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真是要了老命了啊
作者︰天大地大      更新︰2018-04-26 21:51      字數︰4513
    這天是真的聊不下去了。

    惠清還是覺得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待著吧。

    蘭芝仿佛被挑起了聊天的興趣,“我說,沈初,你不會真的想一輩子當和尚吧?”

    惠清垂下了眼瞼,已經好久沒人這麼喊過自己的名字了。說起來,這是近十年來的第一次呢。

    蘭芝和蘭玉樹當年也是死纏爛打的問過好久,然而自己因為一些原因都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也是啊,師傅拖了這麼久就是因為知道他並非佛門中人,塵緣未盡才是真正的原因吧。況且學的這些東西,都不是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東西,但是自己這個樣子,還是別出去禍害別人了吧。

    俗話說的好,那個少年不懷春,惠清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自然也是向往過正常的家庭環境的。就像現在,看著沈迷和拾級的緊密舉動,他都會下意識的不去關注。他知道,人越是缺乏什麼就會越是向往什麼。所以,要學會克制,要學會修身養性。沒有希望才不會失望,不是嗎?

    蘭芝看他半天也不回答,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蘭芝這會兒特別的有耐心。

    “你這不過是命硬了點,煞氣重了點,這麼些年攢的功德早就夠你用的了。不用有顧慮。說說你自己想要的生活,總不能從現在開始就一個人敲鐘誦經直到老死吧。”

    惠清看了一眼蘭芝現在帶著笑的眼楮,直到這只是錯覺,過了這一個小時,蘭芝就還是哪副陰陽怪氣懟天懟地的樣子。但可能是蘭芝的眼神里摻雜了些什麼,還是聲音太過溫柔,惠清仿佛受了蠱惑一般,喃喃道︰“我想有個溫暖的家,最好有個溫柔的妻子,有兩個活潑的孩子。”

    蘭芝仍舊是溫和的笑,惠清看著她的眼楮一陣恍惚,剛才說到哪里了?

    哦,剛才說到了透水陣。

    惠清斟酌著開看口,“對方動手了嗎?除了透水陣還有別的手段嗎?”

    蘭芝歪著腦袋看天花板,漫不經心的說︰“誰知道呢,應該沒有吧。”

    惠清︰來都來了,咱能上點心嗎!

    一個小時過的很快,這里的人該走的都已經吃的差不多也談的差不多了,三三兩兩的從屏風外經過,外面的熱鬧和里面的安靜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若不是屏風上的銘牌還亮著,還以為這里面沒人呢。

    胡楓淳在一邊等的心急。右眼皮突突的跳,跳的他心神不寧的。但是這樣子,他也不太好光明正大的去找人,畢竟其他人都還不知道蘭家人的事情。蘭家一脈當年受創嚴重,就堪堪剩下這兒一個獨苗苗,擱在哪里都不安全。

    不得不說,這個胡楓淳想的真是太天真了。蘭家的事情且不說到底有誰渾水摸魚又是哪個見死不救,但蘭芝的存在肯定不可能這麼多年了就這麼一個胡家摸的到她的處境。

    各家沒有把這件事情擺到明面上來,抱著怎樣的心思不言而喻,不過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寧人罷了。但蘭家人對胡家這些天生地養的靈物的益處可是比普通人多多了。這個時候還想趁火打劫,欺負蘭芝孤家寡人的,也是心黑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該醒的人也都醒了。

    胡深睡醒了還閉著眼楮伸了個懶腰,睜眼一看,頓時羞的臉的紅透了。局促的站在一邊,訥訥道︰“前輩……前輩……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惠清看這個胡十三都醒了,繼明還趴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忍不住一個巴掌拍到繼明的腦袋上。把繼明給拍醒了。

    蘭芝倒是覺得這小狐狸怪可愛的,不過逗人也要有人分寸。

    于是對著從腦袋紅到了腳後跟的小狐狸說︰“回去吧,就說我這里有事情耽擱了。讓他做好準備,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胡深得了話,忙不迭的跑了。跑的也是及,才沒有看見躺在拾級大腿上睡覺的沈迷,不然,不定以為“普濟寺”是個什麼奇怪的地方呢。

    沈迷耍賴犯懶,不願意從拾級腿上起來。還用臉蹭拾級的手背,看的蘭芝頭皮一陣發麻,順手就拽著沈迷的肩膀一掀。沈迷反應相當快,順著蘭芝的力道翻了個身,安穩的落地,沒沾上半點灰塵雖說地板光可鑒人。

    惠清帶著還沒清醒的繼明先走一步,蘭芝帶著拾級也出去了,留下沈迷一個人站在那里犯起床氣和神經病。

    直到小胖子何文找過來,他才一臉不爽的出去應酬。

    蘭芝和惠清在路口分開,還特意的提醒惠清帶好東西。

    惠清應下了,帶著繼明回酒店。

    拾級跟在蘭芝身後,剛拐進小巷子,就听蘭芝說︰“走,帶上人,我們去會會善使。”

    惠清和繼明回了自己的套房。

    不能出去亂晃,只聊天來消食,總之,繼明抓緊一切機會問問題。

    繼明︰“師叔啊,那個善使到底什麼來頭。”

    惠清想了一下才回答他,“善使師祖在歷史上確有其人,但是據我所知,這人已經在一百年前就已經羽化。所以這個善使,必定有問題。”

    “哦,”繼明一臉的恍然大悟,但是又覺著哪里不對,“不對,師叔你沒說善使到底是干什麼的啊?”

    惠清特別想翻白眼,有必要這麼八卦嗎?!

    “善使是名門之後,當初啟善門在中原也算是大家,後來因為家族內亂敗落的十分迅速。善使是當年的繼承人之一,但是有傳言說是他親手殺死了他的大師兄,所以門內弟子不服他,認為他敗壞門風,于是自發的追殺他。他被逼無奈才躲進雲南的。他當時正好順手就了一個在鬧瘟疫的苗寨,所以才在雲南立下腳跟。他最有名的是有一手自創的春風化雨訣,據說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是百年前打動亂時期,他也曾下山救助過流民,但是後來突然就銷聲匿跡了。所以這個善使出現的時間點有些奇怪。”

    “哦~”有八卦听的繼明十分滿足,但是年輕人的求知欲是旺盛的。惠清就知道繼明使不會是好打發的,

    果然,沒安靜半分鐘,繼明又開始發問了,“那今天那個胡十三是什麼來頭,為什麼突然讓我和他一起暈啊?我難道不是自己人嗎?”

    惠清倒是不認為繼明使因為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才抗議的。

    惠清︰“這個圈子里向來是弱肉強食的。你技不如人被放倒了我能幫你什麼。至于那個胡十三,東北胡家的一個小輩而已。至于為什麼要放倒你,你去問蘭芝啊?但是你自己心里多少有點數吧!”

    惠清開起嘲諷來戰斗力也是半點不弱,繼明被堵的無話可說,只能在心里碎碎念,真是的,我不就是話多了點嗎,有必要這麼嫌棄的嗎?

    惠清看了一眼這個不怎麼沉的下心的師佷,悠悠的嘆了一口氣,用他修長的手指摸了一把繼明的光腦袋。

    “你不能這樣好高騖遠,老實在意這些外物。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實力。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師傅認定你才是普濟寺的下一任繼承人,那我就盡我所能的去幫助你。”

    繼明到是第一次听到這件事情,兩個眼楮瞪的大大的,眼白都出來了,顯然是不相信。

    “怎麼可能!師叔你才是當家的啊!我我我……我什麼都不會啊!”

    “師傅在把你接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告訴我了。這麼多年一直沒和你說,只不過是看你年紀小,想讓你過幾年安靜日子罷了。現在,你可不能在毛毛躁躁的了。不然,丟人的可是你自己。”

    繼明仿佛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苦著一張臉喊師叔。還企圖用光頭蹭師叔的手心來逃過一劫。

    然而惠清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人,不理會繼明的裝模作樣,“好了,去自己房間里學習去吧。等這邊事了,回去後你慧放師叔要檢查的。”

    惠清說完了就起身進了自己的房間,完全不留給可憐的小師佷一點幻想,表現的十分冷酷無情了。

    繼明一個人在客廳里干嚎了半天,最終還是屈服在慧放師叔的威名之下,老老實實的滾回去學習充實自己去了。

    拾級他們跟著蘭芝拐拐繞繞的,找了好久才走到一個破破爛爛的屋子里。屋子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那種老式的苗寨破房子,一副飽經風霜要倒不倒的破落模樣,仿佛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苟延殘喘的樣子,生怕一陣風刮來,就要在間續的咳嗽聲里完結這不算什麼的一生了。

    拾級算是雲南這片的地頭蛇了,這個地方她也曾經听說過,但是現在已經人跡罕至了,不知道蘭芝到這里來想要做什麼。

    蘭芝還在進階的後遺癥里,臉上的表情收斂了許多,但還是能看出衣服悲天憫人的滄桑。

    鬼知道拾級是怎麼從這張二十來歲的臉上看出來“滄桑”的。

    蘭芝回頭,瑩潤的眼楮里透出些什麼來,拾級看不懂。圍觀群眾也不知道。

    但是拾級他們這種精怪的好處就是,沒有過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拾級跟著蘭芝一路走,走到房子後面的一小片竹林里。

    此時卻蘭芝停下來,只讓拾級跟著。

    這竹林看起來有些怪,長成圓圓的一圈,而中間又空出來,一眼就能看盡的風景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拾級沒有問也不說話,就只是跟著蘭芝往里走。

    剛一進去,眼前的景色瞬間一變,只見周圍是一片空曠的地方,荒涼的連一根雜草都不長,卻光禿禿的立了一個空白的青石碑。

    拾級恍然,這恐怕就是“善使”的老巢了。

    只不過蘭芝是怎麼知道的呢,拾級總算動了動她為數不多的好奇心,往前一看,卻發現蘭芝是閉著眼楮的。心里不禁感嘆,這障眼法使的真是不錯,連蘭芝都要靠直覺來找了。

    蘭芝閉著眼楮卻也直直的走到石碑之前,停頓了一下,還是用食指敲了三聲。

    拾級︰從未見過如此禮貌的砸場子。

    石碑看著厚重,卻奇異的發出玉石撞擊般的清脆聲響,讓人精神一震。除此之外,卻是沒什麼動靜了。

    蘭芝不心急,隔了一分鐘又饒有興致的再敲了三聲。

    來人這才意識到一半,石碑微微的閃了一下光,一道慢悠悠的聲音才響起來。

    “那個小東西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過來擾人清夢啊。”

    “我——蘭芝。”

    里面的聲音在蘭芝說話的一瞬間就消失了。

    仿佛有一瞬間的凝重感。

    一個虛影晃出來。

    沒錯,就是晃,帶著一團不甚明亮的光,從石碑里前後左右的晃,想是得了帕金森站不穩似的硬生生的把自己給晃出來了。

    一個高瘦的年輕人站在蘭芝和拾級面前,穿著最普通的白體恤和藍色牛仔褲,發型卻是時下飽受差評的圓寸——說實話,有點丑。哪怕的長的濃眉大眼,方正有神,也救不了這要死的搭配。

    蘭芝還是沒有睜眼楮,閉著眼楮卻把腦袋轉到一邊去正對著虛影說話。

    “見過善使道君。”

    “多禮了,蘭家主。”

    “在下前來只為一事。日前有一假道士冒充道君在此地行騙,不知道君可知。”

    “……”善使有一瞬間的怔愣,“不是,我都已經死了一百年了,還有人頂著我的名頭行騙?騙著什麼了?財還是色?”

    不知拾級,就連蘭芝也被這位正主的詭異畫風嚇到了,你這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興奮樣子是為什麼。

    蘭芝不說話,善使都不覺得尷尬,一個人不知道在小小聲的嘀嘀咕咕些什麼。

    拾級湊到蘭芝耳邊,小聲的說︰“先生,這個……怕是腦子不好使吧。”

    蘭芝也是覺得有點鬧心,這場子砸的半點氣勢都沒有。她的壞脾氣已經要雅致不住了。

    當蘭芝的手拍了拍石碑,那泛著淺淺光暈的石頭一點點的出現了裂痕,而受到驚嚇的善使反復也因為受到了驚嚇會了神。

    他立刻嚷嚷起來︰“這好好的說著話,你拆我家門做什麼!”

    蘭芝一聲冷哼,手上用力,石碑上的裂紋更密集了。

    “停停停,有話好好說!我現在換個門板老不容易了。”

    蘭芝沒有把手拿下來,卻緩緩的睜開了眼,一雙黑亮的瞳孔中泛著些暗紅色的光芒,整個人的氣勢瞬間就從溫和澄淨變成了尖銳鋒利還隱約帶著些戾氣。

    “你死都死了,好歹也是個地君。別人打著你的名號你真的沒點感覺?”

    這一句已經達到砸場子的標準了,拾級心里默默地想。然而劇情走向總是像謎一樣。

    “老子來找你,你就老老實實的。那個打著你名頭不知道想干什麼的破爛玩意兒,可不是個活人,身上還帶著點你的氣息和信物。不然,你當現在的人都和你一樣傻啊,玩著玩著就把自己玩死了!?有功夫心疼你家門板,不如多心疼心疼你自己那把快化了的老骨頭吧。這事不交代清楚,呵。”

    拾級︰……

    善使︰……

    善使︰“你這真的是為難我啊。我當初死的時候道袍法器流落各地,鬼知道是哪個小王八羔子啊!”

    “那就站著慢慢想。”

    善使︰真是要了老命哦,死都死了一百年了還要被個年輕小姑娘要挾。

    “這事傳出去,丟的可不只是你的臉。啟善門的最後一點臉面怕是都留不住了。”

    善使听了這話,總算安靜下來了。他看著蘭芝泛紅的雙眼,整個人……啊不,整個鬼都陰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