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顺风客栈
作者:
秋韵 更新:2017-12-05 22:17 字数:3044
陈源跟着女板娘来到儿子房间,儿媳在里屋炕沿下守着睡去的丈夫悲戚戚落泪,把众人让得屋来,听婆婆说明来意,哽咽道:刚刚吃了药睡去了。
你把病情说来我听听。陈源说。
儿媳把丈夫所描述噩梦情景,支离破碎拼凑起来大意为,鬼为年轻女子,白衣绿裤,小辫齐肩,苹果脸庞,最后说:每夜梦中总小娟、小娟的喊,这时便每每遗精。
小娟是谁?陈源问。
儿子的中学老师。女板娘沉吟半晌才语。
陈源知这是久思成抑,痰迷心窍,心上一想,境由心生乃心病,心病终须心药医。他对女板娘说:须把儿子中学同窗找来,我要细问端详。
须儿同窗跟着店主进屋来,一个老实的年轻男人,说:儿子多年暗恋年轻女老师,寻她不得。仰慕老师学问深厚,出身名门,欲“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苦于茫茫人海何处无寻师踪。
小娟老师死去多年,我一直没敢告诉他,恐他病情加重。愁眉苦脸的女板娘说。
这如何是好,神仙难治。儿媳并不计较丈夫梦魇之恋。
陈源见梅妤与她们描绘小娟形象有些相似,心生一计,说:法子尽有,要若此病永远不犯,也没什么难处,只是你们未必依我去做,我可略施小计,试试我的手段。
治病救命,性命攸关,不可胡来。梅妤有些担心。
愿意,愿意。女板娘使劲点头。
陈源对梅妤与女板娘耳语一番,二人连连点头。
后晌午,同窗急匆匆来找儿子窍告之,女教师寻到。儿子大喜,做急趋而赴,塞同窗纹银十两,替其县城中最大酒馆款待。
陈源跟在其后窥探一二。
那儿子神情怡然,玉面罗衫,手持锦扇赴宴,故意最后一个到位,意为引起老师注意。见十几个同窗围住一老妪早已在那里落座吃茶谈笑。老妪腰勾曲,衣简朴,头花白,村婆。
儿子脸呈窦疑:莫非老师病不能赴,其母替师来聚?心却凉了三分。
同窗指老妪道:小娟师也。
儿子骤惊,几年未见,怎老成这副模样?实不相认。心又凉了三分。
老师指认当年学生,一一记得,唯不识儿子。儿子心再凉三分。
儿子奉承,您您称呼:记不记得您每天补课与我,爱抚我头。老师茫然摇头。
儿子说:我崇拜师为清华大学生。
老师说:我只读了几年私塾,舅舅校教务主任,荐我初中代课一年,至今在乡村务农
儿子问:你不是北大教授之女?
老师答:地道农民女儿。
儿子闻其言,惊厥,如粉丝崇拜偶像轰然倒塌,心便十二分凉了,饭也不吃,掉头便走。
儿子回家来,倒头既睡,三天三夜不醒,女板娘惧骇。
陈源劝道:放宽心,鬼已驱矣。
女人真是等不得,昨日黄花,今日罗刹,一切曾经终虚化!儿子醒后,被一撇,帐一掀,展臂高声,完全换了一副模样,神志清醒过来。
众人皆惊,不知其所以然。
陈源说:儿子暗恋年轻女教师,痰迷心窍,思念成疾,气迷疯癫,得了痴迷之症。鬼,皆因心生。故把女教师找来,见真人,破灭多年杜撰幻想。
一场虚惊,瞬间崩塌。儿子病痊愈,一年后生子。此是后话。
儿子心结已解,精神焕然一新,对陈源以实话相告:痴迷女教师,不能自拔,感情上不能接受现妻。
不懂得放下过去,必将失去眼前的珍贵,你是一个愚蠢的没有担当的男人。陈源说。
空守着往事,感动着虚幻,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他笑得很苦涩,用手搔搔头,欲与陈源结为金兰之好。
有父母命案在身,颇为不便。陈源推辞。
儿子不再强求。
店主家少不得庆祝一番,办了一桌酒席,现场再三央求陈源给题几个字。陈源如再推脱有故意拿捏之嫌,只好墨沾笔饱走龙蛇,把那“顺风客栈”四字认真写一回。
陈源与梅妤吃了酒,辞了店家,要再上路。
店家千恩万谢本要再三挽留多住几日,见二人急欲上路,知挽留不住,直送到大门口。
陈源说:有一事相托。
女板娘说:别说一件,十件百件尚可。
陈源便把梅妤弟弟照片给了他们,嘱咐道:如见其人务必挽留,通知我们来领。
那店主一家人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准备了一些路上用的吃食果品让俩人带上。店伙计把陈源的自行车牵来。陈源与梅妤一见车子,连声叫苦,腿脚便动弹不得。
首先,必须说明白,陈源并不懂医术,只是学了一点心理学的皮毛,治女板娘儿子的病情,是他根据其病理特殊性,让梅妤假扮小娟老师,彻底断了儿子的念想。
陈源与梅妤见那自行车,不胜诧异,铃铛、车座子、后车架全无踪影,只剩下一副三角架子,一副脚蹬子,用手按按车轱辘扁蔫没气,显然被人扎了洞。陈源用手捏捏车闸,上别一纸条,写着“前进一步死,后退半步生。”
这几天光顾驱鬼,看管松了,怎招贼了。店主家慌了神,嘴里“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劲道歉。
陈源方才醒悟,那夜房顶上脚步声不是有鬼,而是有人隔窗偷窥,趁慌乱之际偷车示威,若不是车子大显眼不方便伪装,整辆车必偷无疑。
你怎识破老神算的?梅妤说。
那副拐腿,那对羊眼。陈源说。
前院老神算闹鬼跟踪,后院偷车贼窥机行窃。
有可能。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目前尚不明确。
店主家找来零件七手八脚急急得给车子配齐零件,修补好后说:幸亏店里平时预备些零件,给过往旅客行个方便,今天真派上用场了。
予人玫瑰,手有余香。梅妤说。
临出门,店主把修车用的胶水等一些修车必备用品,还有一个崭新的气管子,送给陈源说:带上,路上也许能派上用场。
俩人与店主一家人一一挥手道别。辞了店主家,俩人上路。突然发现后车座架子没有配上。
我坐哪里?与你一路步行吧。梅妤脸呈难色。
你笨啊,前面横梁坐不得?陈源说。
恐怕不妥,让路人看见恐有笑话。梅妤说。
陈源呵呵大笑:看你表面纯洁,实则内心复杂,那泰山一游,这店里又住了几宿,我是那垂涎之徒吗?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我不是臭**?比柳下惠更加“坐怀不乱“?
梅妤顿觉无话可答,不再言语,看陈源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不再闹着步行。
陈源继续开着玩笑:有的女人喜欢把自己的贞操当为礼物送给喜欢的男人,可真正的爷们不会做那顺奸犯科之事。
梅妤脸上立刻蒙上一层红晕,不再说话。陈源知自己说话莽撞,紧咬着下嘴唇暗暗自我检讨。
说空未必空,说洁未必洁,陈源未必如自己所说“柳下惠坐怀不乱,”当他载着梅妤走在秋天的路上,当坐在单车上梅妤那股淡淡的体香,扑鼻而来沁入心扉;当那披肩的长发被秋风吹起,柔顺的和我他的头发混合在一起,如婴儿般的手轻轻摸摩着他的脸颊,那种对爱的渴求,打破了他外表强硬的防线,他多想和梅妤谈一场恋爱,用爱抚慰寂寞,但绝不是为了疗伤。
梅妤突然转过身来,鼻尖盈满了香气,回眸一笑说:累吗?头碰到了他的下巴,胸前那条红丝巾如一阵风翩然拂过,似亲吻着陈源,陈源心莫名其妙地荡起阵阵涟漪,微微烫起来。梅妤那一抹微笑,抚慰了他多日来难言的痛苦与忧伤。陈源俯着身,把脸紧紧贴近梅妤那柔顺的长发任其摩擦,情深几许,那女人清新的气息包围着他,享受着一种近乎亲吻的甜蜜。
随之,一股凉风侵蚀陈源的惬意,凄凉且孤独涌上心来,父母被害没有线索,警察署长的不配合,心被焦急烦闷吞噬,觉得活得太累太累,多少次精神已近崩溃,神经线没有一刻停歇,如弓箭上弦紧绷却已力不从心。是梅妤给了自己一种精神支持,就是这种爱的信念,使他永不言弃。
当一个男人,在最痛苦、最无助、最失意时,再强大的外表也有内心的柔弱,尤其突然出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在面前,怦然心动,多么想借这个肩膀靠一靠,使自己有片刻歇息,哪怕是闭上眼睛做一个梦也好,这样也会把多少烦恼与忧虑一笔勾销。
此时陈源仿佛又回到泰山时的温情脉脉,他多想对梅妤说出二年前泰山看星星时那句话:梅妤,我喜欢你。但他必须要把这份感情包裹起来,怕给不了梅妤幸福,给不了梅妤安全,怕梅妤受到伤害,在没有找到真相之前,他只有将这份情感搁浅。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坚信与梅妤息息相依牵手并肩。自己是个男子汉,有责任保护梅妤,帮助梅妤,给梅妤幸福。帮助梅妤就是帮助自己,让这份带着苦涩的感情,在这个秋天里,储备足够的能量,等到春天的来临,迎接鲜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