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辭別高堂奔他鄉
作者︰
青蕊兒 更新︰2022-07-13 08:38 字數︰3374
“爹,娘,女兒要走了,您二老要保重身體。”朱紅大門外,一輛四周包裹著祖母綠絲綢的馬車在靜靜等待,瓖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香雲紗代替,兩匹白色的高頭大馬甩著尾把,豎起耳朵等待沖鋒號的吹響。
這是兩頭膘肥體壯、肌肉紋理明晰的蒙古馬,高大的身軀,長長的頸項,柔順的鬃毛、飄逸的尾巴,無不展示它的雄壯和力大無窮。它靜的時候紋絲不動,安靜如祥,它奔跑的時候豪放灑脫,熱情洋溢,就像是馳騁在碧綠的草原上,悠然自由。這兩區馬是白員外在女兒十歲時,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當時只是兩頭小馬駒,轉眼四五年的光景,早已出落成兩匹駿馬,將先祖的優良血統得以全面的展示。
“女兒,好好繡,拿出你最好的繡工,爹和娘相信你。”白員外拉起女兒的手,傳遞著父愛的力量。
“嗯。”白綺雪使勁地點點頭,“女兒定不辜負爹娘的期望和白氏繡莊數十年的聲望。”
白員外頜首,對女兒的繡功他堅信不疑,她是一個有天賦的孩子。
“雪兒,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身體,玉容、梓月,照顧好小姐,如果小姐傷及毫發,你們就別想進家門。”和藹可親的白夫人嚴肅下達命令。
“是,夫人放心。”兩位紫衣少女異口同聲地說,誰不知道夫人刀子嘴豆腐心,要不咋會把她們兩姐妹從人牙子手中贖回來,還給她們起這麼詩意的好名字,在人牙子口中,她們就是“大丫”,“二丫”。
由于父母去世的早,狠心的哥哥在嫂子的挑唆下,借口帶她們去集市量衣服,吃糖葫蘆串之類雲雲,把年僅八歲的她們交給一個黑臉男子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她們從山西輾轉至此,在秦淮河邊遇見夫人,正好她想給小姐找一位年紀相仿的侍女,照顧她的飲食起居,還可以陪她玩耍。
“就這個吧!”那時的白夫人真年輕啊!臉如滿月,目如秋波,膚白如脂,發如烏墨,高高聳起的流雲髻將她修長的身段拉的更加縴細,體格風流,就像神話中走出來的仙女,戴著翡翠手鐲的玉手輕輕抬起,縴指一揚,指向大丫。面對長著一模一樣身段、臉蛋的丫頭,她也很是為難。
緊縮著身子的大丫,屏息寧听,听到夫人的決定,內心呼的一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緊張的心一下放松了,她終于逃脫人牙子的毒手,再也不用忍饑挨餓受凍了,低頭看看自己粗糙的如老樹皮一樣的手,傷心的同時,內心滿心歡喜。
扭頭看看跪在右側的二丫,只見她小小的身子緊緊的蜷縮著,瘦削的肩膀抽動著,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直滾下來。
“姐姐。”二丫哽咽著叫道。
“二丫,別哭。”這一別從此就是天涯之隔,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落到人牙子手中,像她這樣幸運的才有幾人。想著妹妹今後的飄泊無依,孤苦伶仃,她的眼淚也止不住的留了下來,二丫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啊!雖然她只比她提前出生幾分鐘,但她也是姐姐啊!
悲從心生,“姐姐,”“妹妹”她們抱在一起,痛哭。
撕心裂肺的哭聲讓人牙子特別的不耐煩,冷血的他最看不慣小妮子哭哭啼啼,有本事就投胎到一個好人家,過錦衣玉食的小姐生活。這兩個丫頭片子模樣挺俊的,賣到青樓老鴇那里應該能得個好價錢,可是問了幾家,沒老鴇願意收養,年齡太小,不到開苞的時候。女大十八變,小時候看著俊,長大了卻不見得,干她們這一行不做賠本的買賣,要的就是十三四歲的女孩子,花苞一樣,稍微一教條就能接客,她就可以看到白花花的銀子了。
老鴇的話讓他很郁悶,這一趟真是誨氣,收了兩個不賺錢的雛,一路上,他管吃管喝,雖風餐露宿,但總比跟著她們那個見錢眼開的哥嫂好。
“走了,走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把老子的銀子都哭沒,誨氣。”40多歲的中年男人,五大三粗,黑著臉一把把兩個丫頭生生的拽開。
“姐姐——”
“妹妹——”瞬時,淚水如決堤的河水一樣。
“娘,她們好可憐啊!把她們都帶回咱家,好不好?我好喜歡她們兩個,正好可以和我做個伴。”如百靈鳥一樣的童聲傳來。
大丫抬頭一看,一個穿著粉紅色華貴綢緞衣服、梳著垂鬟分肖髻的小女孩正搖著夫人的手,央求她的娘留下她們。
“雪兒,一個玩伴就可以了,咱家也用不了那麼多人手啊!”夫人遲疑著說,用憐惜的目光看著她們。
“不嘛!娘,你看她們哭得多可憐啊!明明和我一般大小,就沒有爹娘疼,雪兒卻有,爹不是一直教育我們要積德行善,多做善事嗎?娘,求求你,買了她們吧!雪兒可以少吃一口,少穿一件衣服,這樣,就可以養活她們了,再說,等她們大一些,也可以在繡莊做工啊!”事至今日,她們姐妹二人對小姐的膽識、見解佩服的五體投地,如果沒有小姐,就沒有她們的今天。
“你呀!讓我怎樣說你呢?小腦袋瓜里都裝些什麼。”夫人愛昵地點了點頭,目光寵溺的如化不開的雲。
“夫人,求求你,把我們姐妹兩個都帶走吧!我們做牛做媽都要伺侯好小姐和夫人、老爺,求求您,您好人一定有好報。”大丫听了小女孩的話,一下子如醍醐灌頂,直接跪倒在夫人腳下,頭如搗蒜般磕個不停,踫著地面還能听到 的聲音。
二丫也學著大姐的樣子,磕個不停。
“好吧!可憐的孩子,快別磕了,再磕頭都要破了,”白夫人一把拉起她們,愛憐地說,“今後你們和小姐一起成長,要好生伺侯小姐,我不會虧待你們的。”她和藹的目光,溫柔的聲音讓她們姐妹兩個都如做夢般一樣。
“姐——”
“妹——我們再也不用分開了?”大丫不相信地問。
“是,我娘要把你們兩個都帶去我家,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們一口吃的。”小女孩走上前來,一字一句地對她們說,臉上帶著如花般燦爛的笑容,漂亮的小虎牙閃著光。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兩姐妹忙不迭地致謝,爹娘在世的時候常教她們兄妹三個要講禮義道德,要學會感恩,爹也是一個讀書人,可到頭來只是一個窮秀才,每次趕考都沒有高中,最後帶著不甘病逝于風寒。
“夫人,這兩個丫頭片子你都要嗎?”人牙子喜上眉稍。
“是,小喜,付錢。”
“來了。”一個面容清秀十七八歲的女子疾步走了過來。
“30兩白銀。”他索性獅子大開口,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太太,穿衣打扮華貴,家境應該不是一般的殷實。
“不對吧!剛才我買一個的時候,你說10兩,這轉眼幾分鐘,就坐地升價,變成30了?小喜,不用付了,人我們不要了。”夫人甩了一下衣袖,做勢離開。
兩姐妹一下子愣子,剛剛明明說帶走的,現在就不買了,她們還得重回人牙子手中,姐妹二人面面相覷。
“哎吆,我的姑奶奶,我的夫人,小的剛才說錯了,是20兩,你看這兩個姑娘,人長的漂亮,脾氣也好,心底善良,咋事也值這個數。”人牙子趕緊上前攔住,吐沫星亂飛。大丫從來不知道在人牙子眼里,自己竟然這麼好。
“小喜,付錢吧!”懶得跟他講價,付過錢就帶著她們坐馬車回到家中。一路上,白夫人簡單的詢問了她們的家庭情況,眼淚都流了出來,又打發下人拿來換洗的衣服,帶她們去沐浴更衣,用過晚飯後,又給她們起了一個好听的名字,大丫叫“玉容”,二丫叫“梓月”,還讓她們和小姐一樣,在學堂讀書寫字。
光陰流年似箭離弦,轉眼間六七年過去,她們都長成了十三、四歲的少女,小姐也出落的格外秀麗、動人,飛仙髻讓小姐宛如仙女下凡;隨雲髻讓小姐生動富貴;還有朝雲近香髻、回心髻,落在她們的眼中,每一種發型都襯的小姐格外的美,說到底還是小姐天生麗質,發型只不過是錦上添花。
“走吧!時間不早了。”強忍著對女兒的依依不舍,白員外催促到,目光飄向院落前那棵高大的洋槐樹,五月的槐花香蔓延了好幾條街,一串串像珍珠一樣掛在枝頭,折射出白玉的光澤,嫩綠的槐樹的葉子密密麻麻,遮擋著太陽的光芒。
輕盈叩拜二老,白綺雪在玉容和梓月的陪伴下,起程向濟南趕去。丁仁義帶著兩個小廝騎著三匹高頭大馬在馬車旁守侯。見她們在車上坐定後,就在前邊開道,兩名小廝在車後跟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引得周邊的路人都停下來駐足觀賞。
“這是白員外的千金小姐,這次是去濟南參加最美繡娘爭霸賽,白小姐的繡功在咱們這地方可是一絕,出了名的好。”一位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來。
“可不是嘛,白小姐繡啥像啥,繡只鳥兒就像是活的一樣,繡朵花就像是要開了……”
听到鄉鄰七嘴八舌的贊嘆聲,笑意在丁仁義的臉上微漾,直至笑彎了眉眼,他看上的女子自是優秀的。
“瞧,那年輕的男子是誰?好有氣勢啊!你看他一身雪青色長衫,儀表堂堂,定是貴族公子。”
“是啊!他長的真好看。”一對女子在小聲地議論著,但聲音還是傳到白綺雪的耳中。
“小姐,你听。”玉容笑著提醒到,“夸少爺長的好。”
“就你話多,听到了,我又不是聾子。”白綺雪白了她一眼,潔白的臉上飄起兩朵紅暈。
玉容和梓月互相對視了一眼,傳遞小姐害羞的信息,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豎起耳朵听外邊的議論聲,收集日後開小姐玩笑的佐料,她們仨在一起,根本沒有主僕下人之分,姐妹感情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