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大月亮出来。银辉洒满了树林。春良登高远望，就见前面依旧是层峦叠嶂。甘草的脸在月光下更白了。春良和金生们都围上来。甘草嘴唇干裂，说，春良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躲在这里终归不是个好办法，俗话说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春良点头。甘草流泪说，春良哥，这几天我心里非常害怕，这种感觉以前从没有过，无论穷也罢富也罢，受了多少磨难也罢，可我心里从来不拿着当回事，可现在不同了，我心慌地厉害！春良忙给甘草盖好了大衣说，你想太多了，这件事不怪你，更何况我们几个也没有怪你！甘草哭着说：可是我害了你们。你们想想，上千万的债务……我们根本就没有偿还能力！说着又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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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草看着月亮说，好吧，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我就死，其实在很多年前我就应该死了，不瞒你说春良哥，我上学的时候就不要脸，倘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我自己也沦落不到这步田地！春良叹息一声说，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何必再提？甘草目光呆滞，说，是的，没什么意义了。可是春良哥，我死不要紧，可还有几件事要交代你们……春良赶紧堵住她的嘴说，甘草，事情不像你想地那样，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甘草摇头说，你不用安慰我了春良哥，我知道做下的事总该有人负责，我是跑不了的，但我最不放心的是韩秋菊的父母，这些年我一直在给两位老人寄钱，就说是厂里补偿他们的！春良点头。——还有，秋菊妹妹的学费这些年我一直供着！春良点头。——还有王鳝学的钱……亲戚们的钱应该抓紧还上！春良眼里有些湿润，忙说，我都知道了甘草，你放心，该还的钱我们会还上，该资助的钱我们也会继续资助他们。张文顺的钱都是我和花香拉拢来的，我会想办法的！甘草喃喃着说，春良哥，你别傻了，倘若不是我在后面，张文顺怎么可能把钱借给你们？她哭起来：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被杜貐当枪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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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香走到一边去了。春良的话没错，张文顺的钱都是她和春良拉拢来的。她知道有杜貐巨大实力的原因，也有她个人魅力的原因。但张文顺明白在背后说了算的终究是杜貐和桃甘草，因此这次讨债并没有针对桃花香！可无论怎样她总觉得对甘草有一份愧疚！而这份愧疚是很难用金钱来弥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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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良看金生一眼说，现在怎么办？金生眼光躲闪，说，我也不知道，我想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分开走！——什么意思？——金生冷笑一声，什么情况你还不明白，咱们已经钻了一个星期的树林子了，可解决什么问题了？什么问题也没解决！说得好听大家在等杏枝，可谁他妈知道杏枝上哪里去了？也许人家早回去了，吃香的喝辣的去了。没错，他没做亏心事，所以才高高挂起看咱们的笑话！春良说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金生冷笑一声，忽然拿起半干的衣服披在肩上，说，现在谁也救不了谁了，各人的运命各人掌握吧！春良恼怒地道：可甘草病得这么厉害，你也不管了吗？金生道：我不是医生，治不了她的病！春良要揍金生，金生忙躲到槐树后面。见春良停住了，又说，春良，张文顺的事跟你和桃花香有很大关系，给你一句忠告，先别操心别人的事，还是想想怎么擦自己的屁股吧！春良呆住了。金生三两下穿了衣服说，宁宁，咱们走！宁宁愣了一下，忽然说，上哪里去？金生道：当然是逃命去，宁宁，我告诉你，老子有钱，铺天盖地的钱，这一辈子够你花了，你放心，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宁宁忽然冷笑一声，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金生恼怒地道：为什么？宁宁淡然一笑道：因为我现在知道要脸了！金生看了宁宁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走到桃甘草身边，“胡啦”一声掀了棉大衣，说，对不起，我得拿走属于我的东西，你们这里有好几个人，总不会看着桃甘草死了吧？春良和花香惊讶地看着金生。金生把棉大衣穿在身上，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山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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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阳光再次洒满了东天。

    当春良背着甘草走出山林时觉得有些晃眼。

    半山腰就是柏油路。

    张文顺和他的大越野已经停在路上。

    怎么着春良，你没想到会有今天？春良苦笑道，张哥，还是你厉害！张文顺冷笑道：老子是干嘛的？不过废话少说，还钱！春良一笑道，张哥，这几天我们想了，钱绝对不会赖掉你，我说过，卖房子卖车也要还你的钱，不过现在得借用你的车……张文顺忽然端起了猎枪：妈了个逼的，樊城园艺数你小子最狡猾，当初在棉花场老子就看你不顺眼，这次打伤我的人逃跑，又是你的主意！春良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哥，你误会了，桃甘草病得厉害，再说你看我们的模样！张文顺“哈哈”大笑，说，狗日的们，终究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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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良把甘草放在车上，这时候发现杏枝也在里面，抓住杏枝说，你怎么样？杏枝连连点头说，王哥，我没事！春良推了甘草一下，甘草迷迷糊糊醒来，认出了杏枝，说，姐姐又看到你了，倘若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给娘交代？杏枝苦涩地说，姐，你放心，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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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文顺忽然推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过来，春良一看更为惊讶，就见是金生。张文顺讥笑道，王春良，桃花香，要不是金生给我通风报信，这茫茫大山还真不容易找你们哩，老子本来想这下完了，精明了一辈子，到最后让你们这群王八给坑了，可我万万没想到，金生兄弟竟然找我去了，说这事跟他没关系，要算账找你们，仗义啊，金生兄弟真是仗义！金生挣扎着：张文顺，我操你妈！张文顺狠狠给了金生一巴掌：妈了个逼的，你这种朋友有没有的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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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文顺端着猎枪过来，指着振宝道，你就是那个贼吧？不过我看你这个智商也不像有钱的。振宝忙点头道，张经理说得对，我这个人天生是当老板的料，当业务员可不行，说不了两句话就跟人家崩起来，所以说，我跑业务一个单也没拉到，我就是拿死工资的！张文顺一下把振宝拨拉到一边，又指着夏老爹说，那么你呢？夏老爹忙举手说，张经理，我没钱，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张文顺“哈哈”大笑：能看出来，你也不是个趁钱的主！夏老爹忙躲到一边。宁宁刚要跟过去张文顺就拦住她：你干嘛去？宁宁说我没钱！张文顺拍着她的脸说，宁宁，咱们好长时间没见了，怎么着，最近没换男朋友么？宁宁脸一红说，无耻！张文顺抓住宁宁推进车里：死丫头，放了谁也不能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