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居心叵测
作者:蔡白玉      更新:2017-06-18 11:43      字数:3152
饭店还没到吃饭的点,人不是很多,领位员把我带到莫振中早就订好的房间,我的心思还在刚才看到麦大龙和严小薇的错愕与震惊中。无论如何,我得想办法找到她。
当玻璃窗上映出一个男人的模糊的身影时,我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从门外走进来的莫振中。
五年前在海平见到他时的样子慢慢在脑海里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刚从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市民的模样,新剪的头发额角露出青白的头皮,整齐的西服里领带硬梆梆的挺着,让人觉着勒得难受。此时站在我面前的莫振中穿着高级的湖蓝色衬衣,头皮上几根稀疏的头发理得一丝不乱。他的眼睛从我脸上扫过去时,我看到了一个男人贪婪的目光。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左手搁着下巴右手拿着匙子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迷离的眼睛从咖啡色的桌面缓缓地移向那只小巧纤细的花瓶,花瓶里有一朵不知是真是假的玫瑰花。
“好几年不见了啊小露。”
“很多年了。”
“我老了吧。”
“没有啊,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是最有魅力的年龄。”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点菜时我看了看莫振中的神色,肖明明说男人是不是真有钱在点菜的时候可以看出几分眉目。
莫振中看着我,“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我又不是妖精,怎么会没变?”我笑了笑。说心里话,我从来不知道自己长得漂不漂亮,也不知道哪里吸引男人,所以如果有男人对我好,我总是会猜想他有什么目的。我外表清高孤傲,内心却很脆弱孤独,小时候在村子里的那点优越感早就在踏入县城工作时被打击了一次,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知道年少的自己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到了北京之后我更没有自信了,没有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家庭背景,没有可以炫耀的学历和职业背景,连曾经让自己有几分骄傲的姿色也是不足挂齿了。公司里每次招聘的时候都会来一拔一拔既有学历又年轻又漂亮的女孩,看着她们青春飞扬的样子,自己只有暗地里叹息。如果不是英志的关系,我根本不够资格留在任远航的公司,这大概也是我和肖明明关系好的原因。
但我不会因为自己不如别人就消沉或者怨天忧人。刚来北京时,我真的是两眼一抹黑,我知道任远航虽然让我在公司上班,但他不是英志,也不会象英志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所以要想在公司站稳脚跟我必须靠自己努力。我想努力工作出人头地,还想赚很多的钱让别人不敢轻视我,我把所有的时间用在工作和创作上,写文章发稿子画画,既可以让日子过得充实不去胡思乱想,也可以练就一技之长。我也知道做为一个女人所拥有的优势,但我再也不想依附于任何男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谈情说爱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我对性生活也很淡漠,总觉得男人女人脱光了衣服的样子都很丑陋。
我纤细的手指在几个招牌菜的名单上戳来戳去的时候,服务员紧密配合着迅速地在菜单上记录着菜名,我看到莫振中的腮帮子歪了几下。服务员拿着菜单乐得屁颠屁颠地走开了。
“莫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北京?”
“有四、五年了吧,海平那个地方没发展前景。”
“当然不能跟北京相比。”
“你不是去《海平日报》了吗?怎么又来北京了,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进得了的地方,有能力还得有关系。”
“我是从副刊招进去的。”
“向明肯定给你帮了忙。”莫振中笑得有点**。
“我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报社了。”我想装作平静,但一听到这个名字,我还是一样热血沸腾,精神失控
“以他在海平日报的影响力帮你去报社打个招呼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个我真不清楚,他已经离开海平好几年了。”
“你们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不过你想想,人家重点大学的本科生都不一定进得去,报社是有门槛的,正规重点大学的新闻专业研究生才有资格,你真以为凭你的能力能进去?我不信!”
“他早就辞职了。”
“不可能,我记得听他们内部的一个领导说好象是出了什么事,得罪了黑社会的人,有人在追杀他,他躲起来了。”
黑社会?!难道是那次去龙腾村采访的事,“那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原来做的是法制这一块,得罪人是很正常的事,”莫振中看着我,“你就那么喜欢他?现在还惦记着他?”
我躲开莫振中的眼睛。
“都几年了,别惦记了,女人不经老,趁现在还年轻,赶紧找个合适的。再过几年你想找也找不着了。”
“那就不找了。”
“那哪行,一个人多孤单寂寞。”
“莫老师是在说你自己吗?听说您夫人在国外?”
莫振中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我原来的那个早就离婚了,现在找的这个是北京人,她去海平玩的时候我们认识的,然后跟她一起来了北京,她早就移民美国了,有一半的时间在国外。”
“这么厉害。”
“厉害什么呀,哪个女人没个男人行啊,你也一样,来北京感觉怎么样?”
“生活和工作环境有些不一样,但对一个打工的人来说,到哪里都是漂泊。”
“我觉得北京比海平好,起码做咱们这一行比海平有空间和前景。”
“人家说是块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人家也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特别象北京这种地方,人才济济,外地人要想在北京站住脚可不容易,每年有多少人想来北京发展,你看这个城市每天都有多少怀揣梦想而来的人,但又有几个人能站稳脚跟?你在海平日报这么多年,没给你解决户口和房子的问题?”
“没有。”
“那你得赶紧想办法在北京立足,起码先买个房子,有房子才有家。”
我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这正好刺到了我的痛处。在《海平日报》,不管我的工作做得有多好多么出色,我永远只是一个来自他乡的、没有任何经济、地位保障的打工仔。海平不属于我,北京也不属于我,安宁呢,那只是一个故乡的称谓,如果在某一天,父母相继离去的时候,故乡这个词对我来说最终也只是一个概念一个符号,我有家吗?我的家在哪里?!
手机响了。是宋鹏程打来的,原来他明天早晨的飞机到北京,说是想来看看我。
“乐什么呢?”
“海平的一个朋友明天过来。”
莫振中忍不住笑了:“看来你对那个地方还有感情。”
“是啊,雁过留痕,人过留名,虽然在那里什么也没留下,但六年的时间也有很多记忆。”到现在我也没想到自己再怎么努力还是离开了海平,离开那个我呆了六年的城市,那里是我人生的起点,曾经的风光和荣耀,那里有我的同行朋友,有我熟悉的社交圈,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一切都必须重新开始。很多次在梦中,我依然拿着相机和采访本奔跑在海平的大街小巷,从梦中醒来,无所适从的失落感就会排山倒海蚕食我脆弱的心灵。
“更有你没法忘记的人。”
“是。有些人有些事想忘记也没办法忘记。”怎么可能只是某一个人,在那里虽然没有亲戚朋友至少还有一此忠实的读者,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现在每隔一段时间,邮箱里还会有几封读者来信,还会有人给我提供采访线索,等着我去为那些地位低微的人们伸张正义,对熟悉的人我只能含糊其词的说很忙没时间之类的借口,不熟悉的只是慕名而来的人我就只能当做没看到了,我现在成了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难保!我不想告诉他们我已经离开了海平现在做着一份跟新闻采访没有任何联系的工作,我怕他们会对我失望然后没完没了地追问十万个为什么?
“现在还写东西吗?”
“偶尔。”
“写文章也不赚钱,劳那个神还不如做生意呢,那样来钱快,你的画不错啊,听钟一帆主了之后我去书店专门门买了一本,画画比写文章赚钱,并且我还可以帮到你。”
“我就平时画着玩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
“没事,现在的艺术市场一年比一年好,把你的作品拿来给我看看,我让市场部的人做一下评估。”
“等画得更成熟一点再说。”
“画得再好没有人帮你包装炒作也不行,现在不是好酒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你得有办法先把自己的名气炒出来,然后赚钱就快了。”
我看着莫振中。
“你另不相信我,只要你听我的,用不了三年,我就帮你包装炒作出来,咱们自己有拍卖公司,再多做些宣传,我再帮你介绍个老师,需要个有名气的人来帮你抬身价,你相信我,路小露,我会让你成为大画家,真正的青年美女画家。”
成名没有什么不好,我也渴望成名,只是我不知道莫振中会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是先等他把药抖几颗出来再说吧。