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瑟不知道昨天晚上修遠什麼時候回來的，凌晨醒來的時候，修遠已經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或許是剛剛做了一下惡夢，景瑟看著修遠睡夢中眉頭緊鎖的樣子，突然有些心痛。這麼多年來，她跟修遠之間的感情是疏離的，她甚至不太清楚兒子愛吃什麼，他有什麼樣的朋友，他喜歡什麼。

    修遠說了句夢話，呢喃著听不清楚，從表情上看是不愉快的，景瑟叫了他兩聲，修遠迷糊著翻過身去又睡著了。

    景瑟拿起夏涼被蓋在修遠身上，暗自嘆了口氣，回了臥室枯坐在床上，失神地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直到天邊泛出魚肚白。

    天剛剛亮，賀建章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修遠昨天打電話給賀建章，哭著說要回去。

    “你們公司都是些什麼，怎麼能那麼說他呢，他也是有自尊心的，這麼大個人了，還以為他听不懂啊。”賀建章在電話里嘮叨，“他說不想去你們那上班，干嘛非要讓他去？”

    听說修遠哭了，景瑟詫異過後就是難受，“我都不知道別人說他什麼了，我昨天不在辦公室。”

    “說他胖，長得不好看，讀的學校差……肯定是不好听的話，還說我沒本事之類的，這個我都不說了，反正也確實沒本事，不然也不會讓兒子被別個看不起，”賀建章在電話里陰陽怪氣，“你也管管他們，別讓他們欺負人。”

    “一會我去公司會問清楚的。”景瑟咬著牙根，“他要回去就讓他回去吧，一會我去給他訂票。”

    “不止一個人說他，說還有個男的，這公司不是你的嗎？”

    習一沐？！習一沐說他什麼了？他前天來的公司，然後修遠就一聲不吭走了，昨天安妮說他，他也一聲不吭就回了家……景瑟皺著眉頭掛斷了賀建章的電話。

    客廳里有了動靜，修遠醒來了。

    “修遠，”景瑟走出臥室，“你爸說你想回去了？”

    “嗯。”

    “那我一會給你買票，哪天的？”

    “隨便。”

    “那周末吧，周末我有時間送你。”

    “還有幾天？”

    “今天星期二，訂星期日的票，還有四天。”象以往每次修遠來了又走了一樣，在這里的時候，景瑟覺得煩，可是修遠真的要走，她又有千萬個舍不得，“星期六幫你去買點東西，馬上秋天了，得買兩套秋天的衣服才行。”

    “那我今天不去了。”

    “行，你在家玩吧。”看著修遠如釋重負的樣子，景瑟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安妮和習一沐究竟跟修遠說了什麼，讓他這麼委屈，她必須了解清楚。

    景瑟是帶著一肚子怒氣來到辦公室的，當她走進辦公室，看到安妮和小羅在有說有笑地吃著早餐的時候，她想起修遠說過的那句話︰這公司里沒有一個好人。

    安妮和小羅跟景瑟打了招呼過後，各自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

    “安妮，方案做完了嗎？”景瑟的語氣和臉色都帶著明顯的挑畔。

    “還沒有，我這倆天忙著調研。”

    “結果呢。”

    安妮呼咚地跑去辦公桌上拿了一個筆記本過來，打開了伸到景瑟跟前，上面記著一堆亂七八糟的姓名和電話，“我這都做了記錄的。”

    景瑟不屑一顧的瞄了一眼，“你覺得這些有用嗎？”

    安妮愣了一下，“當然有用。”

    景瑟站在身來，“你有沒有事先了解過我們的目標客戶是哪些人？”

    安妮又愣住了，“我以前就是這樣干的啊。”

    “你一大小姐在香港街頭發傳單？”景瑟冷冷一笑，“這也不是屬于你公關部門應該做的事吧。”

    “我什麼都干，我這人不會在意這些的。”安妮說著就想走，“一會我還得出去。”

    景瑟把剛端在手上的茶杯往桌子上一頓，“不用去了，丟失臉丟得不夠啊，你先問問習一沐，他會不會為你拉來的這些單子去做一份設計稿出來！”

    “他說了，公司現在是初期，剛開始，大單小單都可以接，主要是先讓公司活下來。”

    “他這麼說的？！”景瑟盯著安妮的臉，“你先出去。”拿起電話就拔打習一沐的電話。

    一大早接到景瑟的電話，習一沐的聲音有點興奮，但接下來景瑟凶巴巴的語氣和連珠炮似的質問就讓習一沐嗆一壺的了。

    “是你告訴安妮現在我們大單小單都接嗎？”

    “對啊，小單也可以接，維持公司運轉還能挑肥揀瘦。”

    “所以讓她去發傳單也是你的主意。”

    “這個我沒有說讓她去不去，她覺得可行就試一下，不行再撤回來，無傷無損的。”

    “既然這樣，上個月老姚的茶館，我記得你還嫌單子小了不接，翻臉比翻書還快！”

    “這事……當時我沒時間，以後這種小單子可以交給小羅去做，他現在小單子肯定能做了。”

    “那你征詢過我的意見嗎？”

    “你不是知道了嗎？現在知道也不晚。”習一沐突然一笑，“大清早你生什麼氣，別氣了，有什麼事慢慢說。”

    景瑟抬眼往辦公室外面一看，安妮哼著小曲子在辦公室外面走來走去，好象根本沒把她剛才的憤怒放在心里，這女人如此猖狂的底氣從哪里來的？“習一沐，你老實告訴我，你跟安妮是什麼關系？”

    習一沐愣了一下，“你想哪里去了？沒關系，沒一點關系。”

    “這是你說的。”

    “當……然，不過，”習一沐猶豫了一下，“她怎麼得罪你了？”

    “那倒沒有，就是看不慣這個人而已。”事出反常，必有妖孽！景瑟本來想把一肚子都發出來，但她知道發火沒有用，如果習一沐跟她真有什麼特殊的關系，他就會維護他，自己說了也沒用。

    “哎呀，這多麼簡單的事，你要是不喜歡她就讓她走人，這不都是你說了算嘛。”

    習一沐突然轉變的態度又讓景瑟摸不著頭腦了。她剛放下電話，剛準備把安妮的應聘資料發過去給李多念。小羅從門外探頭往里看了一眼，“景瑟姐，修遠沒來嗎？”

    “哦，他過幾天回學校了，這幾天就不來了。”景瑟懷疑小羅已經被習一沐收買了，她必須防著他一點，“安妮出去了？”

    “出去了，她挺有意思的，天天在大太陽底下跑來跑去，還真不怕辛苦。我听她說，昨天她想讓修遠跟她一起出去發傳單，修遠不去。”

    “哦？”

    “你們家修遠不是個巴虎角色，安妮讓他去發傳單，他真接說安妮沒有資格安排他的工作，他只听你的，把安妮也氣得夠嗆，其實她也是好意，想帶修遠出去鍛煉鍛煉。沒想到修遠還懟了她一頓，把她氣得夠嗆。”

    “是嗎？那她怎麼又說到他爸爸去了？”

    “說他爸爸……安妮說修遠的性格一點都不象你，可能說是象他爸爸？”小羅笑，“修遠性格確實不象你，他好象對什麼事情都不太感興趣，問她將來有什麼想法，也不說。我听安妮說他前天還跟一沐老師發了一通脾氣。”

    景瑟有點吃驚，訕訕地問，“怎麼回事？”

    “一沐老師說讓他減減肥，明年畢業了來公司上班之類的，他就發火了。”

    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跟，景瑟心里五味俱全，她知道事情或他們的言語肯定各有各的不對和偏袒之處，但最終還是因為修遠不爭氣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這個孩子將來怎麼辦？！撤回了發給李多念的郵件，拿起手機拔通了賀建章的電話，她不知道修遠身上和心里哪里出了問題，這個答案也許在賀建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