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刚一在他的脑子里蹦出来就被卢箫立刻压了下去，长痛和短痛他还是愿意选择长痛。

    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

    卢箫就这样想着，李老板看着一言不发，陷入沉思的卢箫，不知道自己的话让他想起了什么，还以为他是觉得他自己唐突了，正在想着怎么道歉。

    李老板拍了两下卢箫的肩膀，“卢老师，这事已经过去六七年了，我都不放在心上了，您也别觉得抱歉什么的，别放在心上了。”

    卢箫抬起黯淡无光的双眼，木讷地往家走去。

    回到家，不出卢箫所料，自己的老婆又一次因为早饭跟自己吵闹。而当卢箫提到昨晚的事情，本是不占理一方的老婆却顿时气势汹汹，竟然还摔起东西来。最后卢箫和她争吵不过，她夺门而去，卢箫在家里开了一桌子的啤酒，喝得酩酊大醉。

    卢箫没有想到的是，离婚这样的事情竟然来得这样毫无征兆，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十多年的人竟然真的会这样决绝地离开。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这样亲密的关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一个寻常的工作日，喃喃的妈妈留下了一份她自己签过字的离婚协议在桌子上，还有两封信，一封给卢箫，一封给喃喃。

    有人说过“大张旗鼓的离开其实都是试探，真正的离开是没有告别的，从来扯着嗓门喊着要走的人，都是最后自己把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片，闷头弯腰一片一片拾起来。而真正想要离开的人，只是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裹了件最常穿的大衣，出了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很早之前，卢箫在杂志上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还觉得没有人会如此绝情，可是命运捉弄，你越是不相信，它就偏偏要发生在你身上，在你心里刻下深深的烙印，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卢箫中午回到家里看到眼前空了许多的屋子，顿时疯了一样往卧室奔去，打开衣柜，自己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而那些沾满了好闻的香水味道的衣服都已经不见踪影。

    他走回餐厅，看到还升腾着热气的饭菜摆在桌子上，简直就是对他的讽刺。

    他从包里翻出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面无表情地坐下来，一个人品尝着饭菜，全然忘记了喃喃还一个人留在学校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她的爸爸来接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这些菜的，慢慢一碗的饭，吃到自己吃饱了都不知道，还是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

    吃完饭他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电视上放着一部获得第81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电影——《入殓师》

    电视上正放到主角小林大悟的妻子美香知道自己丈夫的职业是入殓师而感到恐惧躲避的一幕，她的妻子选择暂时离开她，回到娘家。而大悟也并没有因为妻子的离开而改变自己的职业，他已经真正地从心底接受了这份职业。所以尽管他心里很难过，他还是坚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妻子走后他选择站在原地等待，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

    当小林大悟在原野上拉大提琴的时候，卢箫被触动到了。他竟然开始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自己喜欢的东西还在坚持，即使全世界都和你背道而驰也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所以您就把喃喃交给爷爷，一个人跑到城市去，也不回来看她？每年打电话就行了是吗？”余念很不理解这个舅舅的行为。

    “是”卢箫眼神充满了慌乱和闪躲。

    余念更加不能理解卢箫，既然他们离婚的原因是他不愿意到城市去生活，那么舅舅母走了之后他为什么又要去城市闯荡呢？还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为了证明给她看，他不是不能在城市生活，他只是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勉强地在城市里活着？如果是这样，那他这样的行为岂不也是对自己的讽刺？

    果然，三年一代沟。和他差了二十多岁的舅舅和自己的代沟实在是太大了，怕是他们相互不能理解对方的行为。

    卢箫看到余念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还在这个城市生活这么多年？”

    余念不说话，点了点头，默认了。

    卢箫深深叹了口气，脸上充满了疲倦，“其实就是我一厢情愿，一直不死心，认为她也会回来的，只是用的时间长了点而已。”

    余念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她也会回来的”，还有谁是离开了很久，终究又放不下对方，破镜重圆的吗？

    余念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来找喃喃？”

    卢箫话已经说到这样的份上了，也不打算对余念保留什么。

    “她要结婚了……”

    余念听到卢箫这么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还是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紧紧地握住自己发抖的拳头，让指甲深深地嵌进自己的肉里。

    “喃喃对你们来说算是什么？无聊了就来逗一逗，需要了了就来找他，她是宠物店里的小狗吗？”

    卢箫把脸埋进手里，很痛苦的样子，“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一直重复地说着这一句话。

    余念恢复了些理智，“她找了个有钱人？”

    卢箫还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听到余念又问了他一句什么，回想了半天，回过神来。

    “我也以为她找了个有钱人，可是不是。那个人并不富有，也支付不起她想要的那些昂贵的化妆品和衣服。但是他们总能开心地到处旅行，就算花光了每个月的工资也无所谓，我这才真正地意识到她离开的真正的原因。可能我太无趣了吧，这么多年感情已经没有当初的热烈，只剩下寡淡味道了。那样每天平平淡淡没有惊喜的生活她早就厌倦了，她只想找一个充满激情和活力的，能够一辈子把她当小女孩宠爱，陪她玩一辈子的人。”

    卢箫端起面前的咖啡一口气喝完，“我这么多年，拼命想要变成她想要的模样，可是自己到最后都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样……”

    余念眼里散发出来的寒光让人不敢呼吸，“不撞南墙不回头!”，说完“腾”地站起身，转身就走。

    卢箫赶紧站起来，追上余念的步伐，一把拽住他的肩膀，“这么多年，我唯一亏欠的就是喃喃，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好好补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