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之旅
作者:ran.t      更新:2018-06-05 15:27      字数:6313
    幻谷要选派四五位作家去“经典文学场”。祁必明预料没他什么事,他深谙“要想不被拒绝,就先拒绝别人”的至理,抢先表示“不感兴趣,不屑参加”。过谦知道“经典文学场”与“经典电影宫”是姊妹项目,挑中的作家将有机会亲睹文学名著中的精华章节,其原理与“电影宫”大同小异。他猜到名单里会有自己,惊喜的是莫渊滕燕也雀屏中选,此外许有清也有份。绿萍私下里知会他说,许有清是老夫力荐,而这次甘愿没有反对。曾衍长回谷,形势改变,需要稳住老夫这样的第三方势力。

    过谦入选,祁必明心里酸溜溜的但还没啥大意见,莫渊和滕燕也去他就觉得落寞了。许有清居然也挤进去了,一桌吃饭的五个人唯独缺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气得找到过谦,激动地说了半天,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他也要去!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先前声明的“不屑参加”。过谦照顾他的颜面,也没好提。祁必明死乞白赖地缠着他找甘愿、曾衍长疏通人情,这却是过谦万万做不来的。别说为祁必明,就算是为他自己、为滕燕也不行。不管与“当权者”有多少交情,只要一想到怀揣目的,有求于人,撑着笑脸,绕着弯子,他就一阵反胃。他觉着一开口从此双方就不是平等的了,以后相处也势必不如从前单纯和自然。甘愿还罢了,像曾衍长那种性格,说不定还会以此作为拉自己入伙的砝码。他宁可选不上,绝对不折腰。

    他给祁必明磨得不耐烦,推说前一顿酒喝多了偏头痛,倒到床上蒙头大睡。祁必明哀怨地看着无情的大哥,又恼又悲,又惭又恨。后来还是滕燕看不过,找绿萍代为讲情,含含糊糊地造成一种似乎是过谦叫她来疏通的假象,绿萍才勉强把祁必明补进去了。祁必明不知道来龙去脉,还以为最后关头才华感动了上天,发生奇迹,大为得意,心想:“没你过屠夫,不吃带毛猪!”

    这天五人到操作间坐下,左二右三。左边是过谦滕燕,右边是莫渊许有清祁必明。绿萍说:“今天的主题是‘被打与被杀的老太婆’。各位作家请分两组进书,一部书有人被打,一部书有人被杀。被打的那部注意作者用大事件刻划人物群像的技巧。被杀的那组注意作者的心理描写和气氛营造。回来后两组作家再请互相交流。”她又给五人讲了规则,安排他们与机器连线,把遇到紧急情况才用的“返回仪”交给过谦。过谦感到甘愿绿萍对自己偏心得肆无忌惮,便顺手把“返回仪”给了莫渊。

    祁必明问为啥不是五个人一起,实则想问“为啥不是跟过老大一起”。绿萍对这个老打自己主意的小子很不待见,然而又不能不理,只得略说了下,还原电影场景有镜头可循,较为简易,人数上就没有限制;还原文学名著是从文字造一个影像世界,千头万绪,甚为繁难,兼顾到很多方面,因之一部名著的承载量上限不超过四人。祁必明闭了嘴,暗恨道:“四人,就他妈多我一个!”

    绿萍见他一副不满意的神气,佯笑道:“总不能一边四个一边一个吧,万一出了状况总得有人互相照应。”其实有句话她没好说,上次电影宫生出事端,甘愿引以为戒,这次同意带上许有清,除了安抚老夫,另一个目的是把许有清做为人质:你的干儿子在我们手里,你想弄鬼,就会投鼠忌器。而把过谦滕燕单独一组,也不仅仅因他二人是情侣,还是要把过谦同许有清区隔开来,慎防许有清中途玩什么花样。至于莫渊和祁必明,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不能面面俱到,就把潜在的风险留给“外人”好了。

    两组分别抽了签,选了各自的书。祁必明气鼓鼓地和莫渊、许有清神游,气还没顺,忽见前头一位美妇人、几个婆子领着一群人直扑怡红院。他知道他们进了《红楼梦》,但和他的许多同龄朋友一样,他对这本号称“死活读不下去的名著”非常陌生,这是到了哪一章,哪一节,甚至怡红院是谁的住处他都没概念。莫渊看他一脸懵懂,轻声说:“第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把几个关键人物和大致过程讲了一遍。祁必明看过几集电视,对这一著名段落稍有了解,再加莫渊这么一讲,便“哦”了一声,不那么茫无头绪了。

    身旁许有清不比他好多少。他属于那种“写什么就只爱看什么”的类型,凡是乡村题材的小说,来者不拒,良莠不分,《红楼梦》则从未通读。在他心底深处,对这本写贵族之家的大书有种天然的抵触。饭吃了一顿又一顿,茶喝了一回又一回,戏唱了一轮又一轮,诗作了一首又一首,不知道在搞什么。除了刘姥姥进大观园,别的他全都无法共鸣。这种有闲阶级的读物,怎么有这么多人为之击节叹赏,终身沉迷?哪里比得上为了自留地打架、结扎和二胎的斗争,“要想富,先修路”的大学生村官,和柴禾堆边上乡长村妇**,“村村都有丈母娘,满街都是小乡长”来得有趣?只不过周围的人都夸《红楼》,他不敢独树一帜,才只好跟着夸。他很疑心有些人跟他一样夸得言不由衷。

    祁必明看出许有清对此书的陌生不在自己之下,开心笑道:“老许,发什么呆哪?”这一声比较大,就见领头那位美妇人凤姐儿皱眉说:“这些玻璃灯是要坏了吗?只管吱吱嘎嘎吵得人心烦。”婆子们笑道:“想是园子里风大,**奶千金贵体,不值当为这点子小事动气。”祁必明凝神一看,原来他和莫渊、许有清竟然变成了三盏照明用的玻璃灯,身子是把手,头是灯罩,眼睛是灯芯。他吓了一跳,向莫渊说:“还变得回来吗?”莫渊笑道:“有绿萍主管在,你就放心吧。”他一语双关,顺便点了一下祁必明对绿萍的绮思。祁必明一想女神坐镇,定心不少,当下不吭声了。他们的对话唯有彼此听见,在红楼诸人听来,不过是风动灯摇而已。

    进了怡红院,领头的婆子“王善保家的”张牙舞爪,一迭连声叫大家开箱子待查。祁必明“呸”了声道:“小人得志!”众人都乖乖听命,唯有晴雯闯出来,把箱子打开,往地上尽情一倒,倒了个底朝天。这无声的抗议激烈而锋利,王善保家的觉得没趣,凤姐儿反有欣然之色。祁必明叽叽咕咕地道:“检查团的人不一条心嘛!王熙凤好像不喜欢那死老太婆。”莫渊笑道:“晴雯刚烈,凤姐精明,王善保家的卑鄙。凤姐看不上那种无风起浪的奴才,反而欣赏晴雯那样真性情又机敏的女孩儿。”许有清惊奇地说:“原来王熙凤不是坏人?!”莫渊笑道:“‘红楼’里绝大多数不是好人坏人,是活人真人。”

    三个人变做的三盏灯分别被三个婆子拿在手里,随着凤姐和王善保家的离了怡红院,去往潇湘馆。祁必明道:“贾宝玉没种,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要是我写的话,他就该吊打狗奴才,跟他亲娘决裂,气昏他老爹,带林黛玉晴雯和那个紫什么的丫环私奔。”莫渊奇道:“私奔就私奔了,为什么要带紫鹃?”祁必明道:“路上总要有丫环服侍呀!”莫渊忍俊不禁:“红楼梦的续书从清末就层出不穷,你又提供了一种新思路!”

    潇湘馆内,众人搜了众丫环的箱子。王善保家的找到几件“可疑物品”,一问是贾宝玉的赠物,只得摞开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祁必明骂:“这老家伙讨嫌得很!”莫渊却对许有清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搜查潇湘馆,林黛玉没任何反应?按说不像她的个性。”许有清不便坦承他听不懂,做出深思的样子来说:“要是能去卧室看看她在干嘛就好了。”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他脱离灯体,飞入林黛玉房中。莫渊、祁必明对视一眼,才不约而同想起仿佛绿萍说过“移物换形”之类的话,当时似懂非懂,又对即将到来的“探险”过于兴奋,不曾深究,这时忙也各用意念,“嗖嗖”两声,身体一轻,也飞了过去。三人在屋顶略一盘旋,缓缓下降,落到一叠诗稿上,成了三张写满了娟秀小楷的纸张。祁必明是第三张,上下摞着两个加起来二百好几十斤的同伴,连连呼痛。林黛玉视诗如命,听稿纸乱响,忙唤了人来披衣起床。凤姐儿忙进来笑道:“才刚不是叫你别起来吗?我们就走了。”林黛玉笑道:“我白瞧瞧我的诗,很不与你相干。”说着检视一番,一一抚平,拿了个镇纸压上,这一下把莫渊等三人个个都压得够呛,一声都喊不出来了。

    林黛玉看看外间,回头悄声问:“好好儿的,怎么演了这一出?”凤姐儿刚想说话,又咽住,小声笑道:“太太和大太太的主意,我顶着不办不成?又有大太太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搅在里头,唉,你哪里知道我的难处。”林黛玉笑道:“我正为知道你为难,才不与他们理论。我是百事不问,并非百事不知,我想你连宁国府里那么大的丧事也操持过,哪里瞧得上这一点子‘排场’、威福。”凤姐听了很觉知心,又不好说得更明,默然片刻,强笑道:“睡吧,什么诗啊词的,凡百的事也不如身子要紧。为你这个病,老太太日夜记挂,宝兄弟也三灾八难的,闹出多少事来。你自己小心调理,日后才……”

    她咳了一声,径直出去了。林黛玉回味她话中含义,显见她和贾母属意自己,而另有阻力,也不言而喻,思前想后,不由得滚下泪来,一滴滴落在纸上。

    祁必明等三人都禁不住她泪雨纷纷,忙集中精力想着“出去”,脱出纸张,暂且附着于凤姐发钗的三根金丝上。一行人走了一程,进了秋爽斋,探春早已秉烛开门而待。莫渊告诉另二人,探春是三小姐,外号“玫瑰花”,又美又扎手,凛然不可侵犯,王善保家的在这里要吃大亏。祁必明笑道:“好好!是该让她吃个憋了!”

    过谦、滕燕一进房门就化身为拉斯科利尼科夫的衣领,过谦是左领,滕燕是右领。二人手拉手并排站在男主角的脖子上。

    过谦笑道:“这个视角不错,居高临下,一览无余。”滕燕笑道:“这是《罪与罚》第一章第七节,我最喜欢的章节之一。”过谦笑着说:“主角快杀人了,你还很喜欢,平时是不是爱看恐怖片啊?”滕燕轻倩一笑,娇艳如花:“别打岔,认真看。”

    室内弥漫着旧俄时代的气息,明明有日光,也显得阴沉;并没有大件的家具,却连空气都透着笨重迟滞。男主角把假的抵押品递给被过谦戏称为“俄国当铺掌柜”的老太婆。老太婆接过去问是什么。男主角哄她说是银烟盒。可是他心理素质不佳,谎话说得结结巴巴。因为预谋行凶,这个没有经验的杀人犯犹如犯了寒热病,冷一阵热一阵,脸色惨白。过谦、滕燕感到他脖子上体温的异常,和他明显急促的呼吸,都有些紧张。过谦没心思开玩笑了,滕燕则不时看他一眼,似是汲取勇气和信心。

    男主角故意在“抵押品”外面捆了好多细绳,老太婆解了半天,恼怒抱怨使她的脸更歪斜难看了。就在这一刹那,男主角拿出斧头,“几乎不知不觉,几乎毫不费力,几乎不由自主地用斧背打到她的头上。”

    过谦、滕燕同时惊呼了一声——在男主角听来是衣领的“悉索”声。最难的是第一下,他看到倒在那里的,平时敲骨吸髓贪得无厌的老太婆,又把斧子举了起来。滕燕过于专注那斧子,突然之间,元神脱离衣领,从上到下,迅速无比地跌落到那把染血的斧子上。她越急越慌越难挣脱,她再想不到她会成为书中的一把凶器!

    祁必明等一到探春房中就觉得气氛肃杀。三人集中心意,离开凤姐儿的发钗,转移到探春的帐子上。那上面绣着精致的草虫。莫渊附于兰草,许有清粘上萱草,祁必明则藏身进了那只刘姥姥孙子曾重点关注过的“蝈蝈儿”。

    绣帐无风微动,谁也没加注意。对峙的双方各怀心思,瞧着对方。探春有意问是什么事。凤姐笑说丢了件东西,连日查不出来,怕旁人赖这些丫头,索性搜一搜,还她们清白。探春冷笑道:“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既如此,先来搜我的箱柜,他们所有偷了来的都交给我藏着呢!”说着就命人把箱子柜子一齐打开。凤姐赔笑解劝,叫人关箱锁柜。

    许有清奇道:“都说王熙凤厉害,看来也不怎么样啊,被探春吃得死死的。”莫渊说:“她们是两种不同的厉害,王熙凤是曹操式,探春是诸葛亮式,诸葛式自带正气。”许有清这才明白,又问是不是两个女强人一山难容二虎,所以针锋相对。莫渊说:“曹雪芹的鬼斧神工之笔,是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林黛玉薛宝钗情敌能和好,王熙凤贾探春也就能惺惺相惜。探春表面上呛凤姐,其实是冲着别人发作。”许有清消化了一下才说:“真够微妙!”祁必明咂吧咂吧嘴,心想还是不说话的好,省得露怯。

    三人又再细看。探春背朝着他们,向对面凤姐儿、王善保家的等人接连发话,攻势凌厉,一时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一时说“可细细地搜明白了?若明日再来,我就不依了。”一时又问众婆子:“你们也都搜明白了不曾?”众人除了王善保家的以外都道:“都翻明白了。”

    莫渊笑道:“自取其辱的人来了。”就见王善保家的越众而出,上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笑道:“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她自恃是大太太心腹,又从没领教过探春的手段,便出言轻辱。

    “啪”的一声,探春一记响亮的耳光拍在她脸上。王善保家的愣在当场,竟不信人间有此等事。祁必明大声喝彩,莫渊笑道:“王蒙曾说过,探春这一巴掌响彻二百年!”探春指着王善保家的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又骂她“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探春犹在趁胜追击,凤姐儿等慌忙解劝,同时又暗感佩服、痛快。这次许有清也赞道:“曹雪芹写人写绝了。”莫渊边看边笑:“更绝的在后头。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儿是迎春那边的丫环,搜来搜去反而只有她这个外孙女与男人私会,有赃有证,气得王婆子自己打脸。最感人的是,曹公对这位外孙女又并不幸灾乐祸,而像对其他角色一样充满悲悯,这就是大胸怀才有的大手笔。”平时稳重内敛的莫渊这一晚谈笑风生,毫不掩饰对“红楼”的激赏,对大师的崇拜,倒让祁必明对他多了一层了解。

    就在此时,A组B组用以联络的“语音铃铛”响了。莫渊一听,脸色大变:“滕燕出事了!”

    拉斯科利尼科夫砍下了第一斧之后,滕燕不慎附到了那把斧子上。拉斯科利尼科夫使出浑身的力气又打了老太婆一下,两下,“一直是用斧背而且都在头顶上。血恰似从翻倒的杯子里迸涌出来。”滕燕与那斧子一而二,二而一,随着男主角的手臂连续数次扑到老太婆头上。油油的头发在眼前晃动,鲜红的血液溅到身上。向后,向前,向后,向前,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眩晕让她险些呕吐出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过谦反应虽快也阻之不及。移物换形需要集中心神,这时他惶急中怎么都离不开男主角的衣领,无奈之下,只得用“语音铃铛”向B组求救。

    男主角跑进卧室随手拿了些金表之类,跑出来时却撞上了刚刚被杀的老太婆的妹妹。两人正面相遇,避无可避,可怜的老实的妹妹被斧刃劈到颅骨上,一下子倒了下去。如果说杀第一个老太婆还能用“劫富济贫”“为民除害”的借口来哄自己,杀这个无辜善良的妹妹就在道德上把男主角逼到了绝境。他紧紧握着斧头,惊惧失措。他下意识地掩盖现场,又想逃跑。当外面有人敲门时,滕燕与他感受到同样剧烈的恐惧,因为他“俩”都杀了人。待他躲过来人,成功脱逃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仍封在斧子里,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过谦总算挣脱了衣领,找到了新的载体:他侵入了男主角的大脑。本来,附着的物体绝不包括人体器官,一旦违规,有性命之忧,但为了滕燕,他不惜冒险。他“指挥”男主角回家把斧子放回原处,用柴遮没。现在罪犯的手和滕燕不再连在一起了,过谦拼命催促滕燕趁机离开。滕燕心意稍平,又不受主角的情绪感染,试了三次终于脱了身。过谦大喜,但虚灵的状态不能长久,她必须立刻找到新的依附体。过谦想挣脱凶手的脑海帮她,却在里面溺水,目力所及,是一片浑浊昏黑的浪潮。他和滕燕同时陷入了空间的危机当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流丽的光照了进来,影影绰绰看见莫渊等三人在那边招手。那道光华丽苍凉,伴着金声玉振的音乐。东方的古典情怀如一贴清凉剂,抚慰和激励了他和她。二人向着那光芒和乐声奋力而去,几经挫折,跃了上去。光带一收缩,二人眼前一花,同时被拉出了《罪与罚》阴森深邃的世界,东正教的背景和各色人等的影子一掠而过,风驰电掣。蓦然间闪电般一亮,他们落进了《红楼梦》中,本民族成就最高的小说救了他们的命。

    莫渊等正在惜春房里,粘附在那幅永远画不完的大观园全景图上。惜春的心冷意狠让凤姐等愕然。凤姐反倒开脱周全,暂且没把惜春的贴身丫环赶出去。过谦惊魂初定,一看便说:“下一站迎春那里不要去了,赶快回幻谷!”

    莫渊见滕燕面无人色,哪用他说第二句话,立时拿出“返回仪”一按。惜春的图画动了一动,五道极细的线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