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爹
作者︰
越洋 更新︰2018-06-29 23:49 字數︰2461
雨 里啪啦打在窗上，整個白茫茫一片。
下午還是晴天朗日，可隨著日暮遲落，深灰色的雲層慢慢的聚集起來，天空在幾分鐘里黑了下去。跟著一聲暴雷，成千上萬噸水向著大地**，像是天空里的水庫開了閘門。
吳聿坐在一輛車的後座位置，駕駛員的位置上，是個很像他的男人，不難猜出，這就是吳聿的老爸，吳楚嵐。
看樣子，是吳楚嵐接吳聿放學回家的，但吳聿絞盡腦汁的去思考，去回憶，卻始終沒有想起來這個場景，他甚至都有些不記得父親的模樣，要不是靠著父子之間一絲微妙的，神秘的血緣聯系，吳聿根本不敢認面前的這個人叫做“爸爸”。
突然，車載音響里傳來低低的笑聲，吳聿一愣，沒听清是電流雜音還是CD機被不小心打開了。那笑聲低沉，但又宏大莊嚴，仿佛在青銅的古鐘里回蕩。他不明白為什麼CD機會發出這種聲音，吳聿坐在車里的右後方，從這里正好能看到老爹臉上細微的表情，老爹的臉忽然有了變化，青色的筋條暴露無遺，仿佛躁動的細蛇，吳聿印象中老爹永遠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此時看他如此緊張了，好像紅熱的鐵潑上冰水淬火。
吳聿從未在老爹臉上見過這種表情，完全是另外一個人，驟然收緊的瞳孔里透出巨大的驚恐。平日里的老爹看上去總是波瀾不驚，好像自己突然倒在他面前，這個男人的內心都不會有絲毫的動容，而現在，吳聿自己都能分明的看出來，這個男人，在害怕，但是在害怕什麼，吳聿不知道。
雖然吳聿是在觀看著這一幕幕的場景，但他卻又一種感同身受的錯覺，好像現在就在經歷著這些困難苦楚。
特別是每當有和吳聿老爹的交流的時候，吳聿的感覺完全不像是一個完全不認識吳楚嵐的人，好像和他已經認識了好久。這些感覺吳聿都說不清道不明，任由這些感覺伴隨著畫面突如其然的從心底漫延出來。
不僅如此，畫面中的自己似乎也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自己，冷靜、思維嚴密、聰明，和自己現在的迏嚝� 耆 且桓鎏煲桓齙氐牟畋稹 br />
吳聿還在想著是什麼讓CD機發出種種怪聲時，車門被人輕輕叩響。
“雨下的這麼大，誰還能在外面？”吳聿扭頭，看見一個黑影投在車窗上。他感覺可能是老爹的車出了什麼故障，被交警攔了下來，要被詢問是否尋求幫助，他想向制車窗按鈕的方向伸出手，想要打開窗。
“別踫它！好好坐著！”老爹震喝。
鋪天蓋地的恐懼忽然包圍了吳聿。他一眼掃到了時速表，時速120公里。
媽的，車子還在高速公路上飛快的行駛，怎麼可能是交警在敲打車窗啊。
吳聿剛剛思考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後背像是在不停的冒著冷氣。
時速120公里！怎麼可能是人在敲窗！
不是人！那只能是……吳聿不敢想，因為不用想也知道答案是什麼。
敲門聲急促起來，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五個、越來越多的“人”影聚集在車外。
他們只是一個有一個模糊的黑影，但他們隔著沾滿雨水的車窗凝視吳聿，可能也不是在凝視著吳聿，但吳聿只感覺他們一直在看著自己，居高臨下。
突然，窗外有刺眼的亮白色色光照進來，把吳聿和吳楚嵐的臉都照得慘白。吳楚嵐把頭扭過去，看著吳聿，吳聿明顯能感覺到她在竭力壓制著聲音里的顫抖，他說，“別怕……兒子！”
敲門聲慢慢的，慢慢的，變成了尖銳的東西在車身和車玻璃上劃不停的亂花的尖銳的聲音，吳聿的大腦飛快的思考著，那應該是影子們的指甲在不停的劃著。他們想進來，他們想把自己和老爹撕碎？
“這他們到底是什麼東西？”吳聿終于控制不住自己了忍不住尖叫起來。
老爹突然回頭，一把抓住吳聿的手腕，生生地把他從後座拉到前座，扔在副駕駛座上。
“系上安全帶！”吳楚嵐低聲說。此刻他已經完全沒有剛剛恐懼的神情了，不知道是他刻意在控制還是調整好了心態，現在的他恢復到了以前的樣子——處變不驚，波瀾不動。
吳楚嵐把油門使勁踩到底，車身發出轟鳴的震動，瞬間開始加速。
幾秒鐘內時速級已經達到170公里，而且還在繼續，因為他們沒能甩掉那些影子。他們依舊黏在車上，不停的劃著，嘶吼著。
四面八方都有水銀色的光進來，燈光里只能模糊的看出有數不過來的黑影圍繞著這輛車……他們有的沉默地站著，就像是一群死神圍繞在垂死者的床邊。有的使勁的抓著車門和車窗低吟著。他們一起低吟著，怎麼听都不像是地球上的語言，不，準確一點說，完全就不是地球上的生物的發聲系統能發出的聲響。吳聿的耳朵和大腦到處都充斥著這種聲響，他只能痛苦地抱著頭，蜷縮在副駕駛舒適的沙發里。
大腦深處的劇痛讓吳聿的眼前出現了幻覺，眼前慢慢開始出現凌亂的青紫色線條，像是在扭動著的無數條蛇，這些線條像是有生命力的古老的看不懂的外星文字，它們扭動著，舞蹈著，騷擾著吳聿的內心。
種種他在最深的夢魘中都不曾出現過的幻想開始在他腦海中閃回，一個不認識的男子抱著自己躺在黃金制成的王座里，那個男子渾身都是血跡和刀痕，像是拼了命的在保護著自己，最終他的眼神開始渙散，開始迷離，逐漸失去了光芒；自己站在一頭全身雪白的應龍身上，馳騁在遼闊的天際，身上穿的不再是現代的衣服，而是古老而又精致的斗篷，他背後背著一把巨大的鋒利的劍，看起來和他整個人差不多高，就是不知道能否揮起這把鋒利的巨劍；自己站在險要的城堡上低頭俯視，無數個沒有見過的怪物兵臨城下……
就像是在太古的黑暗里，看蛇群舞蹈，那些蛇用奇詭的語言向他講述失落的歷史。
“靠，還是來了啊，但我一直希望這一天……晚一點來。”老爹握緊吳聿的手，“不行，還沒到時候！”吳楚嵐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對不起，兒子，現在還沒到時候，你還沒準備好，不能讓你覺醒啊。”吳楚嵐伸手向吳聿摸去，吳聿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吳聿才慢慢的醒過來，他已經分不清剛剛經歷的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他就像一個在外征戰多年的將軍突然從夢中驚醒。說不清那種感覺，就像一個近視多年的人戴上了眼鏡，世界忽然變得異常清晰，視力、听力乃至于嗅覺都開始慢慢的變得發達，物種可能要經過幾萬年才能經歷的進化在他身上只經歷了十幾秒就完成了。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吳楚嵐，吳楚嵐也不知道這時候該如何向吳聿解釋這一切，他只能默默的腦袋，說不清是關懷還是可憐，他說不出話，不，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他只能等著吳聿先發問。
“這是怎麼了？我們要死了麼？”吳聿問。
“兒子，可能確實是早了點。”老爹深吸了一口氣，“這里是我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