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向身边的一个人点了点头，那个人二话不说，便拔下了爷爷的氧气管，姑妈看着爷爷，再一次哭出了声，而爷爷无动于衷，只是喘着粗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由朦朦胧胧转为漆黑一片，少数的几个星星亮着，闪着微弱的光芒，不远处，传来犬吠声，肆无忌惮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她想看一眼手机，还没打开手机，几十条信息就争先恐后地闯入眼帘。

    “叶菡，你请好假了吧？”

    “叶菡叶菡，你走的时候，我见你脸色不对，发生什么事了嘛？”

    “看见信息的话，要回呀，不能玩失联……”

    “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回复中……”

    “…………”

    叶菡见了这一连串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复的心情，她呆呆地坐在一边，一动不动，想了想，恢复了“安好”后继续看着此时此刻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爷爷。见叶菡有所恢复，一个个松了口气，只有尹宁码了些字：

    “无论发生了些什么事，都要乐观坚持下去，我相信你可以熬过这些难关的。不为别的，只因我相信你是可以的！”

    语言无比苍白，平铺直叙，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修饰，就这样短短的一两句话，给她灰蒙蒙的内心增添了光亮。她的心情压抑了好久，此刻突然明朗了许多。

    凌晨一点，世界早已进入了梦乡，叶菡陪伴着姑妈，想要一直坚持到爷爷生命的最后一刻，爷爷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他时而动动胳膊，时而摇摇腿，都是一种没有任何意识地晃动，只是气息越来越低落，而他的眼睛也渐渐闭合了起来，叶菡知道爷爷一定是被病魔折磨地遍体鳞伤。在姑妈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叶菡决定睡几个小时，然而，躺床上的她是不可能有心思睡得着的，无奈之下，她逼迫着自己养精蓄锐了会儿，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大人们的小声议论：爷爷去世了。

    叶菡就在那一刹那，恍然清醒了过来，躺在床上的她，眼睛再次模糊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态面对这个早已预料之中的消息。若说欣慰，也许死亡对于爷爷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可换一种说法，她失去了一个最亲的亲人。

    都说当你伤心欲绝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叶菡就是如此，或许，在那之前，她就哭光了全部的泪水，因此，当事情真正到来之时，她没有失控，反而能稳妥地处理好自己的一切。

    小时候的我们，每每受到大人们的呵斥，都会嘀咕着想长大，长大了的我们，才知道，原来懵懵懂懂的日子是可以无忧无虑的，那时的我们，病魔与死亡距离我们是遥远的，因为那时亲人尚在，而如今，亲人都陆陆续续地进入了老年化，接踵而来的是，病魔的恐吓与威胁，在这样强劲对手面前，哪怕再神通广大的我们似乎也无能为力。

    与爷爷有关的记忆，数不胜数。清晰地记得，那时候的叶菡，还是个扎着红领巾的小人，无论是骄阳，还是烈日，她总会拉着隔壁家的琪琪厮混。那一次，她们俩一人骑着一辆小车来到了乡下，也许是沿途的风景吸引了她们，也或许是内心对自由的深切向往，骑着车的她们竟然在一片中迷失了方向，还好琪琪的方向感还算靠谱，不然叶菡也不知会不会有如今的她。

    贪玩是小事，迷路也不足为齿，只是被爷爷逮着，就是大事儿了。她依稀记得，还没站住脚，爷爷就拿着树枝，气汹汹地朝她走来，她躲在琪琪身后，逃似的在和爷爷求饶，看见爷爷脸上严厉的神色，她更是失了色，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躲到琪琪家避难。可姜还是老的辣，她哪里能轻轻松松地就逃过此劫。被爷爷凶巴巴地揪出来之后，她秉承着良好的认错态度，树枝还没上身，她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闭上眼的她，紧张兮兮，露出难以言喻的痛苦表情，就在她哭哭啼啼的等待着棍棒落身之时，她发觉剧情并没有按照她的设想进行下去，爷爷只是用手轻轻拍打了下她的屁股，就如同掸灰尘，啼哭声戛然而止，她睁开一只眼，想偷偷试探下情况，可巧对上了爷爷的目光，没有先前的凌厉，爷爷的情绪明显的稳定了许多，她乖乖地向爷爷低头认错，并约法三章。现在的她才知道，恐吓是大人们惯用的一种惩罚形式，他们不会用皮鞭抽打，他们也不会无情地将手掌印印刻在我们脸上，他们那故作的姿态，完完全的只是为了吓唬我们，好让我们既不身受皮肉之痛，也规规矩矩地意识到自身的过错。

    回忆如同电影，一幕幕的呈现在叶菡眼前，她闭着眼，感受着爷爷对她无穷无尽的爱，如同滔滔江水般翻涌而至。人啊，拥有时不知道珍惜，人啊，失去后才知道醒悟。

    爷爷的逝世，就如一座难以攀登的巍峨山峰，站在山脚下的她，不知该怎么征服，但她知道，她必须鼓起勇气，一步一个脚印的在山峰之中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在时间的鼓励下，她还是克服了困难，看着眼前这座山峰，她欣慰地叹了口气，果然世行无难事。

    再次回到学校，已是一个星期之后，可儿看见心情并没有多少好转的叶菡，她悄悄地问了下事情的开始、经过与结尾。得知叶菡爷爷去世的噩耗，其他人不便多说多少，只是给了她一些安慰，毕竟丧亲之痛，只能自己去吸收消化。

    四月份，不知不觉中，缓缓到来。

    为了一解自己多年的扬州梦，可儿主动提议清明节烟花三月下扬州。叶菡本是态度坚定地选择拒绝的，但在小沫可儿等人的软磨硬泡之下，她还是选择少数服从多数。不知尹宁从何处得来他们的这一计划，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叶菡看了可儿一眼，若有所思……

    还没到放假，四人就津津有味地计划起出游路线。

    “听说东关街和我们这儿的老门东有的一拼……”

    “去瘦西湖吧，五A景区呢！”

    “还有隋炀帝修得那条河，叫什么来着的呗？”

    “京杭大运河吗？”

    “对对对！”

    “还有朱自清故居，我也想去看看耶……”

    三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热火朝天，一旁的叶菡看着窗外，此刻的天空明净如水，朵朵白云悬挂其中，透过窗外，阵阵春意扑面而来，或许，她是该好好享受春的气息了。

    她看了一眼可儿她们，此刻的她们正津津有味地讨论着，从她们的嗓门中就可以感受到她们那如同盎然春色的活力，而她的心情也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