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星期三，按照学校规定，这一天家长们可以来看望孩子。

    不过这样的规定主要是针对住在学校的同学们说的，因为住在家里的，每天都可以回家，完全没必要中午过来。

    不过程语家里又是一种特殊情况。

    程爸爸是当地第一人民医院的一位脑外科医生，长年负责各种脑外科的手术。一年里真正在家的时间很少。

    今天好不容易和医院请了假，来学校看看快要参加高考的儿子。

    高考前一个月左右，程语突然说中午要在学校里吃饭。原因是可以节省出来来回在路上的时间，好好去学习。

    每年都有很多学生这么做，所以学校为了同学们的生活，也为了学校的升学率，很贴心地给这些同学们留了一间自习室，供他们学习。

    不过像程语这样，本来就十分优秀，简直能保送的人来说，他不可能主动留下来这样学习的。

    郁疏在那张留校的名单上一看见程语的名字，她就知道，一定是喃喃填了申请报告，准备留下来。

    郁疏顺着表格往下看，果然，卢喃喃的名字挂在那里的时候，露出了老阿姨般慈祥的笑容。

    从那以后，郁疏每天都能看到程语和喃喃一起在自习室学习。

    其实就是喃喃在苦心钻研各种数学题，什么立体几何、函数、圆锥曲线、导数、向量、数列……她最怕做这些题了！

    程语就拿着喃喃的卷子，看着她的解题过程，教她写下各种得分点。遇到不会的，程语就先讲给她听。遇到有价值的题目就帮喃喃抄下来，好让她以后再做。

    这天，喃喃独自一个人坐在自习教室里。

    程语说他爸爸今天来看他，可能会晚一点，和爸爸吃过饭再来。

    程语和爸爸在食堂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程爸爸拿出从家里拎过来的饭，一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又把筷子亲自递到程语手里。

    程爸爸用很是期待的眼神看着程语 ，“来，多吃点，今天的菜都是你爸爸我一个人烧的，你尝尝怎么样？”

    程语一边伸出了筷子，“是嘛！你什么时候回做饭了？”，话刚出口，程语就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进嘴。

    “嗯~味道还真不错！”程语大口趴着碗里的饭，眼泪汪汪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老爸。

    “来，爸你也吃一点！”程语夹起满满一筷子，送到老爸的碗里，看着老爸十分开心地一口全吃了，心里在暗暗发笑，就等老爸一会儿被呛得流眼泪了。

    “咳咳咳~咳咳咳~”不出两秒，对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哇！怎么会这么辣！”

    看着老爸通红的脸，咳得满头汗的脸，程语体贴地递上一片纸巾，然后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爸，你知道我刚刚泪眼婆娑，深情款款地看着你是为什么了吧！”程语还伏在桌子上，哈哈笑着。

    老爸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哎~，孩子长大了，心眼坏了，连老爸都要骗了！”

    “行行行，道歉！我道歉可以了吧！”程语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我们赶快吃饭好不好，我饿死了！”

    程爸爸听到儿子说饿了，也不继续开玩笑了，就猛灌了几口水，“来，吃饭！”

    “不过，爸……”程语吃着饭，突然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看着老爸。

    “你又怎么了？”老爸一脸不解。

    “你到底放了多少辣椒……？”程语努力憋着笑，看着老爸。

    “……”

    “我们可以跳过这个话题了吗？”

    “可以”

    “……”

    吃完饭，程语带着老爸去了班级看看，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到了自习教室。

    老爸看到自习教室里那个趴在桌子上，微微皱着眉头的脸，不禁愣在原地。

    早就听程语说过，那位老人的孙女和他们是一个班的，他们关系十分要好，郁疏已经成了她的好闺蜜。

    当初要不是自己疏忽，喃喃的爷爷还能多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一阵子。

    记得之前看过一个电影叫做《遗愿清单》，讲的是两个老人在身患癌症的最后的时间里，为了完成其中一位老人年轻时的愿望，而两个人相约环游世界的故事。

    摩根弗里曼的演技从来是毋庸置疑的，程爸爸当时看到这个电影就立刻想到了喃喃的爷爷，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

    如今看着眼前这么认真努力的喃喃，程爸爸更觉得愧疚不已。

    喃喃是由她的爷爷一手带大的，大概老人最后的愿望也就是希望喃喃能够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所以程语才会在一开始尽力地去照顾喃喃。

    “程语，那个卢喃喃……最近怎么样啊？”程爸爸掉过头来，看着程语，“我让你舅舅帮着多多关注关注她。”

    “挺好的！舅舅应该也很喜欢她，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希望她能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吧！”

    程爸爸拍了拍程语的肩膀，“替爸爸好好照顾她！”

    程语用力挤着眼睛，语气酸溜溜地说，“爸，你真偏心，你每次打电话都要和我说喃喃，不会……她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才真的是垃圾桶里捡的吧！”

    “嘿！这孩子不是和你说了吗？是爸爸手下的实习生没有认真检查，我也没看出来喃喃爷爷检查报告的问题，才导致她爷爷……”

    说着说着程爸爸低下了头，不再继续下去。

    程语看老爸越说越内疚，赶紧劝道，“别啊！爸！我就是看你刚刚好像太低落了才跟你开玩笑的，不是真的说你偏心……”

    老陶抬起垂着的头，“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可是爸爸是真的有愧于他们。作为一名医生，职业生涯里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真的是……”程爸爸长长地叹了口气。

    程语赶紧继续宽慰老爸，“爸，您别经常想这个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发生，也没有谁能预料到，况且是那个实习医生他没有仔细检查，您别太往心里去了。”

    “总之，现在唯一的补救方法就是你好好照顾人家，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知道吗？”

    程语“嗯”了两声，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医院了，下午还有手术”程爸爸摸了摸儿子的头，转过身摆了摆手。

    “好，拜拜~”程语也挥了挥手。

    “拜拜~”

    程语一直目送老爸的身影远去才转过身，往教室走去。刚走到自习教室转角处，就看到老陶慌慌张张地把手插进口袋，逃一样的匆忙离开。

    程语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