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疼么
作者:
霍君(火堆儿) 更新:2016-01-19 20:31 字数:2636
是啊,连小黑人媳妇都有勇气追求自己的幸福,小黑人媳妇追求的那个幸福存在不存在不是特别重要,关键是她有追求幸福的动机和勇气。陈建松长长的一声嗟叹,我为啥就不能有追求幸福的勇气呢?
媳妇儿?说点事儿。
啥事儿?
飘红很快在电脑上学会了斗地主。弥漫着烟尘气息的麻将桌对她没有了吸引力,还是网络好,既过了手瘾,又不会惹得公公婆婆说三道四。今天手气还是不错的,和对家一起精诚合作,连着赢了几把牌。输牌的那一方连着输了四把牌,就输掉了风度,真是小气。没办法,坐回到大厅,再寻求新的牌友。心情愉悦地等待中。
说点正事儿,别玩了。
耳朵没堵着,说吧。
你过来,很严肃的事儿。
飘红不舍地离了电脑,坐到陈建松的身边。陈建松两手抱着头,靠在被子上。这个姿势或许坚持了太久,所以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媳妇儿——
说啊,别耽误我玩牌。
你是个好媳妇儿。
刚知道啊,从开始我就是个好媳妇儿。
可是——
飘红准备起身接着玩牌了,陈建松的“可是”让她停止下来,脸上挂着快乐老鼠样的微笑,倾听着陈建松后边的“可是”。
我喜欢上别人了。
爱喜欢谁喜欢谁。
你不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么?
哈,不会是猪八戒媳妇吧?
飘红的屁股又准备离开了。
咱们离婚吧。陈建松无限哀伤,更是无比坚定。
飘红的屁股沉了一下,你不是在逗我吧?
我像是在逗你么?
那个女人是谁?
飞燕。
飞燕——一只会飞的燕子,羽翼在空中滑翔着,向着飘红而来。飞翔的速度快极了,飘红还来不及思维,飞燕就已经飘到她的头顶了。随着一声狞笑,一颗炸弹从飞燕的嘴巴里脱落。
飘红的天就被炸塌了。她被深深地埋在塌陷的废墟里,无法呼吸。她的思绪陷入一种空茫的状态,只有泪水汹涌澎湃地流了满脸。泪水永远是女人的武器,尤其永远是飘红的武器。它是世界上最柔软,也是最坚硬的武器。然而,无论泪水此刻显现的是柔软也好,坚硬也罢,它都不能耐何陈松的绝决了。它没有了一点效力。飘红的泪水更加汹涌澎湃地流着。她要呼吸,要有一个人来替她撑起塌陷的天。于是,飘红冲向电话机,在深更半夜,毫不迟疑地给公公拨去了一通电话。
陈庆旺挂了飘红的电话,骂骂咧咧用脚摸鞋子,这两不让人省心的货,大半夜的掐架玩儿,我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老伴的头从被子里伸出来,不用我跟你去?到那儿好好说,就你那个怂脾气。
陈庆旺袖子一甩,大眼珠子一瞪,睡你的觉!人就出了门儿。
陈庆旺并没拿飘红的话当真,他以为不过是儿子媳妇吵吵架而已,飘红给他打电话,也就是使使性子,大半夜的把老子骚扰起来,让老子去教训一下儿子。然后,在老子教训儿子的过程中,受了委屈的飘红享受一下快感。
陈庆旺进了儿子的家门,才知道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陈建松在陈庆旺面前摆开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阵势,将沉默进行到底。用沉默和陈庆旺的一连串的为什么抗衡。
陈庆旺做父亲的尊严受到了严重挑战,抖擞着一双手从脚上褪下他的老头大皮鞋,高高地举起来,两只眼空前地巨大着。
儿子,好儿子!你要是还承认我是你爸爸,你就死了离婚那条心,只要我还活着,你想都别想!
陈建松高高地梗起脖子。一个极具挑衅的动作。
陈庆旺的老头大皮鞋别无选择地砍向陈建松。在皮鞋砍中陈建松的一刹那,陈庆旺那颗不太健康的心猛地一阵紧缩,一股血冲上脑门,带给他一小阵的旋晕。陈庆旺悲伤地意识到,他的唯一的儿子,这一回是动了真格的,王八吃秤跎,铁了心了。
陈建松的头拱出了一个大包。他一动不动,眼睛盯着陈庆旺,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倔强,充满了绝决。他在等着父亲的大皮鞋再一次地落下来。他在用眼神鼓励父亲。
陈庆旺的大皮鞋落不下去了。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拿定的主意,你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向你求饶,然后有所改变。他不会。
屋子里出现了一小段的僵持。
最先结束一小段僵持的是陈建松。他打碎了自己坚固的沉默,问陈庆旺:您,还打么?不打我可就走了。
说着,陈建松出了屋子,消失在夜色里。
陈庆旺一边往脚上套老头大皮鞋,一边安慰飘红,让他走,别管他,我看他小子走多远。你把心放踏踏的,你公公决不会偏袒儿子,还是那句话,只要我还活着,他小子别想离婚!
大床旁边的小床一直静静的。它太安静,以至于屋子里的人都忽略了它。它上边睡着陈晨。
陈晨醒着。他醒了很久。
后来爸爸和爷爷都走了,再后来哭累了的飘红趴在床上睡着了。
他却睡不着,在努力地想着一些事情。
已经完全恢复健康的黄毛也醒了很久,面对眼前突发的情况,他不知所措,只好瑟缩在自己的小房子里,静观事态的发展。眼见着该走的走了,哭累的睡着了,才谨慎地出了小房子,踱到陈晨的小床边上,拔起头来,查看陈晨脸上的表情。
陈建松踏进飞燕家的门时,刚好是夜里十一点。
其时,芝麻村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中。偶尔制造出来的一些动静,不足以打扰它。陈建松头上顶着大红包开着白色小货车从家里出来,直接奔了飞燕家。他必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必须。
松叔,修成正果了?天天给您留着位置呢。呦,走道撞墙上了吧,顶着个大包呢?
串门子的看眼儿已经退去了。纯粹的几个麻将人也已经面露了倦意。一天的你输我赢接近了尾声。陈向东开始准备打扫一地的烟屁股和瓜子皮子了。
我找飞燕有点事儿。陈向东直奔主题。
听着呢,您说。飞燕的眼睛盯在麻将牌上。
好事儿,单独跟你说。陈建松嗤的笑了一下。一笑,轻松玩笑的气氛就出来了。
飞燕慵慵懒懒地站起来,朝着陈向东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陈向东续上她手里的牌。我就乐意听好事,您小点声说,别让他们听见啊。边说,便随着陈建松出了屋子。
刚一进堂屋,陈建松就用手钳住飞燕的手臂。飞燕有了痛感,面部现出一个无声的“哎呀”。车在飞燕家的后门口停着,还没有熄火。
开车门,上车。陈建松手扶着方向盘,听着,我跟家里摊牌了,说要离婚,说要娶你,今天晚上是咱们两唯一的机会,你要是同意就跟我走,要是不同意就下车,当我啥话都没说。
飞燕并没有感到吃惊,仿佛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会到来。所以,她是镇静的。
手去开车门,准备下车。
你真的不要我了?陈建松艰涩地转头,一双突然充血的眼睛散发出狼一样的光芒。
你总得让我拿件衣裳,想冻死我啊。
这句话忽悠一下子,变成了一只宝葫芦,收走了陈建松眼底的狼性。
别回去,一回去就走不了了。陈建松脱下外套,披在飞燕身上。挂档,踩油门。白色小货车把暗夜豁开一条口子,夜的伤口处流泻出墨色的浓稠汁液。
受伤的夜捂着伤口,听到了车上两个人的对话:
家不要了?
顾不上了。
陈浩不要了?
顾不上了。
臭男人,咋这自私呢。
恨我就杀了我吧。
我真得杀了你。
传来呜呜咽咽之声。女人一边哭泣,一边拿了牙齿啃男人的手臂。很快,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疼么?女人收了牙齿。
不疼。你咬死我也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