跪到毛竹扁担上了，一激动，呼错了口号）：打倒无产阶级……

    众社员（大惊）：啊？

    【会场一片骚乱。

    【三个女孩惊讶地睁大双眼！

    何敬民：刘巨人！你……

    三个女孩（明白过来，立即振臂高呼）：打倒小驼子刘巨人！打倒小驼子！打倒刘巨人！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社员跟着高呼。

    金霞（再呼）：谁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就砸碎谁的狗头！

    社员（一片高呼）：把小驼子这个反革命捆起来！把小驼子这个反革命捆起来！要小驼子跪毛竹扁担！要小驼子跪毛竹扁担！

    黄玲香（已将小驼子往毛竹扁担上按捺）：跪下！跪下！你反对无产阶级，才是我们贫下中农的真正敌人！

    众社员（高呼）：对，跪下！跪下！

    （第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