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不錯啊，哈哈。”

    “嗯，不錯，就是有點熱。”

    “哈哈，是嗎？我覺得還好啊，哈哈哈。”

    “顧歲啊……”

    “哎，你中午吃什麼啊？”

    “啊？”

    “食堂的糖醋排骨不錯，哈哈。”

    “哦，那個……”

    “還有那個土豆絲也還行。”

    “不是，顧歲你怎麼了。”

    “嗯？我沒怎麼啊，挺好的，挺好的。”

    體育課下課之後，顧歲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溜走，結果還是被吳北給看到，之後一直跟著她。

    想也不用想，吳北這家伙一定是過來說剛才那件事的，所以每次沒等吳北開口說完話，顧歲都把話題轉移到宇宙。

    “顧歲啊，我剛才……”

    “哦，剛才你跑的挺好的，真厲害。”

    食物的話題對吳北好像沒用，那就使勁夸他，把他夸到天上，就不信他還能津津計較。

    “還行，還行，”吳北猛地一听顧歲夸自己，還真有點接不住，不過他想起來自己是有正事要說的，這半天了愣是沒找到說話機會，“你記得之前那個……”

    之前那個，哪個啊？不會真要說自己剛才幼兒園水平來教育他這個大神級水平長跑的事吧，看牢今天是躲不掉了，先承認錯誤會不會好點？

    “之前……那個啊……”顧歲瞥了一眼吳北，發現他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等著看她笑話的表情，難道不是她想的那樣？

    顧歲試探性地問道︰“那個是什麼啊？”

    “就上次畫畫那事。”吳北長舒一口氣，可算說出來了。

    “哦哦哦，畫畫啊，社團活動室那邊的畫啊，你不早說，畫怎麼了？”

    她被吳北平時嘲笑習慣了，果然他那表情顯然證明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好險啊 ！

    “不是，我剛才一直要說，你倒是給我說話的機會啊。”吳北大訴苦水，回憶剛才的事，發現有點不對，“顧歲，你跟我實話實說，你是不是干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剛才追你半天，你躲我呢，是吧？”

    顧歲立刻警覺，“哪有啊？你想多了，我那是餓了，哎呀，對了，我的糖醋排骨！不知道還有沒有。”剛才光想著躲吳北，忘記告訴趙一清幫自己買飯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啊。

    “就知道吃，沒救了，”吳北一邊搖頭數落顧歲，一邊竟然也回想著糖醋排骨的味道，不再追問顧歲有沒有干什麼心虛的事，“晚上吃完飯社團活動室見，晚自習給班主任請過假了，不用去。”

    說完話，吳北不動聲色加快速度，很快甩顧歲一大截，“等著我一會幫你嘗嘗糖醋排骨味道怎麼樣。”

    顧歲還正消化著晚上要當苦力畫畫的消息，目瞪口呆地看著前面快要跑的沒影的幼稚三歲兒童，暗自嘲笑吳北。

    幾秒後，她咬咬牙，也追了上去。

    廢話，面子哪有糖醋排骨重要！

    吳北從中午吃完飯回到教室的路上一直感覺後背陰森森的，抬頭望了望天，這大太陽的，真是見了鬼了，這種詭異的感覺一直持續到走進教室。

    剛松一口氣，感覺自己想多了，抬頭就看見斜前方的顧歲。

    怎麼說呢，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吳北估計照顧歲現在的眼神來說，自己大概已經不用考慮晚上“敲詐”張知海什麼了。

    吳北搓搓胳膊上因為顧歲的眼神立起來的寒毛，眨眨眼表示自己非常無辜，吃飯前還好好的，怎麼一頓飯過去，他就跟她仇人似的。回想這段時間，他倆在食堂也根本沒說過話啊，那顧歲這種不能不報之仇的氣場這是怎麼回事？

    吳北苦苦思索，自己今天應該沒惹她啊？不知怎麼就想起午飯前說的糖醋排骨，難道是因為中午她沒吃上糖醋排骨？他也沒吃到啊，不對，她吃沒吃到關自己什麼事啊！

    吳北又看了顧歲一眼，默默從抽屜里摸出一本書，試了試，正好遮住自己，然後打開，立起來擋在自己面前，幾秒後悄悄從書本上看了一眼，顧歲正趴在桌子上和趙一清聊天。

    吳北想了想，沒把書收起來。

    幾分鐘後。

    “打球嗎?”吳北趴在桌子上問自己同桌。

    “怎麼著，今天不午睡啊？”

    “嗯。”教室呆不下去了。

    吳北本來想偷偷從後面溜出去，結果他同桌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有仇，胳膊一搭，拉著他就往教室前面走過去。

    正好，經過顧歲的位置。

    正好，顧歲“不小心”把腳伸了出來。

    正好，吳北想快點出去沒注意腳下，被結結實實絆到了

    同桌看到吳北踉蹌一下，問到，“怎麼了。”

    旁邊顧歲偷偷在笑。

    “沒事。”吳北咬牙說。

    他穩了下身體，繼續朝前走，回頭看了眼顧歲。

    你死定了。

    午休總是要命地短，仿佛剛一趴下，閉眼幾分鐘，就被仿佛能穿透腦袋的鈴

    聲吵起來。

    顧歲嘆了口氣，揉了揉眼楮，準備去洗手間洗臉清醒一下。

    剛出教室門，就看著吳北抱著個籃球和自己同桌一起回來，快走到教室門口，他同桌好像和他說了句什麼，然後吳北手一揮，同桌轉身就朝洗手間走過去，剩下他自己。

    顧歲還記著中午的事，想繞開。

    不過吳北這走路姿勢……有點不對。

    顧歲轉過頭，眨眨眼，看清楚了。

    這家伙是單腳跳著往前走的。

    這下顧歲臉也不洗就清醒了，猛然想到中午自己那一腳，這不會是被自己絆出毛病來了吧？怎麼午休過去就瘸了啊？

    “怎麼了？”顧歲幾步走過去問。

    吳北跳到牆邊，手扶著牆,看到顧歲過來，把手里的籃球遞給她，“扭傷了。”

    顧歲抱著籃球，看了眼他的腳，問道︰“去醫務室了沒？怎麼樣？不嚴重吧？”

    吳北看著眼前女生，想起中午被她絆的那一下，決定逗她一下，故意苦著張臉。

    “不知道，估計得休息個十天半個月的。”吳北看了眼顧歲的反應，繼續編，  “中午走你那兒絆了一下，有陰影了，剛打球不小心就摔了”

    顧歲也是中午做了心虛的事，沒想明白中午她絆他對打籃球能有什麼陰影，想著中午出去蹦蹦跳跳一個人，回來就走路一瘸一拐的了，自己還真絆了他，頓時緊張起來。

    “對不起，我就開個玩笑，沒想到你會扭傷，對不起啊。”顧歲立馬態度良好的認錯，剛才還嫌棄他的籃球，這會直接一手把籃球往身上一夾，另一只手伸過去扶吳北。

    吳北一看顧歲當真了，反而有點不知所措，離門口還有幾步，被一女生扶著進去像什麼樣子，他又不是真瘸了，“額，沒事，不用扶我，我去過醫務室了。”

    顧歲把吳北縮回去的胳膊拉回來，“我怎麼這麼背，絆你一下還弄個陰影出來，你打球不會小心點。”

    吳北差點笑出聲，這傻姑娘就是那種被賣了還幫人數錢類型的。

    “你中午為什麼絆我？我沒干什麼啊？”吳北還是很好奇。

    “糖醋排骨啊。”

    糖醋排骨，還真是糖醋排骨，不過糖醋排骨和他有什麼關系？“糖醋排骨怎麼了？”

    “被你吃了啊？”顧歲一想起這事就氣，要不是他腳傷了，組起碼明天才能原諒他。

    “我？我中午沒吃糖醋排骨啊？”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他怎麼越來越暈。

    “不是你啊！中午食堂阿姨說最後一份被一個男生打走了，我以為是你，所以……”

    吳北听得哭笑不得，指著旁邊經過的人說:“你是不是傻，旁邊也是男生啊！一定是我嗎？”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顧歲也被自己蠢到。

    “不是，要真是我，你就能因為糖醋排骨把我絆倒？有沒有良心啊你……”

    顧歲低頭不說話，經驗告訴她，這種時候听著就好，越解釋吳北越停不下來。

    等到吳北坐好。顧歲立馬機靈地拿著他的杯子跑去倒水。

    吳北了解到真相後是有些震驚，不過人也數落完了，看顧歲乖乖認錯，一本正經把自己小心扶回座位，幫他放籃球，拿他杯子幫他接水，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又想到扭傷腳其實根本和她沒關系，不禁扶額，這要怎麼收場，他就想開個玩笑，這會兒再解釋說自己是不小心扭的腳，什麼陰影都是他胡說八道，估計顧歲直接就把手里的熱水到他臉上了。

    只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接過杯子，“謝謝。”

    吳北今天總算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路上被比矮自己大半頭的女生扶著胳膊，猶如腿腳不靈活地七十歲老爺爺般穿過大半個校園，他很想捂住臉朝一路上對他行注目禮的同學們說他是被強迫，不要用這種鄙視的眼光看著他好嗎？

    好幾次他說自己能走，旁邊女生理也不理把他胳膊拉了過去，繼續一言不發低頭認真走路。

    快走到學校的小池塘，吳北順便看了眼里面的金魚。

    “你抬頭看路啊，往哪走呢！”顧歲抬頭對這個不省心的腿腳不靈活眼神怎麼也不好的人說。

    “我找洞呢……”吳北嘀咕。

    “什麼？”

    “沒什麼，知道了。”有苦說不出啊。

    “你看你要自己走，這會兒就得掉池塘里邊去了，過來點啊。”顧歲皺著眉把人往池塘邊拉了拉。

    吳北看著池塘里據說是校長花“重金”養的金魚欲哭無淚，他此刻覺得跳下池塘喂金魚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然而內心無論如何掙扎，嘴上還是得答應:“嗯，我錯了。”

    顧歲詫異地看著點頭認錯的人，差點驚地把人推下去。

    穿過小池塘，靠近南邊樹林，遠遠看過去白牆黛瓦的僅有兩層的建築就是學校的社團活動室。

    學校百年歷史，老校長在的時候就很注重學生的全面發展，硬是在校園里留了個地方作為學生的課外自由活動室，這麼多年過去，活動室這邊已經成了學校的必游經典。

    背靠高大茂密的樹林，幽靜又有生氣，不起眼的屋子幾經整修既有年代感又不失現代化的設施，與方方正正、動輒五六層、怎麼看都一樣的教學樓辦公樓比，這個樸素簡單的地方讓人眼前一亮。

    後面樹林里空氣清新，是老師們晨跑、學生們散心的好地方，以至于偶有藝術感大發的人在樓後面的牆壁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跡。

    吳北被顧歲扶著找到自己負責的地方的時候慶幸自己身邊站了個人，要不然他可能一時無法接受現實而把腳重新扭傷。

    顧歲看著牆上花花綠綠的各式圖案，也不由地驚呆，感嘆我校學生在課余時間竟然有如此豐富的創作熱情。

    吳北看著自己面前斑駁的牆面，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抽到這塊負責區域的時候學長那奇怪的臉色，現在回想，根本是嘲笑。

    再轉頭看其他地方，雖然不是雪白如新，好歹還符合畫畫的基本條件，而他這邊，手一摸都能掉一大片牆皮，別說在上面畫畫了。

    而且這上面到底是誰在亂涂亂畫？一整面牆已經看不出一點底色了，不過仔細一看還有些畫竟然畫的不錯，因為牆面掉皮，乍一看才顯得凌亂。抬頭看到活動室門口的牌子，漫畫社，懂了。

    不過要把這些畫都弄掉還真有點可惜。

    顧歲是被向晴拉到漫畫社的，社團招募都在上學期，她今年本來沒機會進社團，向晴有天知道了她特別喜歡漫畫，跑去求關系好的社長，交了幾張她在畫的漫畫，就進了漫畫社。但這學期活動不多，也很少來活動室，所以今天是顧歲第一次來這。

    兩個人各懷心思無語了半天，最後顧歲看著旁邊靠著牆若有所思的吳北開口說到:“我們，從哪開始干啊？”

    吳北听到後站直身體拍拍衣服說:“有點難辦，今天應該是弄不了了，我回去找班主任問問再說。”

    “難辦？”

    “嗯，這牆得重新粉一下，但牆上的畫都是之前學長學姐畫的，弄掉太可惜了，得想個辦法……”

    “對，我也覺得畫的好，剛才看到有些畫的都跟漫畫書上的一模一樣，果然漫畫社人才濟濟啊。”

    “當然，這時候意識到你那三腳貓的畫工多麼拿不出手了吧。”

    看吧，看吧，這個人永遠也不會忘記損她幾句，“是，是，是，你說的都對。”顧歲看他今天“負傷”了，就不跟他計較那麼多。

    “知道就好。”

    “那咱們現在還回去上晚自習嗎？”

    吳北像看傻子一樣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回去上晚自習？”

    難得晚上在所有人都坐在教室里的時候自己能在校園里隨便晃，作業也不多，差不多都寫好了，還真不想回去了。

    “不回。”顧歲搖頭。

    “走，帶你去個地方。”

    吳北說著就鬼鬼祟祟地望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朝顧歲手一揮，往樓房後面的小樹林里跑去。

    雖然學校師生說起這個地方習慣性說小樹林，可這樹林實在是不能用來小形容，顧歲跟在吳北身後七拐八拐，小跑了五分鐘還沒繞到他說的那個地方。

    樹林里沒有路燈，只有埋在地上間隔幾米才有一個的地燈，視線模糊不清，好幾次她都差點摔倒，可前面帶路的吳北繞來繞去一點阻礙都沒有，這家伙是不是經常鑽小樹林干壞事來著。

    正想著，手腕突然被人抓住，顧歲一驚，看到是吳北跑回來找她，“你怎麼這麼慢，丟了我不負責啊。”

    “你到底要去哪啊，我走不動了，這也太黑了，大晚上來這干嘛？”顧歲被拖著往前走，不停抱怨，她立馬腦補出自己被吳北拐賣的情景。

    “馬上到，別那麼多廢話。”

    顧歲已經沒力氣吐槽他了，認命地被拉著往前走。

    前面的人跑的氣定神閑，怎麼看都不是一個扭傷腳的人。

    對啊，顧歲猛然反應過來，他腳不是扭傷了嗎？

    “你腳好了？”吳北听見顧歲在背後幽幽地問。

    其實本來就不是很嚴重，休息一下午已經好了，來的路上為了不在顧歲面前拆穿自己說的話，才繼續裝下去。

    剛才忘記裝了，就這麼跑了半天，這怎麼解釋?

    “嗯，差不多吧。”吳北吞吞吐吐。

    正想怎麼繼續編下去，抬頭看到前面，還好已經到了。

    “到了。”吳北松開手，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休息。

    顧歲成功被轉移注意力，看到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學校最南邊的圍牆下，圍牆將身後的樹林將學校與外界隔絕，外面就是商業街，周末放學他們學校的學生就會三三兩兩到商業街逛，有小吃店，飾品店，還有……網吧！

    等等，他說的地方不會是……

    “你不會要去網吧？”顧歲看了眼面前的圍牆，以吳北的身高出去還是有點難度，難道他把自己帶過來是想找個墊背的？

    吳北看一眼顧歲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胡思亂想，無奈地站起來朝她頭上一拍，“想什麼呢，看這邊。”

    顧歲的頭被吳北轉到右邊，對著吳北剛才坐的那塊石頭。

    “看什麼？”不就一塊石頭嗎？

    “抬頭”

    抬頭？

    顧歲懷疑地抬頭看，模模糊糊間看到正對著自己的是一棵至少六米高的樹，枝葉茂密，夜色下只模模糊糊看到樹上墜著果實，形狀就像……

    “櫻桃啊！”認清是什麼之後，顧歲驚喜地叫道。

    吳北嘆了口氣，可算沒被她誤會自己帶她過來要干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你怎麼知道這有棵櫻桃樹啊？”顧歲開心地跑到樹下。

    這個季節，樹上已經結了滿滿的果實，湊近還能聞到櫻桃的淡淡香味。

    “我種的。”吳北隨口答道。

    顧歲白了他一眼。

    “之前跟高學來樹林里逛看到的。”

    “嗯？你們倆男生來小樹林干嘛？”顧歲不懷好意地問。

    “來……逛……”吳北很明顯看懂了顧歲不知道思維發散到什麼地方去的表情。連忙轉移話題，“你看看就夠？不摘點回去？”

    顧歲放過吳北，拿手摸摸誘人的櫻桃，狂點頭。

    “摘，摘，可我沒東西裝啊？”兩只手摘不夠一個宿舍吃啊。

    吳北脫下校服外套，遞給顧歲，“給。”

    “這個好，謝啦。”顧歲接過外套，毫不客氣地鋪在地上，興高采烈地開摘。

    顧歲看坐在石頭上抬頭賞星星的吳北，開口問道:“你要不要？我多摘點，一會兒分你。”

    “隨便你。”別找他摘就行，他在這坐著看星星挺好。

    幾分鐘後。

    “吳北。”

    “怎麼了？”

    “夠不著。”

    “所以呢？”

    “你過不過來？”

    吳北剛想說不，就看到那邊手里舉著一塊石頭的顧歲。

    怕了她了。

    ……

    “這邊，還有那邊。”

    場景變成了顧歲坐著指揮，吳北站在樹下摘。

    他好心帶人過來摘櫻桃，怎麼就變成了苦工，果然做人還是要誠實，吳北抹了一把心酸淚，繼續認真摘櫻桃。

    “那上邊，對，那一串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