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孩子,離家出走是改變不了什麼的
作者︰
柯北 更新︰2018-06-27 22:07 字數︰5488
彭子州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這麼想回到前一分鐘,然後掐死自己算了。
他是腦子抽風了吧?為什麼剛才非要逼著顧朝這個不靠譜的小孩說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
他看著一桌子不吃飯看著他的人,擱下筷子,盡量調整好表情,一邊給顧朝使眼色,一邊說︰“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顧朝看著彭子州拼命眨眼楮,有些疑惑,不過為什麼說他胡說八道?他是真的看見了,“我沒有!”
彭子州急了,怎麼這小孩是看不懂眼色嗎?不知道說出去他會很慘的嗎?下次不帶你玩了你信不信!
他在桌子底下拉了拉顧朝的袖子,希望他能明白。
可是顧朝哪懂得這個,小孩心思直,他看著滿屋子的人都盯著自己,決定拿出證據證明自己。
彭子州眼睜睜看著顧朝跳下椅子,以為他生氣了,想著一會好好補償他,算他識相沒繼續說下去。
松了口氣,拿起筷子準備繼續吃飯。
其他人都以為顧朝是和彭子州鬧著玩,沒放在心里。
顧歲看著弟弟飯也不吃,跑到彭子州屋子里去了,追過去想把人帶回來繼續吃飯。
進屋子就看著弟弟趴在彭子州床邊的地上,手伸到床底下摸什麼東西。
“干嘛呢?怎麼不吃飯?”
顧朝頭也不抬,換個方向繼續摸,“找證據。”
顧歲也好奇地蹲在床邊,看著被顧朝從床底下翻出來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找什麼?”
顧朝不說話,沒一會兒,手里攥了張被揉成團的紙,爬起來拍拍衣服,把紙團在桌子上攤開。
顧歲湊過去看,是彭子州的語文試卷,“還真是五十分啊!”
顧朝拍拍試卷,開心地說︰“這就是證據。”說完就拿著紙走出屋子。
顧歲這才明白顧朝說的證據是什麼意思,沖出屋子想攔住已經來不及了,看著走到小姨旁邊遞上那張試卷的顧朝,在心里默默為彭子州感到同情,她弟弟這是坑哥了吧?
果然,小姨看到那張試卷的時候飯也不吃了,不顧小姨夫的阻攔,拉著彭子州就是一通教育,剛吃兩口菜的彭子州看著媽媽手里皺皺巴巴的試卷和顧朝臉上你這總能相信我了吧的表情差點被沒咽下去的菜噎住。
其他人早就見慣了他們家的這種場面,都知道這時候勸也沒用,象征性地說了兩句,然後坐下來繼續吃飯。
彭萊萊和彭子州兩個人從小就調皮,尤其是彭子州。
每次她們幾個女生一起玩,他總要湊過來搗亂,不是揪誰的辮子,就是打翻她們小時候過家家的東西,或者大過年的往她們身上丟炮仗,總之小時候顧歲算是怕了彭子州這個小魔王。偏偏小魔王那時候身體還不好,隔三差五進個醫院,大人們都不敢管的太嚴,怕再訓出個好歹,小姨和小姨夫就更是百依百順,于是彭子州就更加無法無天。
彭萊萊這個姐姐成長在有這麼個體弱多病還容易惹事的弟弟家里,受到的關注就少了點,不過還好,她從小就不爭這些,知道弟弟身體不好,也會讓著點兒,就是脾氣直,容易發火,兩個人經常打架,雖然打完都是彭萊萊先認錯,但是下次照打不誤,所以顧歲和林夏算是看著姐弟倆從小打到大的。
長大之後懂了點事,彭子州也收斂不少,但還是改不了小魔王的本性。不隔三差五上房揭個瓦就不舒服,弄得顧歲老是擔心顧朝跟他一起再學壞了,彭萊萊不再跟弟弟打架,但是轉眼青春期又到了,加上個愛沖動的脾氣,他們家里就沒安生過。
小姨也和彭萊萊一樣是個急脾氣,家里還有兩個不省心的小孩,火氣一上來就打,小姨夫經常出差不在家,也攔不住小姨,所以姐弟倆是挨著打長大的,一挨打就滿大街跑,多了就皮實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幾次直接跑到顧歲和林夏家里。長大了不打了就思想教育,每半個小時結束不了。
姐弟倆挨打習慣了,其他兩家人看他們也看習慣了。
顧歲對于在一邊接受教育的彭子州替弟弟小小地感到抱歉,畢竟試卷是他給小姨看的,不過這事兒也瞞不了多久,況且他也確實只考了五十分,所以沒什麼負罪感,拉著站在一邊的顧朝回到餐桌。
顧朝看到哥哥低著頭被小姨教訓,沒想到自己給彭子州帶來麻煩,有點愧疚,低著頭小聲說︰“姐,我是不做錯了,不該把他的卷子給小姨看。”
旁邊彭萊萊摸摸顧朝的頭,幸災樂禍道︰“你做的對,誰讓他犯錯來著。”剛才在飯桌上還想說我,活該!
顧朝又看了看自己姐姐︰“真的嗎?可是哥哥在那挨罵好可憐啊。”
“沒事,小姨罵他是讓他長記性,下次別考五十分了,和你沒關系,來,好好吃飯。”顧歲給弟弟碗里夾了幾塊肉,“一會他挨完罵就來跟你搶吃了,快吃。”
顧朝覺得自己姐姐說的有道理,安心地吃飯,他決定一會給彭子州留兩塊肉,這樣他就不會生自己氣了吧。
吃完飯顧歲一家和林夏一家要回去,彭萊萊看著顧歲和林夏依依不舍,躲了這麼久,他們一走,自己一會肯定是很慘的,要不去她們倆的家里住算了,能多躲一天就多躲一天。
顧歲和林夏表示自身難保,她倆回去估計也逃不過一頓批。
“萊萊,過來收拾桌子。”最後一點希望也沒了,彭萊萊認命地走回去收拾碗筷。
今夜誰家都不會安寧,顧歲和林夏發誓以後看到諸如此類的事情再也不管了,被拖累的滋味太慘了。
晚上十一點,顧歲躺在床上,剛想問問彭萊萊和林夏怎麼樣了,就看到彭萊萊在群里發了一連串的哭的表情。
林夏︰怎麼了,繼四年級之後又被男女混合雙打了?
彭萊萊︰我想單打打你,你明天放學別走!
林夏︰傻子,明天星期天。
彭萊萊︰膽子大了啊,敢說你姐姐我傻。
林夏︰說你傻怎麼了,再說我才不承認你是我姐。
彭萊萊︰@顧歲姐,你看她,膽子大了說你傻。
顧歲︰……
顧歲︰你倆差不多得了。
顧歲︰怎麼回事,你被打哭了?
彭萊萊︰姐你能盼我點好嗎?連林夏那個傻子都記住我四年級以後就不挨打了好嘛!
林夏︰那可說不定,你要是今天破了記錄怎麼辦?
彭萊萊︰明天等著你!
彭萊萊︰看我不收拾你,讓你今天出賣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顧歲︰皮的你倆,能不能聊了,大半夜听你們胡說八道呢!
彭萊萊︰哦
林夏︰哦
顧歲︰怎麼回事?
彭萊萊︰你們一走,我媽就又開始訓我,然後我倆又吵起來了。
林夏︰走的時候不在訓彭子州嗎?怎麼那麼快就輪到你了?
彭萊萊︰林夏你會不會抓重點。
顧歲︰小姨跟你一樣的脾氣,你怎麼也不長記性,忍著,少說幾句也不會掉塊肉。
彭萊萊︰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你們說她剛訓完彭子州,好歹歇會兒,立馬就開始訓我,你說她累不累啊。
林夏︰你別委屈,我回家也挨罵了。
彭萊萊︰哦。
林夏︰……
顧歲︰家長都這樣,不是擔心你嘛,你媽說你都為你好,就是嘮叨點兒,你是天天在家待著,一離開家就知道家里的好了。
彭萊萊︰我昨天是挺想家的,可今天一回來發現家里還是那樣,挺沒勁的。
顧歲︰家里能有什麼天翻地覆?要什麼勁?孩子,姐姐告訴你,離家出走是改變不了什麼的,你太天真了。
彭萊萊︰……
林夏︰姐,你這畫風……
顧歲︰說正事呢!還想離家出走?
彭萊萊︰沒有,就是有時候在家里待的久了,和我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肯定還得吵。
林夏︰我爸媽工作忙都忙不過來,沒時間管我,在家待著也沒人吵架。
顧歲︰吵就吵吧,小姨平時一個人在家,你和你弟就算天天回家也和她待不了多久,吵架權當交流感情,吵完道個歉,她是你媽,別想的有多可怕。
顧歲︰林夏也是,舅舅舅媽工作忙,你就別讓他們操心,別跟彭萊萊似的一天天惹事。
林夏︰知道啦,姐。
彭萊萊︰委屈,我怎麼一天天惹事了……
林夏︰姐,你看彭萊萊她隔三差五跟小姑吵個架,沒見到你和大姑吵架啊。
彭萊萊︰對啊,大姨多好啊,也不嘮叨你,從來沒听過你們倆個吵架,多好啊。
顧歲︰怎麼沒有,也吵啊,只不過你們都住在家里,我是住在學校,一周回一次家,哪有那麼多時間吵架。
顧歲︰我進醫院的那天早上還跟我媽吵架了呢,不過現在知道了,有什麼好吵的,天底下最擔心你的還是自己爸媽。
彭萊萊︰林夏說我這是青春期叛逆,欠收拾。
林夏︰你就是典型叛逆,不叛逆你怎麼離家出走啊。
彭萊萊︰一邊玩去。
彭萊萊︰姐,你叛逆過沒啊?
林夏︰同問。
顧歲︰有啊,小時候天天打你們倆就是叛逆來著。
彭萊萊︰姐你那麼非人,五歲就叛逆了啊!
林夏︰咱姐六歲的時候跟你把她的書撕壞了,她打你一頓你還記得嗎?
彭萊萊︰我就說當時我都把書藏好了,怎麼咱姐還是知道了,原來是你告的狀。新仇加舊恨,決斗吧!
林夏︰我不,幼稚!
顧歲看著越來越歪的話題,決定自己還是睡覺比較好。
顧歲︰睡了,你們繼續。
彭萊萊︰晚安。
林夏︰晚安。
彭萊萊︰晚什麼安,決斗!
……
閉上眼楮,顧歲在思考彭萊萊問的那個問題,自己有沒有叛逆過?
好像真不太明顯,小時候都不听話,當然不算叛逆,後來家里有了弟弟,必須得當好一個姐姐,也沒有彭萊萊那種跟自己親弟弟打架的體驗。
她在親戚眼里都是比彭萊萊和林夏文靜許多、成熟許多的姐姐,雖然只大了一歲,但大人們總是拿她來當正面例子教育妹妹兩人。
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自己還有情緒很不穩定的一段時間。
她那段時間和媽媽也吵架,只不過吵完就後悔,但下次還是忍不住煩躁,也有幾次覺得人生無趣的幼稚想法,無數次想要離家出走,這應該就是青春期了吧。
但自從住院之後就一下子放不下家里了,一下子成長了很多。
爸爸一年有半年時間都在外地,她平時要住校,她就會擔心媽媽和弟弟兩個人在家,所以養成了每晚打個電話的習慣,哪怕一分鐘也安心很多。
突然就把親情放進了心里,多了很多對家人的依賴,越來越覺得離不開爸媽和弟弟。
每次一想到之前和家里吵架那些不懂事的階段,就會多一分後悔,然後更懂事一點。
這就是成長,總是以痛來擔當轉折,越痛就越深刻。
第二天早上顧歲想著要去和吳北繼續昨天沒做完的工作,早早起來,洗漱的時候突然發現額頭上冒了一顆痘、從來沒出現在她臉上的痘,她皮膚白,就顯得更突出。
顧歲在那埋怨都是昨天彭萊萊氣的。
臨出門翻箱倒櫃從抽屜里找出不知道哪年哪月買的口罩,帶上之後發現痘痘在額頭,戴口罩有什麼用?
又從衣櫃里翻出一頂帽子,全副武裝出了家門。
兩個人約好在公交站見面,顧歲看時間,還有兩分鐘。
對著手機整理下口罩,應該看不出來了。
剛一抬頭,發現吳北騎著自行車停在路邊,一只腳放在腳蹬上,一只腳踩在地上,大長腿啊,這車的座椅要是她估計腳都找不了地。
吳北剛好把頭轉過來,顧歲連忙揮手,結果吳別眼神掃過,直接略過了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冷漠地把頭轉了過去。
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裝作不認識自己?
“吳北。”顧歲走近他旁邊叫他名字。
吳北疑惑地看著這個帶著帽子口罩像是從哪里逃出來的人,皺了皺眉,剛才她說什麼?好像在叫自己的名字?聲音是有點熟悉,不過這是誰啊?不認識,還是離遠一點。
吳北踩著自己的車子往旁邊挪了一點。
接著他發現那個人也跟著他挪了過去。
……
吳北抬起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然後有些不耐煩地說︰“干嘛?”
顧歲一愣,這家伙認真的?失憶了吧他!
剛想上去揪他耳朵沖著耳朵說你是不是故意的,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帶著口罩和帽子,確實有可能認不出來。
吳北看著前一秒他想轟走的人,慢慢把口罩拿下來。
然後他看到了……顧歲的臉。
“你神經病啊!”吳北扶額,真是服了她,打扮成這樣還指望自己認出來嗎?
“對不起啊,我忘了,還說你怎麼翻臉不認人了呢。”顧歲心虛的解釋。
“翻臉不認人是這樣用的?”
“行,你說的都對,我錯了。”
吳北看著認錯態度良好的顧歲,平復一下心情,“不是你大白天帶什麼口罩啊?”
顧歲沒抓住重點,一句話把吳北噎了一下,“口罩白天不能帶嗎?”
吳北再一次認輸,把話說明白,“你為什麼戴口罩,做賊去啊?”
顧歲壓了壓帽子,“特殊情況。”
吳北還是不懂,不過算了,他又有多少次能明白顧歲的腦回路?
“走吧。”吳北手扶上把手,對顧歲說。
“嗯?你要騎車去啊?”是要她自己做公交車嗎?
不騎車我這是在干嘛?有病嗎?
吳北看了眼自行車後座,懶得說話,看了她一眼,用手拍了拍。
“啊?”顧歲拽著自己的背包,傻愣愣的問。
算了,要不他走吧,剛一踩上腳蹬,後座坐上一個人。
顧歲拉著他衣服,聲音里帶著開心,才明白過來,“你要帶我走啊,不早說。”
我早說,你倒是早點听明白啊。
顧歲一路嘰嘰喳喳地拉著吳北聊天,吳北十句能回她一句,還是點頭“嗯”的這種,顧歲依然說的很起勁。
其實顧歲也不是話多的人,但吳北話太少,平時輔導她、教她畫畫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所以相比較而言顧歲話就多了點。
慢慢越來越多,因為沒人回應,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現在她在吳北面前就一個話嘮。
吳北在第十個“嗯”之後回頭看了顧歲一眼,“你不累嗎?”說這麼多話,他听著都累。
“嗯?不累啊,你累了嗎?”
“……”
“要不我帶你?”
吳北作為男生的尊嚴將要在既被顧歲扶著穿過校園之後再一次接受挑戰。
“不要,你老實點兒坐著。”吳北連忙回答,腳下蹬的飛快,他一點都不累!
顧歲表示自己從頭到尾都很老實啊,沒在後座上亂晃啊,還要怎麼辦?
她憑借對吳北奇葩表達方式的淺薄了解和現在的車的速度猜測他這是不是在暗示自己要抓牢一點?
于是她就把手里抓著的吳北的衣服扯了扯,攥得更緊一點。
吳北正奇怪後座上那個人怎麼不說話了,突然人被扯得一晃,他本來騎得就很快,這一晃,車子不穩,差點撞到路邊。
顧歲驚恐地拽著吳北的衣服,“怎麼了,怎麼了,你睡著了嗎?”
“……”
如果可以,吳北想撂下車子走人。
到了學校吳北的短袖的下面已經被顧歲扯的皺皺巴巴,顧歲被吳北瞪的不敢說話。
顧歲下了車子做賊一樣把口罩帽子帶嚴,低著頭偷偷摸摸的樣子差點沒被門口保安叔叔攔下來盤問。
“你把口罩拿下來不行嗎?”吳北看著走在身邊奇奇怪怪的人。
“不行!”顧歲堅決的拒絕,萬一被他看到又要說自己了。
吳北作勢往上掀顧歲的帽檐,“你是準備在學校干什麼壞事嗎?不想被監控拍到嗎?”他指了指路邊的攝像頭。
顧歲護住帽子瞪他,不過她忘記自己帶著帽子,吳北看不到,把吳北的手拍掉,重新帶好。
吳北繼續說︰“不過你忘了你跟我走在一起,要是東窗事發,我一定把你供出來。”
叛徒!
不對,我又沒干壞事!
顧歲差點掉進吳北挖的坑,轉過頭去不理他,加快腳步。
吳北失笑,追上去把手里的背包扔給顧歲。
顧歲下意識接住,包很沉,她接住之後沒拿穩人往下一墜,差點扔了,“這什麼?這麼重,你裝磚頭在里邊了?”
“嗯。”
“……”
“給你準備的。”
“……”吳北你老實告訴我,你才是來干壞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