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拾”琴中趣
作者:青燕      更新:2018-08-06 10:11      字数:1182
    但“拾”琴中趣

    与梅相识其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梅因在史公祠工作的原因,有一段时间曾经做了朱江老先生与我的义务信使。那时候,先生的腿脚尚便捷,晨昏间漫步史公祠,便顺便把授意予我的书或资料放置在梅处,嘱我方便去取。因为懈怠或俗事忙,那些书或资料,常常在梅那里一放便是数十天或者更久,于是梅也偶尔替我客串了几回“图书管理员”。而每待去取时,木讷的我竟不知致谢,只与梅相视莞尔一笑。

    偶然的一次,与梅又相逢于老先生位于漕河路的暂居寓所,这一次仿佛才与梅有了一些近距离的接触,闲聊中梅告知,工作之余跟着史公祠内广陵琴馆的师傅们在学古琴。那一瞬间便有了听梅奏一曲的期盼。

    而这期盼在这个末夏的午后得以实现。对于民族乐器的情结,大概源于父亲生前至爱的留声机和塑胶唱片的熏陶。父亲除好酒而外,另一大爱好便是戏曲和音乐,当然,那时最好听的当属二胡、唢呐、扬琴之类民间常见乐器。犹记得父亲在母亲去世后,很是偏爱瞎子阿炳的二胡名曲《二泉映月》,每听此曲,父亲都背着我们姊妹偷偷地抹泪,如今想来,这曲子除了是父亲喜欢的二胡演奏而外,彼情彼境该是符合父亲那时心境的。或许自己的民族乐器情结便是从那时候培养的,亦或许民族音乐的清音雅韵与自己的性情更合拍,这样的起源且不去追溯了,想起《牡丹亭》里杜丽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的痴迷,自己对于民乐的爱好大抵如是。

    其实对于音律是“乐盲”,仅仅是无知无畏地喜欢着。家里的一架古筝自从女儿的学业越来越繁重以后,在角落里早已落满了灰尘,只是偶尔擦拭时,不小心“乱弹琴”发出筝筝的清语,才令我想起原来它一直在那儿。乐盲就乐盲吧,反正喜欢就是了,至少陶潜的那句诗能给我自我安慰:“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陶渊明的无弦琴,亦能悠哉游哉地奏出雅意,我便东施效颦,不识琴趣,但“拾” 琴趣尔。知音者,一弦一柱奏的是华年、心境,五十弦奏的岂止只是音律?

    午后的广陵琴馆里很清寂,只寥寥几人,端坐于雕花木椅上听琴。梅先奏一曲《关山月》开场,随着梅的演奏,李白的“明月出关山,苍茫云海间”的清泠苍茫的画卷在眼前渐次拉开,音律跌宕回旋间,作者、奏者的望归思归之情流淌而出,并令听者情不自禁地融入或哀婉凄凉或雄浑悲壮的情绪里。古琴曲中,我最爱的当属《阳关三叠》,从“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到“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音疏但耐品,调低但浑厚,静心之音,渗透身体每一个细胞,古琴音韵,直达心灵深处。虽然梅演奏古琴的技艺并不娴熟,亦能带我们一干坐听者入境,琴中趣味拾得几分,至于演奏者技艺如何,便是窗外之事了。

    出了琴馆,已是向晚,一径斑竹横斜处,湘妃竹的泪滴早已随高山流水的浅吟低唱风干。不远处的梅花岭下,一棵百年老梅树正蓬勃地孕育着冬天的花事。晴雪轩里,三两个孩子正趁着暑假的清闲学拉二胡,随着他们生涩的拉弹,那些眼前和记忆里的曲调仿若和着梅香,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