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甘草最難熬的日子。她在宿舍睡了三天三夜。韓秋菊其實早就知道她和王鱔學的事了。她只是膽戰心驚地看著甘草如履薄冰。她知道每個人其實都是自私的，也許甘草做得對，誰不想走一條捷徑？那時候她甚至有些嫉妒。但真沒想到甘草會跌地這麼慘︰她被學校開除了！——王鱔學的教師職務也被撤銷，後來又在村小學當了民辦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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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娘對她真殘酷。她坐在桌前吃飯娘就摔摔打打的。她躲到西廂房去娘就在外面指桑罵槐。“死”——她不是沒想過，可“生”的念頭是如此強烈！她跪在娘面前說︰我錯了，我錯了——可娘把她推開，冷冷地說，我不是你娘，你娘早死了！她大哭起來，忽然覺得被世界拋棄了。她是“不好”，可這“不好”全怪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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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娘干脆把她的鋪蓋扔到了大門外，罵道︰敗壞了門風的家伙，你愛上哪里去就上哪里去，俺家沒你這個人！她喃喃著說︰娘，你就這麼容不下俺嗎？娘冷笑一聲道︰俺看不上你那個樣來！甘草絕望了，說，好，娘，你不讓俺在家，俺走了你別後悔！——那時候，娘是那樣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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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草後來回想︰那次要不是桃花香拉住了她，她一定跳進白河淹死了！桃花香氣紅了臉，拉著甘草來到門前說︰二嬸子，你這是干啥？我天天在家里听你打罵孩子受不了啦。我知道，甘草是個好孩子，她被人家騙了，全桃莊人都知道她被人家騙了！可你想想甘草才多大，她有分辨能力嗎？娘有了羞赧之色，但還是強裝有志氣，說，她活該！桃花香冷笑一聲道︰要我說，你如今落了這個下場才是活該！她拉著甘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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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草更迷惑了︰桃花香是個什麼人呢？她是壞人嗎？不是！她是好人嗎，不是！那時候她吃住在桃花香家，桃花香和她爹娘都毫無怨言。甚至從來都沒提過那件事！娘明顯感到不好意思了。有時候桃花香走到村街上，娘就笑嘻嘻站住了，可桃花香把頭一揚走了過去。那天夜里，娘終于挎了一個小包袱走進桃花香家，說自己要回娘家，可杏枝不能跟去，她不放心，讓甘草回去看家！桃花香還有不明白的，忙說，二嬸子，你叫甘草回去我心里很高興，你瞧，甘草人物長得不錯，頭腦又這樣靈活，以後俺還要給她找個好婆家哩，說一千道一萬，二嬸子，女孩子只有找個好婆家才算真正成功哩！甘草娘嘆息一聲說，她姐姐，俺想通了，俺知道，孩子心里其實很苦！那天娘哭了。桃花香哭了。她哭得稀里嘩啦。從那後，娘原諒了甘草，甘草也原諒了娘！桃花香說得沒錯︰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說實話你那樣了，哪個做父母的不心疼？哪個做父母的不是恨鐵不成鋼？說起來，這都是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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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現在，對她幫助最大的卻成了傷害她最深的？她怎麼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