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扣。”方文月的头伸了进来。

    “姐，爸喊你吃饭。”

    沈玥这才讪讪地放下笑容，地下的眼角收敛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淡，重新抬起头时又是一片光明，正巧又碰上方文蕾投来的视线。

    还不等自己的嘴角眼角弯弯，沈玥像是听到了圣主宽恕罪人时宽恕的话语“不想笑就不要笑”。沈玥真心觉着她刚刚就像自己的圣主，那样冰冷冷的面孔却有着一颗引导自己的宽恕的心怀，在这一刻她是真心地笑了。

    方文月看着她那犹如阳光盛开的笑容，又看看姐姐冰冷冷的背影，只觉得有一点奇怪。可仔细一想，自己得姐姐也不是一个多正常得人类，她们是朋友应该差不多吧。

    沈玥觉察到这个妹妹疑惑的视线，转换视线对着愣愣地站在门口的人又是甜甜一笑，揉了揉她的头顶，开心地对她说：“走吧！吃饭去。”

    方文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跟着她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跳下楼梯。

    方文蕾已经和父亲坐在桌子上，像似在讨论这什么，看见从楼梯上下来的两人，自动地闭上了嘴巴。

    “不好意思，实在是打扰了。”沈玥看见坐在那里慈祥的别人的父亲，局促不安地说出这些。

    “哎呦，都是同学，赶紧坐下来吃饭吧。”方文蕾看着父亲面红耳赤，有些语无伦次的模样，帮着让沈玥赶紧坐下了。

    “这么些年，我们家文蕾还真的没有带过同学回来，你一个例外。”说完，落寞地笑了笑。

    沈玥没想到方文蕾的父亲会这样坦诚地和自己说这些事，看了看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夹菜吃饭不为所动的方文蕾，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已经都是正月十出头了，年味也渐渐地消散，可桌子上的菜依然和过年时那样的丰盛，各种腌肉，还有新鲜的鱼、鸡、牛、羊肉。这应该算是自己今年过年吃的最丰盛的一餐吧，沈玥这样想着，尽管自己不吃这些。

    方文蕾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荤菜，突然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和母亲说些什么了。幸好父母亲是矜持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时催促着她多夹些菜。

    方文蕾看着她碗里堆积着自己夹的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头把仅有的青菜和毛豆炒肉丝换到她的跟前。

    “她比较喜欢吃蔬菜。”

    “奥，那就多吃点。”

    方文蕾的母亲又站起来，把仅有的两盘蔬菜向着她的跟前挪了挪。

    “事先小蕾也没有跟我说，你先讲究着吃。”

    母亲还没有坐下来，方文蕾的父亲又接着说：“碗里的要是吃不掉就不要吃了。”

    沈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旁边的筷子已经伸进自己的碗里把那些肉一块一块地夹走了。

    因为沈玥地突然到来，方文月和方文安这一对小屁孩又可以解放了。方文安出完饭就跑的没影了，倒是方文月没有像往常一样跑着去小伙伴的家里玩耍，一直黏在两个大姐姐的屁股后面。

    方文蕾察觉到她的怪异之处，试着问她有什么事情，她只是摇摇头，方文蕾只好作罢不管随意她好了。自己这个妹妹还真的和她的双胞胎兄弟有些不一样呢。方文蕾永远忘不了爷爷去世那天，她们两个见到自己就像两只惊慌的小鹿。有可能是因为当初的自己太锋利了，就像一把已经磨好的刀，谁不小心的试探都能够被伤到。可现在渐渐久了，她发现方文安真是一只“心无旁骛”的小鹿，不像这一只藏满小心思不够纯洁的小鹿。

    无处可去，方文蕾只是带着沈玥沿着长河的大坝上走一走，看一看沿岸的风景。其实，她们是一个依靠河流的村庄，可是依然没有什么人靠打鱼为生，年轻人大多都是出去闯荡的比较多。这也就是，她在父母亲不在的日夜里一直被别人调侃是从渔船上抱回来的原因。

    在一个炎炎夏日的夜晚，她还天真地问过爷爷自己到底是不是向别人说的那样。爷爷摇着蒲扇，笑着对她说：“那些人开玩笑话，你也信。”

    方文蕾是不像相信，可她的处境就是给了她这样的一种幻觉。

    方文月已经带头从带着残雪的斜坡上滑了下去，沈玥看着她一路乡下，惊险连连，尖叫不断。方文月已经到达地下，站在下边笑着示意她也可以滑下去。

    沈玥站在边缘已经跃跃欲试了，径直蹲了下去，可是就是钝在那里滑不下去了，回头看了一眼方文蕾。

    方文蕾用双手推她的后背，不想早已经有预谋的某人在这是向她伸来了黑暗之手，连着她一起拽了下去。

    毫无准备的方文蕾，只能一路抓着她的肩膀，跟着她一路惊慌失措地滑了下去。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声尖叫，愤怒发泄脾气的方文蕾的方文月看着自家大姐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竟然在下面捧腹大笑。沈玥也一路跟着她哈哈大笑。

    终于滑到了底下，方文蕾气氛地把沈玥的肩旁向前一推，可是剩余的两个人笑地更欢快了。方文蕾得脸已经不知道是被风雪吹红的，还是被别人气红的，还是害羞地红了脸。方文蕾追着沈玥又是捶了两下，可是沈玥和方文月早已经跑开了。

    方文月像是一只灵敏的小猴子，抵挡着地心引力轻悄悄地爬到半坡上，努力往上爬的沈玥却毫无成果，马丁靴一只在水泥地上的那一层薄雪上打滑。本想求助前面的“小猴子”，不像清清一拽小猴子就“下山”了。尖叫声伴随着欢笑声，有下山的人也有上山的人，方文蕾跟在后面努力伸直了胳膊才把那个身影给拽下来。

    就这样，循环往复，最后没有一个人真正地爬了上去……

    这已经是多少年没有玩过的游戏了，长大了之后总觉着这些小孩子玩的游戏属实幼稚，可有时候幼稚的心却能带来真正的欢乐，就像现在，她们面对着底下的长河，看着拿一下片上长长地划痕，心胸却是如此的疏朗和激荡。

    晚上，桌子上出现了很多蔬菜，沈玥吃的很是开心，没有爸妈限制的方文安和方文月也开开心心地吃上了自己最爱的肉。

    这只是乡间自家盖起来的一栋普普通通地两层楼房，楼上除了方文蕾居住的房间还有一个空的房间，只是没有人居住已经堆满了尘埃积累的杂物。所以只好委屈她和方文蕾共睡一个房间了。

    不似自己在母亲那里舒适的双人床，到有些像姥姥那里硬邦邦的木板床。不是很狭窄，可以很安心地睡下两个人；也不是很宽敞，两个人必须稍稍紧凑些才不会趴在床沿上。

    方文蕾虽然不是独生子女，可自己也很少和别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这是第一次，感觉很不自在。沈玥倒是很适应，没有任何的介意难受，在这承载着两张身影的床板上翻来覆去。

    “睡着了吗？”

    方文蕾怎么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睡得着呢。

    “怎么了？”

    黑黑的空间里停顿了几秒钟，方文蕾秉着呼吸在等待对方的回答，不知不觉感觉这空间就像是静止了，这短暂的几秒钟显得很是漫长了。她差点以为她又睡着了。

    “睡不着。”

    这么纯真的回答致使方文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简单地“嗯”了一声。她也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冷淡了，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再一次地开口了。

    “怎么之前没有听说你有弟弟妹妹？”

    “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沈玥岂会不了解她的性子，就算是光荣的事情，别人不问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今天叔叔说，我是第一个来你们家的同学是真的吗？”

    “重要吗？”

    空气里又安静了几秒钟。

    “嗯，这很重要。”

    “我已经去过别人家好几次了。”

    方文蕾只是想说自己不是像父亲说的那样没有朋友，可这句话听到沈玥的耳朵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空气里又安静了几秒钟，可接下来并没有方文蕾预想的提问。

    “睡着了？”方文蕾试探性地问同处于黑暗中的人。

    “没。”

    “那你，有弟弟妹妹吗？”

    话锋一转，方文蕾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就像一个白痴，这是一个自己不用问也会知道的答案啊。

    “如果那一个算是的话，那就算吧。”

    “嗯？”出乎预料地回答，令方文蕾感到不解。

    “继父原来有一个孩子比我小，应该算是我地弟弟吧。”

    方文蕾地内心里其实是很震惊地，但表现的确实一副很镇定的模样，轻轻地回到到：“奥。”

    沈玥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假装处变不惊的语气了，当高中那些同班同学不知从哪里得知自己的妈妈是再婚，自己还有一个小弟弟，从前那些艳羡躲在背后但却地看着自己的目光一夜只见就变得光明正大起来，其中还不乏嘲讽。

    虽然知道那个人没有这样的意思，可沈玥也知道她是不会问自己的原因的。

    “我妈年轻的时候跟一个混混结了婚，没几年就被仇家找麻烦去世了，后来又从新找了一个，经常殴打我们母女俩，她就带着我跑出来了，现在找了一个稍微有点钱对她好一点的老头子。”

    方文蕾终于知道养育在那娇滴滴的母爱下冷冰冰的面孔是怎样一回事。社会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怎么可能每一个人生下来就被平等地对待，有一些她的一些就是面临着黑暗，有一些人她必然要接受着别人冰冷的对待，当然也有一些天选之之享受着别人的厚待。

    她觉得床上这个和她躺在一起的少女有一条共同的幽静，只是自己没有她那样的曲折而已。可她们都算是被抛弃的人了。

    方文蕾终于也知道自己的主观臆想是有多么的错误，这样每天尽力笑着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是她想象的那样飞扬跋扈和嚣张。这一刻起，她也不再是自己想象的美好家庭的乌托邦了，也只是一个受伤的孩子而已。可自己不可一世委屈的伤害和她相比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冰山一角。虽然她能够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的这些经历，但是每一层的背后都必然是一个巨大的悲痛。

    月光透过二楼的魄力照射进来，整个卧室里像是射进了一束幽暗的光。虽然朦胧，但是物件也依稀可辨，这就像现在的方文蕾和沈玥。方文蕾看着另一头的被脚随着呼吸上下浮动，自己也小心翼翼地躺下，在这月色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