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發現最近的課上班里的同學有些心不在焉，不過她並不生氣，她也是剛剛畢業沒多久，知道學生時代，尤其是高中這種學業緊張，難得有機會放松的時期，一旦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就沉不住氣，會表現在臉上。

    更何況，他們沉不住氣的原因是周四周五的運動會，一共兩天時間，一年兩次，不用寫作業，不用起的很早上早自習，不用在老師們的課上昏昏欲睡，哪怕之後還會有數不清的作業和考試，突然沒有壓力的日子，總是讓人向往。

    正值青春的少年，都渴望自由自在，藍天白雲，再美好不過。也都渴望一展身手，不同于需要日積月累，用一次次考試成績得來的滿足，用汗水和信念換來的獎杯顯得更直接。

    林芝敲敲講台，看學生們都抬起頭，笑著說︰“今天的課講的差不多了，一會你們就自習吧，我回辦公室啦，你們要安靜，別吵到其他班級。”

    底下的學生看到老師眨了眨眼，心領神會。

    這幾天幾個任課老師都會在不妨礙教學任務的情況下給他們留一點時間來排練明天的運動會入場式，美名其曰自習，當然這些都是在班主任楊格同意的情況下。

    不過今天林芝留的時間更多一點，學生們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她連忙把食指豎在嘴唇前，提醒他們安靜。

    一點點的事情就能讓所有人都興奮不已，這也只有單純的十幾歲的他們才能擁有這樣的喜悅。

    “林老師，你最漂亮。”第一排的一個女生壓著聲音說。

    然後跟著就是七嘴八舌卻又都不約而同壓低聲音的糖衣炮彈的表白。

    不過夸林芝漂亮這點學生們是發自內心的。

    林芝是生物老師，人如其名，長得漂亮，鵝蛋臉，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是溫柔，有淺淺的梨渦，長發披肩，身材縴瘦高挑，氣質溫婉，雖沒有那片桃花林那樣驚心動魄，卻總能讓人移不開眼。

    林芝笑起來，眉眼彎彎，卻也不說話，抱著書本走出去，不忘把門關好。

    林芝剛走，班里就一陣桌椅板凳的聲音，身為班長的高學，這時候走到講台前，抬手一揮，“安靜，安靜。”

    其他人也給他幾分面子，等著班長指示。

    “那個，我先表白一下林芝女神啊，你們不要和我搶。”都等著他安排呢，高學倒是開始跑題。

    “誰說林芝老師是你的了，我們還不同意呢！”向晴回頭看其他人，一抬頭，“是不是啊，同學們？”

    同學們應和，男生多半不好意思，不過也有混在里面起哄的，聲音大部分都是女生。

    高學也沒有因為同學們拆台而氣惱，表白完之後繼續面不改色地回歸班長職責，“林老師給咱們留了半節課，但是因為是自習，肯定不能出門，大家先坐著休息會，或者寫會作業什麼的，雖然我知道你們已經靜不下心來了，不過還是要保持安靜。這節課之後是體育課，體育老師估計會讓咱們練習，然後就是入場式的彩排，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大家要加油。”

    做完動員活動，高學又開始安排任務，“ 一會下課我去班主任那拿咱們那些制作材料，吳北，帶著你的徒弟，那些畫畫的部分就交給你們了啊，你們倆最近辛苦，也不參加入場式，等下我們排練的時候就留在教室吧。需要什麼東西或者人手不夠就告訴我。”吳北點了下頭，作為吳北的徒弟，顧歲也乖巧地听從指揮。

    “方棠，等會體育課你帶著女生跟你們體育老師溝通好了之後和男生們匯合。”學校考慮到男女生需要的體育項目不同，所以男女生的體育課是分開上的。叫方棠的女生是文藝委員，听到後點點頭。

    “趙一清，也辛苦你再看一下女生那邊的舞蹈，然後和我一起看一下整體效果。”顧歲是在班里選跳舞的同學的時候才知道趙一清從小就開始學舞蹈，這次班里的舞蹈就是她編的。

    “生活委員已經聯系購買好了發給參賽同學的水、飲料，還有那些制作材料的費用，等一會讓王菁如給大家說一下班費支出。”

    “哦，對了，還有咱們明後兩天的場地衛生要保持好，垃圾自覺帶走，這個由衛生委員負責監督。”

    高學想了想應該沒什麼要補充的了，就站到一邊，讓王菁如到前面列一下班費支出情況。

    雖然高學看起來吊兒郎當，經常東竄西跳地像是是有多動癥，但是他能當得上班長，讓楊格安心的做甩手掌櫃，說明他不簡單。

    親切感很強，班里人對他都很信任，有什麼事也願意和他商量或者找他幫忙，人緣很好，細心周到，即使顧歲在剛開學對他還不熟悉的情況下，也覺得高學值得信賴。

    工作認真負責，辦事條理清晰，有條不紊，善于溝通的安排，優秀班級、文明班級的流動紅旗次次都能得到就是他能力的最好證明。

    下課之後高學去楊格那拿東西，其他人都到操場上集合準備上體育課。

    做完準備活動後，方棠和高學跟男女生各自的體育老師說了關于想用體育課接下來的時間排練入場式的事情，體育老師表示理解，揮揮手坐在一邊休息。

    等其他同學都到操場一角排練，顧歲就跟在吳北身後默默往教室走，教室講台上放了畫畫的彩筆和硬紙板。

    他們班的設計和其他班大同小異，都是在幾張硬紙板上畫上東西，幾個同學一人一塊，最後拼在一起是一個整體的圖案，所以也就只能在設計上別出心裁了。

    吳北和顧歲負責的就是在硬紙板上把班級、口號等內容裝飾一下，設計部分主要靠的還是吳北，顧歲要做的就是在吳北修修改改的時候在一邊費盡心思、變著花樣地夸，剛開始吳北還看她一眼，後來就當做沒听見。

    設計部分吳北和高學最後達成共識，剩下的畫畫就簡單許多，只是由于硬紙板是分成一塊一塊的，所以畫的順序就很重要，顧歲就負責在旁邊整理硬紙板，端茶倒水，遞筆和擦汗。按照吳北的水平，畫完所有的畫，時間也用不著一整節課，所以端茶倒水就免了，好像也不需要擦汗，所以顧歲就在一旁有一句沒一句的嘀咕。

    “吳北，我不參加入場式是因為我要讀稿子，你是因為什麼？”顧歲加入了廣播站，入場式的時候是‘背景音樂’，負責在‘小黑屋’里讀各個班級的介紹。

    “升國旗。”

    “為什麼你升國旗？”

    “因為我是國旗隊的。”

    “哦，那你們國旗隊的選人標準是什麼？”

    “看身高，看長相。”說完吳北還挑了一下眉毛。

    “嗯嗯，那……”

    “你話怎麼那麼多，這周讓你畫的畫都完成了？”

    “沒有……”完成了就能說話了？不完成就不能說話？這是什麼邏輯？

    “沒有就安靜會兒，把紅色遞給我。”

    “哦。”

    其實吳北除了專心畫畫的時候，話都挺多的。

    自從跟吳北學畫畫以來，顧歲慢慢發現吳北也是一個慢熱的人。他跟關系好的男生話很多，說說笑笑，有時候還互相損幾句。但是在教顧歲畫畫的時候簡直是惜字如金。

    後來熟悉之後，顧歲就深刻體會了吳北損人不償命的本事。

    那天他讓顧歲照著教室畫一張素描，顧歲交上去的圖就像是從幼兒園小朋友的手里搶過來的一樣，顧歲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脫口而出問了一句自己畫的好不好，應該是看氣氛太嚴肅，想搞笑來著。

    吳北看了她一眼，接著把她‘夸’的無地自容。

    “你這水平完全可以和漫畫屆大神齊名，已經出師了，哎，我教不了你了，我勸你收拾收拾辦個個人畫展，所得收入估計能養活自己下半輩子了，梵高看到都會痛悔惋惜自己收不了你做徒弟啊。”語氣真誠，刀入骨三分，顧歲差點沒吐血，非常欽佩吳北藝術家的想象力以及別具一格的語言表達。

    每當這種時候，顧歲就乖巧站好，吳北發表看完她畫的感想後通常就回歸一本正經的畫畫教學課了。

    剛開始跟吳北學的時候，吳北說想學漫畫也簡單也難，簡單就簡單在他知道步驟，可以讓她一步步來，不用著急，難就難在堅持，尤其是基本功。

    顧歲先是照著吳北給她畫的幾張簡單點的畫描摹，畫一段時間再開始對各個場景進行素描，顧歲現在就處在學習素描階段，吳北說是考慮到日常學習，一周交給他五張，隨便畫什麼。可就是隨便畫什麼，讓顧歲覺得更難，水平不夠，不知道怎麼畫，猶猶豫豫，這周的‘作業’還剩下三張，想著吳北每次看自己畫的時候，皺起眉來簡直能夾死蒼蠅，顧歲就更絕望了。

    “你還剩幾張？”吳北抬頭看顧歲頹廢的神情，問道。

    “還剩，剩三張。”顧歲說完小心翼翼看吳北神色。

    “不知道畫什麼？”吳北能猜到，顧歲學畫畫雖然常常哀嚎地嫌棄自己卻很認真，描摹的時候還可以，但是一到素描就犯難，本來他覺得畫什麼都可以，沒什麼好糾結的，可不知道為什麼顧歲就是在這上面犯難。

    “嗯，有點猶豫。”

    “你運動會報了什麼項目？”

    “二百米。”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嗯，二百米的話，”吳北想了一下，“就是明天下午，那你還有很多時間，就畫運動會唄，應該挺有意思的。”

    “對啊，我怎麼想到。”顧歲眼楮一亮。

    “那你報了什麼項目啊？跳遠？你的身高跳高也行……”

    吳北想不明白好好的畫畫的話題跑到了他適合什麼體育項目，算了，他還是不說話了。

    等所有的都畫完，離下課還有一點時間，兩個人就抱著硬紙板去操場找其他同學。

    操場上已經有不少班級了，都在排練。把硬紙板交給班長，讓他們把手里暫時替代硬紙板的紙張換下來，趙一清和高學又指揮著排練了一遍，順手了許多。

    高學看差不多了，就招呼大家休息休息，等會就開始彩排了。

    向晴接過顧歲帶過來的水喝了一口遞給郭驍，“吳北的畫畫的是真好啊，一下子就顯得不一樣了，咱們這方面一定勝過其他班。”

    “那當然。”顧歲也是一臉驕傲，畢竟是自己師傅嘛。

    “那你的畫什麼時候也能畫這麼好啊？我還等著你給我畫一張呢。”

    “放心，等我學成，我一定給你們每個人都畫一張。”顧歲對著向晴，郭驍和正往這邊走的趙一清說。

    “那可得有的等了，怎麼著也得等到向晴結婚吧，我想想，差不多十幾年吧，我們等得起。”郭驍喝完水遞給趙一清，趙一清擺擺手，郭驍就把水還給顧歲。

    “一清，你看郭驍，我能那麼久才學會嗎？我覺得我最近進步挺大的啊。”顧歲朝趙一清求救。

    “嗯嗯，當然不能那麼久了，怎能等到結婚呢，等向晴生孩子的時候估計就差不多了。”趙一清點頭微笑。

    好，很好。

    “向晴，你看她倆，這不是拐著彎的說你嫁不出去嗎？說我沒關系，說你嫁不出去可就過分了啊。”顧歲堅決和‘惡勢力’斗爭。

    “就是，你們倆有點過分啊，我結婚怎麼能是十幾年呢，我可是決定五十歲再結婚的，顧歲，你要好好跟吳北學，等到我五十歲了一定得把畫給我。”‘盟友’向晴‘投敵’。

    合著這幾個人都嘲笑自己，顧歲立刻伸出手撓向晴癢，向晴一邊躲一邊拉郭驍擋在自己前面，郭驍又拽著趙一清，四個人鬧成一團，直到遠遠發現楊格走過來才消停。

    “都坐下休息休息,”楊格走過來一邊坐下一邊招呼其他站著的同學也一起坐下，“等會兒就是走個過場，不用表演，隊形整齊就行了。都解散了你們就直接去吃晚飯，不過今天晚上的晚自習要上，好好寫作業，”還沒說完就听到同學們長吁短嘆，楊格笑了下，示意大家安靜，“不過今天你們要是認真自習的話，明天晚自習我就考慮一下，給你們放個電影。”

    楊格一向說到做到，這下明天的運動會加上還有一場電影能看，大家都很興奮。

    彩排就和楊格說的一樣，只是走個過場，跟著前面班級一步步往前挪，等到輪到自己了，就在主席台前找一下明天的位置就可以了。

    顧歲則和幾個廣播站的同學一起到主席台上的‘小黑屋’提前熟悉一下明天的設備，然後幾個人就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著彩旗隊跑來跑去。

    等大家都解散之後和趙一清她們一起去吃晚飯。

    晚自習和平常一樣，其實就算沒有明天的電影，今天大家也會認真寫作業，在學校里多寫一會，回家就能輕松一點。

    教室里只有沙沙的寫字聲，間或夾雜著翻書的聲音。

    高中的第一場運動會，應該很有趣，顧歲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